“嘣!啪!”

  一阵阵爆裂的噼里啪啦声传来,村子有人家开始放鞭炮了。

  听到动静,陈钧和陈颖颖两人推门来到院里,嗅着飘散在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

  陈钧嘴角挂上一丝笑容。

  这老话说,爆竹声中一岁除,除夕当天放鞭炮也是为了祈求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这声音听着都带劲。

  听到别人家放炮,陈钧麻利的转身来到屋里,也拿了几支两响炮。

  示意妹妹捂上耳朵,跑到角落后。

  他才蹲在院里,将几支两响炮陆续点燃。

  走到三叔家门外时。

  “小鹏在国外读书,你三叔家里就三叔和三婶两人,三叔平日里对伱们挺好,过去要好好拜年,知道不?”

  他心头一阵感慨,三叔对他们一家是真没得说。

  “来,把剪好的给我,我去贴。”

  听到侄子的声音,陈福桐扭头看到二哥一家都过来了,
  他大笑着手一摆:“不用,就几个窗户粘上就行。”

  陈福桐多精明的人,只是瞅了一眼二哥手里还提两箱礼品,当即就明白是想一起去大哥家坐坐。

  三叔和三婶还没忙完,隔着老远就看到两人站院子里剪窗花,大门上春联什么的已经贴好了。

  “来小钧,提着糍粑,粽子先去你三叔家,等会再和你三叔一家去你大伯家坐会。”

  “春红,别收拾了,走,跟着小钧他们去西头咱哥家坐会。”

  陈福桐说着,放下手中的活就开始招呼几人往屋里走,同时交代三婶去烧水泡茶。

  他这边刚把炮放完,还没等进屋呢,母亲李秀芬和父亲陈白水,两人就从集上骑着电驴回来了。

  有三叔招呼着,陈白水他们夫妻俩都没咋说话,一大家子人又浩浩荡荡的一起朝村西头走。

  “年年都这样,是那个意思就成。”

  这做父亲的脸上,相当有光啊。

  “你们都还是孩子,过来家里拜年咱这都兴这个。”

  一路上,小舟村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有人家在放鞭炮,有人家在忙着贴春联。

  陈钧家是在村口的位置,三叔家宅基地就要稍微靠里一些,在村子中间。

  “呦!!小钧啥时候回来了,都不见你出门,有空来我家里坐坐啊。”

  在一阵噼噼啪啪声中。

  看到陈钧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出门,乡里乡亲纷纷打招呼。

  “来来来,哥,嫂子,颖颖,小钧咱去屋里坐,春红去烧点茶。”

  至于大伯家,那更远在最西头。

  “过年好三叔,提上东西才有年味嘛。”陈钧笑呵呵的走进屋里,将手上的礼品放在门后的位置。

  他也干脆不强行让陈钧一家子往屋里坐会了,从棉衣口袋中掏出两個大红包,一个塞给颖颖,另一个递给陈钧。

  陈白水仰着头走在前面,一脸自豪的笑着,儿子长大了,还有出息。

  在村里,那大大小小咋说也是个名人了。

  看俩人都不要,陈颖颖还扭身跑远了。

  “好,六婶,这两天空闲了就去。”

  手里提着几只土鸡土鸭,还有成箱糍粑,粽子之类走亲访友的礼品。

  路上,陈钧捏着自己手里被强塞的红包,那厚度约莫足足有两三千。

  “知道了妈。”陈钧笑着的接过礼品。

  新年除夕的热闹氛围,显得越来越浓郁了。

  见状,陈钧快走几步进到院子,率先喊道:“三叔,婶,你们窗花还没贴完呢。”

  李秀芬笑道:“刚回来的路上,我和你爸看到别人家都开始点爆竹了,你爸还念叨着咱家也先放放鞭炮沾沾喜气,再去你三叔家拜年。”

  “没想到你俩在家都放过了。”

  等看到陈钧手里还提着礼品,陈福桐当即拉下脸责怪道:“你看你们,都是一家人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花那钱干啥。”

  看到陈钧手中攥着火机,院子地上还残留着火药催出的印子。

  陈福桐虎着脸说道:“拿着,这是三叔给的,小钧也拿着,跟我客气啥。”

  在父母锁上大门后,一家四口朝着村子西头走去。

  陈钧本就从小懂事,属于“别人家孩子”的类型,如今又读军校,开学典礼还能邀请父母过去观礼。

  “哈哈,小钧回来了,这孩子半年没见长高了,个头都蹿过你爸了。”

  过去大伯家的路上,陈颖颖还把自己的红包,悄悄塞给陈钧,贼头贼脑的避开父母小声说道:“哥,我的压岁钱给你保管了。”

  “你要是换开零钱了,给我点就行,要是让爸妈收走,我一点都没有。”

  “我说给你了,爸妈肯定不吭声。”

  “这妮子”陈钧笑了笑,拉上妹妹走在一家人的后面,朝着大伯家走去。

  大伯陈开疆家,跟村里其他人家不一样,你可以说他们家人品不行,在村子里口碑很差,不会处邻里关系。

  但他怎么说都是融安重点一高的教导主任,在外头办事算得上面面俱到,属于长袖善舞的类型。

  他们家的刻薄和不耐,一般都是针对亲近的人或者自己村子里,给他们带不来啥直接利益的。

  在外面口碑可能没这么差,毕竟外面端着架子,也没人鸟啊。

  这不,陈钧他们还没走到村西头呢。

  就看到大伯陈开疆家门口,停着两三辆电动车,还有两辆小轿车。

  要知道,这可是2013年,能买起小轿车的家庭,还真不多,当然,如果非要用大城市举例子,那就是另一码事了,相较于新能源汽车普及的后世,现在这年头,有一辆小轿车已经足够有面子了。

  此时,隔着老远,陈钧都能听到大伯家里,传出热热闹闹的声音。

  看样子,客人还真不少。

  陈钧跟在父亲和三叔的后面,走进大伯院子里。

  迎面碰上堂姐陈倩,正巧出来倒垃圾,她看到家里又过来一群人。

  神色先是一怔,看清过来的人是谁后,赶忙放下手中的垃圾桶,快跑几步过来。

  “二叔,三叔,婶婶,小钧,颖颖,你们来了?”

  “快,屋里坐。”

  “我爸正在招呼客人呢,二叔,三叔,你们先去屋里,我去刷几个杯子啊。”

  陈倩说着,摸了摸颖颖的脑袋,又对陈钧眨了眨眼,就跑去忙活了。

  对于这位堂姐,陈钧没话可说。

  他们家可能就这位堂姐没受啥影响,堂哥就不行了,为人倨傲,仗着自己名牌大学出身,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

  至于大伯,陈钧只能说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能是院里的动静被屋里人听到了吧,他们一群人还没走到堂屋呢。

  堂哥陈峰就从屋里出来,看到来人,他也是一愣,不过却没啥热情劲,只是点点头。

  “二叔,三叔,屋里坐吧,我出去买点东西。”

  至于陈钧和颖颖,他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径直的走过去。

  陈钧对此也无所谓,直接无视了他。

  反正以后他们两人也不会有啥太大的交集,就当陌生人处呗。

  进到屋里,七八个正在大伯家做客的客人正坐着闲聊,嗑瓜子,抽烟。

  确实挺热闹。

  可能是那些客人,突然看到陈开疆家里又过来这么多人,觉得不方便再待了,再加上外面天也快黑了,几人纷纷起身离开。

  客人都走了。

  等陈开疆送完人回来,目光扫了几人一眼,随便指了指屋里的几张椅子说道:“坐吧福桐,白水,你也坐。”

  说完,他就不再吱声,捧着水杯慢慢喝水,气氛有些冷场。

  陈白水也没说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在椅子上。

  三叔是那种财大气粗,到哪都大大咧咧的人,他可不管那么多,不仅自己坐下,还拉着陈钧跟颖颖一块坐到跟前。    没多大一会,陈倩刷好杯子,倒了些茶叶,用水泡好,摆在他们跟前。

  似乎是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陈倩看看父亲坐那,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三叔小声的和颖颖说话,陈钧则坐在凳子上转着头看向屋外。

  这一大家子聚在这,气氛反倒还不如刚才客人在这的时候。

  陈倩暗叹了口气,她抬手拢了拢秀发,笑着将水杯朝陈钧跟前推了推。

  “小钧喝茶,你在军校读书还适应吗?”

  “嗯,还可以的,能适应。”陈钧点点头,礼貌的说着。

  可能是陈白水也感觉这么干坐着不是事吧,他动了动身子,正准备开口。

  这时,院子里突然又传来声音。

  “老陈,老陈在家嘛?”

  “哎,来了。”都没给陈白水说话的机会,陈开疆就起身大步的走了出去。

  看到来人,他爽朗的笑道:“哈哈,听声音就知道是你老李。”

  “来来来,快请进。”

  陈开疆热情的把客人带进屋里,顺便还拍了拍三叔的肩膀。

  笑道:“福桐,来给你介绍下,这是老李,咱们县一高招生办的主任。”

  “老李,这是福桐,我本家的老三,在市里做些生意。”

  “陈倩,去把我屋里那瓶五粮酒拿出来,把那喝酒的杯子都刷刷。”

  “咱们这边坐。”

  陈开疆说着,招呼新来的老李,还有三叔他们去另一旁坐着。

  这突然来了客人,陈钧他们一家就直接被晾在这。

  当然,一开始也没体会到对方的热情。

  陈钧始终没有吭声,也没任何表示。

  就这么冷眼旁观的看着,他太清楚大伯这一家的性子了。

  来之前他就想到会是这样,但还是来了。

  他就是要让父亲看看,看着他们在这怎么受冷落,趁早断了这种可有可无的亲戚关系。

  要不是因为这个,按照陈钧自己那脾气,他都要把掂过来那两箱东西直接走人了。

  三叔陈福桐看到这种情况,犹豫了几下,准备等大哥跟客人聊完,提醒提醒他。

  好歹自己家兄弟,就是有点小矛盾,也不能这么整,更何况,还当着孩子的面呢。

  可奈何,刚才一句话都没有的陈开疆,这时候嘴上就跟挂鞭炮了似的,热情的不得了。

  跟那个一高的招生办主任聊的火热,时不时的还哈哈大笑。

  屋里总共就四个男性长辈,唯独陈白水被留在这坐着,没人搭理。

  这时候,绕是他思想再怎么传统,也有些坐不住了。

  母亲李秀芬脸色同样很难看。

  妹妹陈颖颖更是晃着陈白水的手臂,小声说着:“爸爸,咱回家吧,我肚子饿了。”

  “咱回家吧好不好。”

  面对这种情况,陈钧叹了口气,依旧没动。

  他当然知道父亲心里不好受,可不好受也要受,以后不想被人家看不起,那就别来。

  就在屋里气氛正尴尬的时候,陈峰回来了,他看到原先屋里的客人都走光了,只剩二叔一家在这坐着。

  他也没吭声,径直过去将两包烟放在喝酒的那桌。

  眼瞅着人家那边越聊越火热,他们这边坐着都感觉不自在。

  陈钧觉得差不多了,他准备拉上父亲走,这该拜的年也拜了,该送的东西也送了。

  这地方真就没必要继续呆了。

  可还没等他起身。

  堂屋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钧侧目望去,猜测着可能又有客人来了吧。

  不远处的陈峰也听到动静。

  起身走到屋门口,当看到来人时,脸上当即挂上了笑容。

  “开河?你咋来了?快快快,过来坐,我昨天去你家里,你妈说这两天忙。”

  陈峰说话的功夫,这个叫开河的人,也同时走进了屋里。

  陈钧注意到来人,神情当即一怔。

  这个被堂哥称为开河的人,他也认识,还都是一个村的。

  关键不是这个,而是过来的这个人穿着军装。

  陈钧印象中他是姓赵,叫赵开河。

  在他们村里这一茬孩子中,赵开河年龄比较大,但辈分小。

  论辈分还要向他喊小叔呢。

  但人家在同辈人里混得相当不错了,陈钧听说他在县里武装部,跟着领导身边混。

  只是扫了一眼,陈钧便不再看,更没吭声。

  现在不管是谁,他这时候都没心情过去搭话,正准备带着家里人回去呢。

  可赵开河进到屋里,先是神色焦急的扫了一眼,都没搭理陈峰,而是径直来到陈钧跟前,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外走。

  一边拉还一边嚷嚷:“哎呦,陈钧你可真让我好找,快回家吧,陈爷爷,你们都快回去吧。”

  “武装部的领导过来咱家里慰问,你们家没人,我这腿都快溜细了,硬是从东头跑到西头,快走吧。”

  “领导还在门口等着呢。”

  赵开河的话,不亚于平地炸雷般,把屋里的人都给听愣了。

  武装部领导过来慰问?
  还是除夕夜这节骨眼?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不止陈钧有些意外,就连陈白水,李秀芬,包括远处的三叔,全都怔住了。

  武装部的领导,那可是县里的领导班子,就算慰问,也不会趁着除夕下午这个时间段吧。

  这说是慰问,跟拜年有啥区别了。

  就连陈开疆和那个招生办的主任都愣住了。

  反倒是陈钧最先反应过来,他本来就准备走,这下也省得找理由了。

  他趁着别人都没反应过来,顺势起身,拉上颖颖就朝外走。

  临走到屋门口,陈钧还不忘把父亲带过来的两箱糍粑和粽子顺便拎起来。

  哪知,他只是做个动作,还没等弯下腰呢,赵开河想也没想,直接顺手抄起两箱东西,拽上陈钧就往外跑。

  看得出来,他真挺着急的。

  身后的陈白水缓过神看到儿子动作,他也知道什么意思了,叹了口气,摇摇头,拉上妻子大步朝外走。

  三叔陈福桐也笑了笑,跟着起身。

  本来他就不太赞同二哥一家再过来,都是善良的一家人,何必遭这委屈。

  侄子这么做,基本等于把两家的关系给彻底断了。

  毕竟,哪有送来的礼,走时又拿走的道理。

  断了也好。

  等陈钧走出大门,刚才来的路上碰到的那位六婶也匆匆忙忙过来了。

  她见面就嚷嚷道:“哎呦,小钧,你快回家吧。”

  “你们家门口来了五六辆上次来的那种当兵的车,一群人在家门口等着呢。”

  “咱左右邻居的人都去帮忙招待了,你跑快点,这大过年的会不会是找你有啥急事啊。”

  “六婶,麻烦你了,我这就回去。”陈钧连忙点点头。

  跟后面的父母招呼了一声,快步朝着家里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