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期来看,光甲航天迟早都需要自研发动机。

  只是发动机的研制需要时间,要满足他们当前需要的发动机需要更长的时间。

  在这个窗口,最好的方式就是买,买现有成熟技术。

  火神发动机是欧洲最大运载能力的火箭阿丽亚娜5号所采用的发动机,它的推力在火箭发动机里排不到前列,但最大优势是稳定。

  如果光甲航天想走SpaceX的路子,把多个发动机做聚合,像他们正在研发的星舰,一共采用了数十个发动机引擎。

  想走这个路子,稳定可控就是最大的优势。光甲航天内部研判后觉得,火神发动机是比较容易拿到的。

  大毛前身搞的能源号运载火箭更香,三十多年前的产物,中间经历了好几轮的巨变,他们不确定大毛那还有相关完整技术材料留存。

  相比之下,还是前几年刚刚退役的阿丽亚娜5号所采用的火神发动机更容易拿到。

  至于弗兰克和乌尔夫所担心的瓦森纳协定,如果要专利,走明面上的交易,自然是绕不开这层限制。

  “我们只需要技术资料,技术资料的交易只要欧洲方面做好保密工作,没人会知道开拓者系列火箭的技术来自欧洲航天局。”陈元光说。

  弗兰克和乌尔夫相视苦笑,他们都是大欧洲的支持者,随着年岁已老,他们越发认识到所有的欧洲联合组织,无一例外,都被阿美利肯渗透成漏斗,压根没有秘密可言。

  乌尔夫作为从铁与火年代走过来的人,听完陈元光说得话后,更是有一种预感,这笔有利的交易一旦完成,约瑟夫被发现在家中自杀。

  这种合作不单是合作本身,既然可回收火箭和火箭发动机可以交易,那么后续是不是可以完成更多的交易?

  欧盟“自研”的可回收火箭完成,那么后续国际空间站的运输项目欧盟是不是也能分一杯羹,而不是全部由SpaceX来承接呢?

  华国掌握了大当量可回收火箭发射技术,占据了原本星链的轨道,星链计划出现空缺。

  这些都是对阿美利肯利益的严重损害。

  乌尔夫和弗兰克都能想到这些,他们情感上无疑是希望欧洲越来越好,希望欧洲的航天事业摆脱现在的窘境,问题是走这条路意味着和阿美利肯作对。

  内部被渗透得千疮百孔的欧洲合作组织,是否能保守秘密,顺利完成交易,他们认为绝对不可能。

  前脚完成交易,后脚就被舰队街上聚集的英格兰媒体给捅出去了,后脚约瑟夫就被发现在自己家里被“自杀”了。

  陈元光见弗兰克和乌尔夫脸色晦暗不定,想说又不说的样子,他猜到了对方在担心什么:
  “我们的交易可以采取加密传输的方式,你们把技术材料用鲁棒图像隐写技术进行加密,然后把存储设备想办法交给我。

  这笔交易就完成了。”

  因为像发动机技术,不可能都是文字,一定会涉及到大量设计图,涉及到图像后,文字加密是行不通的,必须用到鲁棒隐写技术。

  弗兰克摸了摸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莱特博士,我们不是担心这个。

  你说得没错,只要想,总是有办法的,但问题是,我们无法保证交易这件事,不会被发现。

  欧洲航天局有自己的一套技术管理规范,我们把所有技术材料电子化之后,把技术从数据库里提取出来,需要走流程。

  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只需要中间几个人决定就可以了。

  而涉及到这么多人,涉及到正规流程,不仅巴黎欧洲航天局的高管们都会知道,我们和光甲航天的交易,布鲁塞尔和华盛顿同样会知道。

  华盛顿方面会有非常强的反应的。”

  弗兰克没有说完的话是,华盛顿要么挥舞瓦森纳协定的大棒来重锤欧洲航天局,要么采取私下手段让这帮促使这件事的人被自杀。

  对过程管理严格,那么当遇到一些需要灵活操作的事情时,就会很麻烦。

  就像很多公司用OA走流程,这样数据全部留存在了线上,伱想查找历史流程的时候比纸质文档查找要快得多,但当面对审计,你想隐藏过去一些不合时宜流程的时候,你在系统侧删了,在数据库层还是会有记录。

  陈元光转念一想:“这也不是问题。

  都电子化了,有电子化的好处,你们在发现这套系统存在恶意漏洞之后,可以在漏洞修复前,把漏洞和火神发动机存放位置告诉我。

  然后我把技术复制出来之后,你们再去修复这个漏洞。”

  陈元光提到的操作手法,只需要涉及寥寥数个人,电子档案馆的IT技术人员,欧洲航天局的数个高层。

  它能控制在很小的范围,人数越少,也就越不容易泄密。

  问题是这对弗兰克和乌尔夫来说没有好处,乌尔夫已经八十退休了,弗兰克是宇航员中心的主任,欧洲航天局拿到可回收火箭技术之后,完全的暗箱操作,功劳又不会记给他。

  这就是一种信念,老航天人看到欧洲航天事业日益堕落,想做点什么的信念。

  弗兰克说:“我们回去会和约瑟夫先生商量的。”

  陈元光点头:“那开拓者一号代为发射人体冬眠设备呢?”

  弗兰克说:“我们会尽量推动这件事。

  我们也希望在完成技术交易前,能亲眼看看光甲航天的可回收火箭技术。”

  陈元光顺势提出:“我们今年的火箭发射就这周,要在海上发射,两位是否能多呆几天?

  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现场观看,坐飞机过去大概两个小时就到了。”

  不给点料是钓不上来大货的,陈元光心想。

  回到酒店后,弗兰克和乌尔夫面面相觑,他们觉得今天和陈元光对话涉及到的信息密度太高,完全不是他们两个能决定的。

  欧洲航天局面临的困境是,已经很久没有拿得出手的成果了,在航天事业发展上高度依赖阿美利肯。

  大毛好歹能用自己的运载火箭发射货物到国际空间站,欧洲的阿丽亚娜5号退役后,没有能接棒的中大型火箭。

  一些商业航空公司搞的火箭都是小型火箭,充其量发射一些遥感卫星上去,不仅当量小,而且发射高度也很有限。

  欧洲的航天事业几乎陷入一片沉寂。

  他们需要有新的亮点,引进外部合作伙伴是一条解决之路。

  SpaceX和阿美利肯军队高度绑定,压根看不上他们。

  而找到光甲航天,一来确实欧洲宇航员在空间站一呆就是三个月半年甚至更久,大家普遍表示这日子太难熬,冬眠设备能帮他们解决心理上的煎熬。

  二来是因为光甲航天去年的可回收火箭成功发射让欧洲航天局垂涎,他们希望获得这项技术。

  在来之前约瑟夫和他们聊过,表示要往这个方向上引导。

  瓦森纳协定是不让参与国出售技术给华国,而不是说不能从华国那买技术。

  结果还没等他们表达这层意思,陈元光就主动提出了,只是提出的价码他们决定不了。

  “这笔交易得做。”乌尔夫说,他虽然在阿美利肯的马歇尔太空飞行中心接受训练,在那给很多阿美利肯人上过课。

  他和NASA里不少人私交很好,但是这不代表他站在阿美利肯那边,作为西德人,他毫无疑问对欧洲充满感情。

  在退休之后都还给欧洲航天局担任外部专家,不然这次也不会请他出马。

  弗兰克说:“当然,拿没有用的技术,换有用的技术。

  欧洲做出自己的可回收火箭,无论对巴黎的上级还是对布鲁塞尔的欧盟官员来说,都是成绩,值得大肆宣传的成绩。

  问题是这交易太敏感了,中间面临着各种问题。”

  乌尔夫果断道:“等这周去烟台,是叫这个名字吧,现场观摩之后,我们再讨论一下。    如果莱特拿出来交易的是,基于火神发动机优化后的,捆绑式可回收运载火箭,那么我们一定得完成交易。

  想办法都得达成交易,哪怕找Macron帮我们出面,我们都得拿到手。

  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乌尔夫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当过教授,上过太空,这辈子值了,他不介意跑这一趟,哪怕有生命危险。

  乌尔夫接着说:“如果只是去年看到的那个版本的技术,那么我们要好好考虑。

  如果只是这个技术,不值得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们已经答应和陈元光一起,飞往烟台,观看光甲航天第一次海上发射。

  这次发射不仅仅是海上发射,开拓者一号也迭代到了开拓者二号,和开拓者一号相比,而这一代的开拓者它有多个火箭引擎,和猎鹰九一样,采取的是多引擎捆绑式发射。

  运载当量达到了猎鹰九号的三分之二。

  一旦用上火神发动机,运载量能比SpaceX现在在服役的猎鹰九号更大。

  当然华国的发动机技术也能用,只是和火神发动机相比,华国的发动机技术,在做集群式发射的时候,需要更长的调试,它的稳定性不如火神。

  弗兰克说:“等现场观看完华国人的火箭发射情况再说吧。

  这件事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决定不了,得等巴黎方面的消息。

  我们得让他们改签,直接回巴黎,回巴黎把这些都聊完再回科隆。”

  欧洲航天局在巴黎,而宇航员中心在科隆。

  “大家好,我们又来了,和上次相比这次光甲航天的火箭发射从戈壁地貌的酒泉,移步到了海边烟台,这也是光甲号竣工后的首次使用。

  这艘造价7亿rmb的航天发射船首次使用,这次开拓者火箭的发射目标是地球同步轨道。

  和上次实验性质的火箭发射不同,这次开拓者承载了一箭五星的任务,它一次发射要把五颗卫星送上太空”

  Tim站在海边,对着摄影师小李的镜头侃侃而谈,发型完全被海风给吹乱了。

  首次捆绑式可回收火箭发射,也是光甲号首次投放,光甲航天几乎全体员工都到了。

  和上次一样,这次他们也请了Tim过来拍摄,包括Tim他们找人特意设计的火箭,也会由开拓者火箭送上既定轨道。

  因为这是首次,阵仗相当大。

  来的人除了光甲航天的员工、各路官媒、光甲航天邀请的自媒体、合作方外,还包括光甲航天的投资方代表、烟台方面的代表以及国内航天方面的专家和官员。

  现场乌泱泱全是人,数百号人在岸边等着观看开拓者二号的发射结果。

  人太多,试图和陈元光搭话的人同样多,陈元光压根抽不出时间来招呼弗兰克和乌尔夫。

  不过好在华国航天部门的官员们对这两人很感兴趣,他们负责和乌尔夫二人打交道。

  “乌尔夫博士,欢迎来华国。”桂海是北航的教授,也是第三批入驻国际空间站的宇航员。

  他下个月就要乘坐神舟十六号火箭进入华国空间站,这次来烟台,一是观摩开拓者二号的发射,二来是想和乌尔夫聊聊。

  科学家上天,去空间站从事科研任务,在国外很常见,他们从上世纪就这么干了,而在华国这还是首次。

  乌尔夫正是最早那批上天做实验的科学家,他是从事的载荷实验。

  桂海将是首位上天的华国科学家,他对乌尔夫的经历很感兴趣,难得有这种机会能当面聊一聊。

  桂海简单自我介绍后,乌尔夫见如此年轻的宇航员,和自己当年一样,有机会去太空做实验,而自己已垂垂老矣,不禁感慨万千。

  另外那边,陈元光则在和航空口的领导聊:“我们不介意拿可回收火箭去做一些交易。”

  对当前的陈元光来说,从未来把技术搬运到现代当然最快,这样做有解释技术来源的风险,这是其一。

  其二是,他希望锻炼队伍,不管是从欧洲获得的火箭发动机还是说从华国处获得的火箭发动机,他都不会直接用这些技术,而是要求光甲航天的研发人员们在这个基础上去做迭代,造出大当量捆绑式火箭。

  穿着白衬衣,学者气很浓的中年男子道:“到时候技术交易的时候部里可能还需要评估一下。”

  陈元光说:“好,我是这样想的,可回收火箭技术在我手里,我们也接不到欧洲的订单。

  欧洲的订单几乎被SpaceX给包圆了,我还不如把技术拿给欧洲交易一些有用的技术回来,充分发挥它的价值。

  至于欧洲是否会把我们的技术再转手卖给其他国家,像霓虹枫叶国这些,这些国家和我们都不存在在航天领域上的商业往来,卖了影响也不大。

  最有可能影响到的还是欧洲航天局自己。”

  对方技术官僚气息浓厚,因此陈元光说得很坦诚。

  “包括华国航天工业集团,我们同样可以把技术卖给他们,后续我们完全可以共同研发。

  刚刚说得是明面上很容易想到的目的。

  私下还有更深层次的目的,我说光甲航天要成为学习型组织,它需要大量经验来锻炼队伍,不管是火箭发射经验还是说卫星设计、探测器设计等等。

  靠光甲航天自身需求是不足以大规模锻炼队伍的,我们需要让其他国家也参与进来,没有需求创造需求。

  以欧洲为例,他们不把火箭发射交给光甲航天做没关系,那我们在卫星设计上,在探测器设计,月球着陆上未必不能合作。

  而且我们和欧洲无法合作,欧洲具备大规模卫星发射能力后,南美、阿三、东南亚等等这些国家的需求会产生,我们可以和这些国家合作。

  技术扩散带来全球商业航天市场的活跃,光甲航天会从中获得大量机会。

  我们最近和玻利维亚、巴西、印尼都签订了火箭发射合同,和玻利维亚还包括遥感卫星设计。

  整个商业航空市场里需求最旺盛的一块,被SpaceX垄断了,需求第二旺盛的华国,又被国有机构给包圆了,我们不得不对外寻求市场。”

  这里被特意围出了一个隐蔽空间,周围离他们最近的人都有十来米远。

  不过这些是阳谋,就算被外界知道也没什么。

  中年男子听完后点头:“很好的设计,国内市场空间确实有限。

  不过你刚刚自己也提到了,欧洲会给你的业务只会是边缘化的业务。”

  陈元光说:“边缘化的业务也够了,欧洲的边缘化业务,东南亚、南美的核心业务。

  我需要的是数据,是锻炼队伍,钱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中年男子问:“你需要国家给你什么帮助?”

  陈元光说:“给我更高的权限。

  像可回收火箭技术,SpaceX不卖,我们卖。

  当然是有条件的卖,我们要买对我们有价值的技术,买回来的技术,我愿意无条件共享给国家。”

  陈元光很上道,知道在国内想混得开要怎么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