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没得到准确答案,不过说话办事的人是杜一,背后之人他的确惹不起:“杜护卫说的是,只是……也请杜护卫给本官透点底,若是此事传道皇上耳中,传本官问话,本官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倘若皇上问起来,李大人不妨让皇上去问一问五公主。”

  五公主?
  李坤恍然,昨日城门之事他也在人群中,看五公主的样子对向明侯一行人恨之入骨,派人追杀也不是没可能……

  嘶?似乎有些不对,五公主派人追杀向明侯和他的女儿,这和杜护有什么关系?
  两者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杜护卫……你再说……”

  李坤想要多问几句,话还没说完,杜一便从城楼之上飞了下去,紧接着其他人也跟下饺子一样下去了……

  “……”

  李坤鼓起勇气默默朝城楼下看了眼,手指紧忙捂着胸口深吸几口气,这事不好办啊!

  京城是国家的脸面,上面挂着十二个血淋淋的人……上面多少有点不好交代。

  “大人,真就挂着了?”士兵都不敢往下看。

  “你敢放?”

  士兵想到杜一刚刚的眼神,缩了缩脑袋。

  “就先这样吧,你让人盯紧点,本官去趟长阳王府。”

  “是。”

  李坤不找个主心骨,心里不踏实。

  城门两边突然吊着十二个血淋淋的人,一大早出入城门的人见此场景吓的不轻,谁也不敢深究。

  辰时,城门出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有胆大的围观起城门挂着的人。

  起初众人以为是官府抓住了逆党,吊在城门以视警戒,后来有人注意到城门的墙壁上贴的告示。

  告示上写着吊着的人员名字,信息,住址,吊在上面的原因,是因刺杀向明侯和向小姐之事。

  “这上面的名字,这不是,这不是……”

  一书生男子盯着告示惊讶不已。

  “哦?你知道是谁?”

  “这是我们镇上李家长子,早在几年前就入了伯爵府当护卫,怎么可能和刺杀有关系?”书生说着目光扫视上方挂着的人。

  一个一个细细观摩,城门左边第三个……

  “哎吆,真的是李家长子……”书生面露惊色,歪着头喊了两声:“你可是东城镇上李家长子,李珂?”

  上方之人闭着的眸子睁开,虚弱的张了张嘴。

  书生此时才确定:“真的是你,这……这……我就这就去告诉你爹娘。”

  书生慌乱离去……

  围观的众人看了半响,听到了伯爵府的名字。

  昨日城楼上在场之人听到伯爵府瞬间明了,刺杀的幕后是五公主啊。

  告示上写着,只要府上来领人,人家就不计较,若是不来领人这些人恐怕要吊死城门口了。

  城楼上的事还没传开,城内另一件事已传遍了京城每条街道。

  一清早,城内各个街道,各大酒楼客栈之内出现了不少复刻的纸张,纸上写着都是十年前四方山的元贵妃的错事。

  还有向明侯并未造反之事,最让人震惊的是,落款还盖着国玺。

  尤其是四方山的事情元贵妃设计陷害,叶千宁救人被掩盖之事,上面虽并未亲口承认错,但是言语句句都可以理解成错。

  还有向明侯被判定谋反之事,多半都在解释,具体大致当时因为元贵妃事件让帝王心中产生多疑,奸诈小人又进些谗言,所以才会被误导。

  后面便是惋惜,后悔,想要补过。

  多年后始终放不下当年一念之差,让北黎损失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他甚是后悔,京城给他准备了上好的府邸,北黎会补偿他,希望向明侯带着孩子回京,给他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啧啧,这……真的是皇上所写?”

  “昨日城楼之上五公主说是假的,应该是假的吧,皇上岂会……”

  岂会认错?

  “假的,你看看国玺印的真真的,岂会是假的。”

  “哎,说不准说不准啊,陈老和向明侯都是一起的,陈老也算是皇上的恩师,皇上的笔迹他最清楚,若不是真的,向明侯和陈老岂会带着那孩子回来。”

  “就是,若是我是向明侯看到这封信肯定也回来了。”

  “但现在是皇家不认啊,昨日五公主让方宵关闭城门,还扬言城内有乱党什么的,京都城这些年何时出现过乱党,不是摆明了不想让人家入城吗。”

  “既不想让人家入城,为什么还要写下这等诏书?”

  “怪就怪在这里,不知道皇家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向明侯一行人知道圣旨是假的,掉头就走了,不认人家也不逊入城,向小姐昨日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昨日你见到向小姐了,长什么样?真的是当年的孩子吗?”

  “没见到,昨天向小姐没下车,但听声音绝对是个美人。”

  “美人?哈哈哈哈,兄弟你想多了,整个京城当年谁不知道向小姐天生肥胖,比起一般孩子重了三倍,人家没下车,兴许是行动不便。”

  “是吗?”

  “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小时候就又矮又胖跟个球一样,还美人?估计是三百斤的美人吧,哈哈哈……”

  “噗哈哈哈……”

  “哎,就不知这圣旨是真假了,皇家从现在也没出来解释,只知道方大人府上今早被查封了。”

  “方大人府被查封,那五公主呢?”

  “伯爵府似乎没动静。”

  “啧,说起来方大人挺惨的。”

  “谁让对方是皇族呢,犯了错都是下面的人受罪。”

  “哎……!”

  熙熙攘攘的街道围绕着圣旨,向家,陈老一行人议论不断,从起初的惊讶,聊着聊着渐渐变成打趣。

  圣旨所言再震惊,似乎和他们贫民百姓没太多关系,大家看了心中就有了底,自然也想看皇上如何处理,京城百官,权贵,王府如何处理此事。    圣旨的事传播的很快,不到两个时辰整个京都城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知道了此事。

  茶馆,酒楼,只要是做生意的地方,都有一个说书先生,捏着圣旨一边一边朗读,就生怕不识字的不晓得。

  城内一时间闹哄哄的,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说书的朗读声,声音一遍一遍不停歇。

  街道酒楼内。

  一楼熙熙攘攘坐满了人,一说书先生做在正堂,朗读着圣旨上所写的言语,句句绘声绘色,根本不用看纸张了,张口就来。

  酒楼内人员众多,无一人敢上前驱赶。

  二楼几名贵公子聚在一起聊着今日京城的状况,圣旨的真假。

  “自小长在京城还没见过敢当年挑衅皇权的,也不知谁这么大胆子。”

  “那所谓的圣旨我刚刚出门看过了,好像是圣上的笔迹,国玺我也在父亲书房看到过,一模一样,应该不会是假的。”

  “嘘,真假不能说,小心被有心人到你们张府就遭殃了。”

  “是是,我忘了,哎,总感觉日后京城的风向要变了,你看看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还有按印着国玺的纸张好多都被人踩在了脚底下,太吓人了。”

  “踩着国玺就是踩着皇家的颜面,等会咱们出门可要脚下小心了,皇上若是追究起来,沾染上的都是诛九族的大罪,高崎你说是不是。”说话的男子朝着旁边的人怼了下。

  高崎一身蓝色华服,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持着酒杯,目光盯着楼下说书的先生,嘴角勾着笑意。

  中书令之子尹庆怼了高崎几下,见人并未回应,转头和对面的提督之子霍晋轩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解。

  “高崎,你今儿看起来心情怎么这么好?”霍晋轩疑问。

  高崎头也没回,声音愉悦:“京城难得这么热闹,出门有戏看,多好。”

  “好?现在都乱成什么样了,你还觉得好,此事若是传到宫中,高丞相第一个焦头烂额。”尹庆声音拔高。

  “尹庆。”霍晋轩小声唤道。

  尹庆察觉到失态:“我又忘了。”

  霍晋轩无语,转看高崎:“高大公子你说话也忌忌口吧,这话若是传言出去,咱们弄不好要惹上事了。”

  “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还想封口?你怎么不去上奏,直接灭城?”高崎呵笑一声,毫不避讳。

  霍晋轩嘴角抽了几下:“我的高大公子,你爹是丞相你不避讳,也要可怜可怜咱们兄弟啊,你说的没事,兴许我们听的就出事了。”

  尹庆点头:“今儿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切,瞧你们那点出息。”高崎回眸。

  “是是是,咱们可没高大公子那么有魄力。”

  “反正我们是没和你讨论。”

  尹庆和霍晋轩拿起桌上的筷子,说完就闷头吃了起来。

  高崎捏着酒杯晃悠了几下一饮而尽,事真是一刻比一刻有趣。

  八皇子下手真够绝的,朝中文武百官应该没几个人敢管这事,似乎下朝时间也到了,京都城的消息差不多也该传入皇上的耳中了。

  那个高高在上帝王若是知道国玺被人踩在脚下,当垃圾一样该是什么表情呢?

  他真想亲眼看一看……

  辰时过去,官员下朝。

  下朝的官员,路过街道听到街头这样的高调畅谈,很多人又让自家下人将那所谓的圣旨讨要一份过来。

  前一秒还气愤扬言伪造之类的话语,后一秒看到上面字迹和国玺都愣住了。

  朝中官员对皇上的笔迹太清楚了,这上面的字迹,一笔一画和帝王的笔迹没有丝毫出处,国玺更是伪造不出来的。

  一时间哑口无言,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想要阻止又不知道如何办,主要是之前早朝之上皇上也有意让向明侯和向家小姐回北黎。

  当时向家小姐在百慕寻风头那么盛,皇上起了心思也说不定,总之事情不简单。

  现在满城乱成这样,官府都没出面管,豆大官职的更不敢,索性闭上双耳匆匆让人加快马车往府中走。

  胆小怕事的官员不敢管,但皇亲贵族不一样,听了没几句,觉得每一句都在是折辱皇家的颜面。

  尤其是伯爵府嫡子许宏文,许宏文对昨日城楼上的事不是很了解,晚上五公主回府,他是从五公主那里得到的消息。

  元贵妃的惨状伯爵府当年也清楚,五公主憎恨向明侯和向家小姐他一直都知道。

  许宏文一直心仪桑姝,只要桑姝的话他都信,自成婚之后,桑姝时常提起向明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也在桑姝面前发过誓,一定要为了她报仇。

  得知城楼上的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安慰桑姝好一阵,深夜的杀手就是他派去的。

  许宏文朝头顶看了眼,辰时过去一会了,算一算时间昨日派去的人也该回府了。

  “世子,您看看。”小厮弯腰从地上捡起复刻的纸张递到车内。

  许宏文将纸张拿了过来,目光扫视一圈,微微愣住,上面的确和说书的所读一模一样,手指抚摸国玺的位置。

  笔迹有心之人可以模仿,国玺……

  他从未听说有能伪造国玺的,圣上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会说出皇家有错?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来人,去将地上的纸张清理干净,任何人不得再私传议论。”许宏文将说中的纸张揉成一团。

  “是。”

  “将那说书的给本世子抓来,本世子要亲自审问,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敢肆意抹黑皇族。”皇上不可能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偷了国玺私自盖上的!
  他要好好审一审,谁这么大胆!
  “是。”

  随行护卫领命,朝着说书的便走了过去。

  在这条街上说书的有三人,街头,街尾,街中各有一个。

  此段正是街中,站在上面说书的是京城最有名气的先生,他说书和其他人不同,每说一句都会拟着神态。

  所以围绕在街头观看他说书的人特别多,很多人手中都捏着那张复刻的圣旨,听的津津有味。

  老先生此时正说到皇家对向明侯心中有愧的片段,面上神态鲜活,声声句下:“吾甚是后悔,京城给你准备了上好的府邸,北黎会补偿你,回来吧,给吾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到了结尾,老先生一手伸向众人,一手握着心口,老泪纵横拉长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