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长廊的拐角处站着一个身穿灰色衣衫的女子,即便身着朴素,也掩盖不住她那一身的气质和绝世出尘的脸。

  她就站在那里却让人觉得恍如出尘梦境,很不真实。

  一身清雅,秀美绝俗。

  触及那到人影,两人心头都是一颤。

  戴氏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阳光照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光,太虚幻了。

  顾池扶着戴氏的手紧了几分。

  “奶奶。”

  叶千宁又唤了一声,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而来。

  直到对方开口,戴氏才恍然清醒,眼底隐不可置信,又不敢确定,一手扶着慌张踉跄上前。

  “二婶你慢点。”顾池也回了神,双手紧紧扶住。

  叶千宁几步而来,越来越近,模样在对方的眼眸越来越清晰。

  肤若凝脂,未施粉黛,就好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顾池抬头微微失神。

  “你……你……”戴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奶奶,我是,我是叶千宁。”

  叶千宁走到了跟前,眼圈通红,明亮如星辰的眸子,此时汇聚着一团水雾。

  戴氏挣开顾池的手,看着面前的之人,颤抖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面上的温度让她才知道不是做梦。

  “你是千宁,真的是千宁吗。”

  不敢信,不敢认……

  叶千宁抬起手覆盖上戴氏的手:“奶奶,是我,我回来了。”

  戴氏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叶千宁闷声哭了起来,当年都没来得及抱她一下,未来得及给和她好好说说话……

  她的孙女,唯一的孙女……

  叶千宁回抱着她,眼底的水雾从眼角划过,手指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家人的意义她以前不懂,自从认了爹,她才彻底懂得。

  顾池怔怔的看着眼前相拥而泣的人,不知道为何眼底也有些湿润。

  叶千宁,她真的是当年那个小胖子吗?

  真不敢相信……

  戴氏哭了一会,才缓缓止住,从叶千宁怀中退出来,抬手擦着自己的眼角不:“看我,一时失了态。”

  她是个当长辈的,扑在孙女身上哭成这样,让小姑娘怎么想。

  叶千宁眼泪都没擦,又反钻到戴氏的怀中,脑袋枕着她的肩膀:“奶奶,我很想你。”

  戴氏一愣,又想哭了,抱着小丫头:“奶奶也想你,想的不得了。”

  “我应该早些回来的,太爷爷也不至于成这样。”叶千宁最对不起的就是顾老,她还没来得及让他享福。

  她当初应该病好就赶回来的,心中有懊恼。

  戴氏松开她,将她眸中懊悔看在眼中,抬手拨起她鬓角的发丝,绕在耳后,声音轻柔:“傻孩子,别这么说,你太爷爷年岁大了。”

  她至今都不敢想她当年的伤势,长剑刺穿胸口,那么重的伤,岂会是三年五载能够养好的。

  叶千宁吸着鼻子,没有说话。

  “二婶……你们别在外面站着,进屋说吧。”顾池想要叫她,一时又不知喊什么。

  对于叶千宁和顾家的关系他一直没弄懂。

  戴氏顿时反应过来,拉着叶千宁:“看我,都忘记了,外面太热了,走,进屋喝些茶水解解暑。”

  叶千宁被拉着进屋,房间清凉。

  三人落座,顾池给戴氏和叶千宁倒了茶水。

  “你……真的是叶千宁?”顾池还是没忍住问了声。

  叶千宁拿起杯子,朝着他扬起笑容:“如假包换。”

  顾池闻言愣了下,随后轻笑道:“看起来性子和小时候一样,模样变化太大了,若是走在路上,打死我都不敢认。”

  亏得在顾家,若是在外,即便她说她是叶千宁,他也不会信。

  “当年她还那么小,五官都没张开,现在长大了认不出也是自然。”戴氏说了句,看着她又道:“一笑还是和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我顾爹说我鼻子长得像他小时候。”叶千宁抿了一口茶。

  戴氏闻言笑出了声:“他小时候鼻子都快塌进去了,还好意思说像他。”

  “哦?我爹现在鼻子也不塌啊。”

  “那时候你太爷爷不知道哪儿得了一个偏方,天天上手去给他捏,也不知是不是捏的作用,长大就挺起来了。”

  叶千宁觉得有趣,顾老那样的风风火火的人,真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想到当年……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样的机会在和他谈笑风生。

  “说起来,这事我也听说了,记得有一年宋掌柜孙儿满月,我和爷爷一起去喝满月酒,爷爷见了那孩子之后,临走的时候拉着宋掌柜说他孙儿鼻子塌,还提点一定要多捏捏。”顾池也想起来这件有趣事。

  叶千宁:“宋掌柜孙儿鼻子也挺了?”

  “挺不挺不清楚,没两年宋掌柜举家南迁了。”

  “太爷爷总是听风就是雨,我爹本来就生的帅气,像奶奶。”小孩子捏鼻这种偏方,不可靠啊,还得看自家基因!
  戴氏心情放松了些:“就是嘴甜,你爹他们现在都还好吧。”

  “在四方镇。”

  “昨日城门发生那样的事……你们当真要走吗?”戴氏担忧。

  “走不了,四王爷今日一早就去了四方镇。”

  戴氏闻言有些慌张:“这可如何是好,早知你们就不要入北黎了,现在城中乱成这样,圣上恐怕不会放过你们。”

  昨日城门之后她心中就一直不安稳,一早又传出城中圣旨被人复刻之事,闹的沸沸扬扬,若不是三房四房一早便堵上门,她早就让人出城探消息了。

  “奶奶别着急,四王爷只是去召爹和师父入城的,不过,爹拒绝了。”叶千宁下楼的时候和四王爷打过照面。

  “对,不入城最好,不过身在北黎还是要见机行事。”

  “反正走不了,不过单凭诏曰想让爹和师父入城是不可能的,当初我们入北黎就是看了那道圣旨才决定回来,昨日五公主扬言是假的,皇家总要给个交代才行。”

  给皇家要交代?

  顾池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敢和皇家这般叫板的,昨日向明侯扔下圣旨的那一刻,不得不说真的血性。

  当年北黎若不那般待向明侯,北黎现在也不会位居于四国之末,五年来对东巶割让了十几座城池……

  戴氏听的心惊,但却没有怕:“有什么奶奶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顾家虽不如从前,但在京城众多权贵也都认得,多少也能够得上。”

  “奶奶什么都不用做,爹他们在四方山很安全,就是可能还要在四方山住上十天半月,我是等不及见太爷爷自己先溜进来了。”    北黎帝不可能让他们出四方山,想要动手应该会更加头疼,她们有时间耗着,就看北黎帝耗不耗得住了。

  “城中乱成这样你自己也敢,你爹他也放心。”戴氏盯着自家美若天仙的孙女满是担忧,若是坏人惦记了,怎么办。

  “我身边有人,只不过我刚刚来的路上让他办事了,再说了,我入城一直带了这个。”叶千宁从怀中掏出人皮面具。

  戴氏疑惑:“这是。”

  叶千宁笑了,低头将面具覆盖在脸上,片刻再抬头便成了一个其貌不扬黑乎乎的小丫头。

  “这……这般好,这般好。”乱世当头,这般才不引人注意。

  顾池长了见识:“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吗?”

  “堂叔知道?”叶千宁问。

  堂叔?

  顾池愣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小池。”戴氏唤了声。

  顾池回神,略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听说过,没见过。”

  他一直没搞懂叶千宁和顾家的关系,当年只知道爷爷为了能认叶千宁为重孙女折腾过很久,后来听说顾朔似乎和她又走的比较近。

  最后老爷子是如愿以偿,当年四方山的事发生之后,爷爷悲痛,二婶看起来也很伤心。

  他并没见过二婶和叶千宁有过接触什么的,怎会建立起如此深厚的情谊?

  前段时间还听过一些跑商业的闲谈,说在大禹城顾朔将仙海楼的一切都交给叶千宁,真假他不知,就算是真的和他也没多大关系,他只是好奇。

  现在更好奇了。

  “堂叔若是感兴趣,改日我送给堂叔一个。”叶千宁叫的亲切。

  顾池听在耳中莫名的觉得好听又舒心:“不用了,我也用不到。”

  “人皮面具,是不是都是从人脸上撕下来的?”戴氏也有点好奇了。

  “有这种,不过我这个不是,是用一些特殊材质做的仿真,经过浸泡打磨雕琢之后和人皮什么两样。”

  “原来这样。”

  若是从人脸上扒就太吓人了。

  “夫人,夫人。”

  松香端着药急匆匆进来。

  戴氏抬头:“怎么慌慌张张的。”

  “大爷,二爷,三爷,四爷,们都朝着这边来了,看他们面色都不好,怕是要来闹事。”松香急道。

  戴氏站起来:“小池,麻烦你帮忙先将他们赶出去。”

  “好,我去处理。”顾池蹙眉站起。

  “等一下。”

  叶千宁制止。

  戴氏和顾池回头。

  松香这才注意到房间内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姑娘。

  “刚刚你们在大厅的争论我都听到了。”

  叶千宁刚刚在门外也听了一耳,三房,四房具体状况她还不是太了解,不过他们似乎是见不到顾朔,着急要分这座宅子。

  戴氏闻言略有些尴尬,怎么也想不到顾家乱糟糟的一片被她撞见了。

  “顾家的事你别掺和,奶奶有的是办法,今儿咱们好不容易团聚,别被他们扰了心情。”

  戴氏今儿心情好,不想现在撕了他们的嘴脸。

  “奶奶,他们若是想分钱,就把宅子卖了让他们分吧。”

  戴氏一愣:“不行,这座宅子是你太爷爷的谁也不能动。”

  顾池也点头。

  松香看的稀里糊涂,只觉得眼前的黑瘦的姑娘说话太胆大了。

  “他们得不到钱不会罢手,倒不如卖了,让他们断了念想。”得不到始终都惦记着,小人难防。

  “他们要什么都可以,唯独这座宅子不行。”戴氏下定了决心和他们耗着:“就算你太爷爷将来有个什么好歹,宅子空着也不会转手。”

  “千宁,这宅子对爷爷意义非凡,不能卖。”顾池自也不赞同。

  “奶奶,堂叔,宅子并非卖给别人,卖给我,奶奶也不同意吗?”叶千宁只是想转个手而已。

  “你?”

  “嗯,奶奶,堂叔你们应允吗?”

  戴氏对上她认真的神色的,叹笑一声,应允吗?
  若是老爷子在的话,估计会双手送到她面前。

  “好。”

  若是别人她怎么也不会松口,她自己的孙女她信得过。

  顾池似是也反应过来,明白她的意思,也没反驳,只是……

  “若是让他们发现端倪,定会觉得是顾朔派人设局,凭着四叔厚脸皮的样子,肯定不会罢休。”三叔四叔聚在这里,就是想从顾朔身上捞些好处。

  叶千宁笑道:“这点没关系,卖家让他们自己找。”

  “自己找?”顾池不解。

  戴氏也是一脸不解。

  “堂叔家在京城还有不少铺子吧。”叶千宁问。

  “是有一些。”

  “近来京城来了一位暴发户,四处购买庄子,横扫各家名贵铺子,财大气粗,豪气逼人,堂叔知道吗?”

  “知道,是一位姓付的富人,之前来顾家的珠宝铺子买过不少东西,每次金额都在万两之上,皇商名下的铺子他也经常光顾,平日打赏都是几十两起,现在掌管皇商的一些官员都拿他当祖宗供着呢。”说起这个人顾池印象很深,挥霍无度啊。

  “我也听府中人说起过,听说他包下了仙人醉四楼,还喜欢听吉祥话,一句吉祥话十两银子,惹的好多人都开始学吉祥话了,好像三房还得了五十两银子呢。”

  戴氏足不出户也知道此人,太招摇高调了。

  叶千宁还未到北黎的时候就知道付丞在京城的事。

  戴氏和顾池说的还委婉一些,付丞是真会享受,美人在怀,夜夜笙歌,点的都是京城花楼的头牌,舞姬,乐姬全都是头牌门面吗,一日万金。

  他的吃食比御膳奢华,一顿八十多个菜,堪比流水席。

  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娱乐节目就是听曲儿,看舞,扔银子,花银子,金存票折纸飞机玩!

  这货,绝对是不花自己钱,放飞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