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见是黄盖阔步而来,大惊道:“老将军镇守淮南,怎能轻离军营?”

    黄盖兀自怒气未休,沉声道:“某若不来,怎知孙家内部出了此等大祸?”

    鲁肃心中暗惊,下意识看了一眼刘琦,疑惑道:“老将军远在合肥,怎知甘露寺有变,是何人告知消息?”

    黄盖冷哼道:“全仗虞先生未卜先知,看星象有异,邀某秘密前来。”

    鲁肃仔细看去,才发现黄盖身后的正是虞翻,愈发吃惊:“先生远遁江湖,境内搜查不见,原来竟还在江东。”

    虞翻慨然道:“吾被孙权诬陷,一直暗中调查此事,近闻刘将军过江,便知必有阴谋,又见黄光现于太白,东南必有凶兆,故冒险请黄将军前来,以防万一,未料却是如此一场惊变。”

    张昭急道:“现在不是叙旧之时,当思如何稳定局势,黄老将军既全力支持此事,我看可从权变,宜先代江东之事,再派人送信报知大都督,未为迟也。”

    黄盖向刘琦抱拳道:“将军勿多忧心,孙氏忠烈满门,险些被孙权母子坏了一世英名,吾等皆志在勤王兴汉,当应天顺时,愿助将军灭曹除贼,以宁社稷。”

    “真英雄也!”刘琦大赞,长出一口气,见推辞不过,只好抱拳道:“人心多变,境内若有不服者,还望诸公相助,齐心讨之。”

    众人齐齐抱拳,暂请刘琦主持大事,将寺内封锁,先到西面偏殿商议善后之事。

    月华如水,斗转星移,这一夜对江东来说,注定非同寻常,堪比当年孙策托孤。

    不觉到天明时分,案台上灯烛燃尽,黄盖早已悄然转回淮南,张纮、顾雍先回城中准备。

    朝阳初升,甘露寺外早已挤满大小官员,都等着拜见吴国太和孙权、刘琦,昨夜寺内金光大作,必有祥瑞,都来道贺。

    寺院大门缓缓打开,当先几人已抱拳准备恭贺,刚要开口,却见张昭与贾华、吕范素衣而出,面带悲色,忙将话头收住。

    诸葛瑾正督办完粮草,前来交令,忙上前问道:“发生何事?”

    “唉,天意啊!”张昭对众人言道:“国太与吴侯昨夜大宴文武,于殿外赏月,未料夜间着凉,加之吃了几杯酒,病情加重,竟……故去了。”

    “啊?”众人一片哗然,暗想吴国太一向礼佛,那道金光莫非是升天不成?

    诸葛瑾大感意外,言道:“那吴侯他……”

    张昭摇头叹息道:“诸位皆知,吴侯乃至孝之人,见国太病逝,悲伤过度,伤势发作,亦昏迷不起,连夜救治,方醒未久。”

    “怎会如此?”诸葛瑾大惊,急忙与众人要入内探视。

    孙权刚因刮骨疗毒受人称赞,都知道伤势不轻,如今又遭此打击无不担心。

    “且慢!”张昭拦住诸葛瑾,对众人言道:“吴侯病重,需要静养,暂时不许外人打扰,由子瑜代为探视即可!”

    诸葛瑾回身劝道:“诸位且回吧!”

    张昭又道:“吴侯已将江东之事托付刘将军代管,诸位速速回城,尽快安抚人心。”

    “什么?”众人再次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昭。

    诸葛瑾一只脚正踏上台阶,闻言差点栽倒,向后退开目瞪口呆,一张驴脸拉得更长了。

    张昭轻咳一声,面色不虞:“怎么?老夫代传吴侯口令,尔等敢有质疑不成?”

    吕范举起孙权佩剑,大声道:“吴侯将令,谁敢不服?”

    众官员纷纷后退,交头接耳下山回城,都在议论孙权为何要让刘琦代管军政,这不是引狼入室,授人以柄?

    诸葛瑾神情凝重,未等张昭邀请,便快步进入寺内,见正殿房顶坍塌,满地狼藉,心下一沉,张承在禅房门口恭候,赶紧上前。

    “诸葛先生来得正好!”刚到门口,便见太史慈迎面而出。

    诸葛瑾惊得差点又跌下台阶:“你你……你是人是鬼?”

    太史慈大笑道:“青天白日,岂有鬼魂出现之理?请先生到禅房一叙。”

    进入房内,只见刘琦,未见孙权,诸葛瑾便料到大事不妙,警惕地四下观望,抱拳道:“刘将军,建业非比襄阳,万不可鲁莽行事。”

    他先前接待刘琦,还担心孙权有加害之意,曾暗中提醒,没想到转眼间形势大变。

    虽然想不通刘琦用何手段控制孙权,但太史慈突然出现,张昭、吕范等亲信对刘琦俯首帖耳,已料到刘琦可能反客为主。

    刘琦无奈一摊手,向随后而来的张昭言道:“张公你看,连诸葛先生都如此作想,其他人可想而知,这活不能接,不能接!”

    “将军不必介意!”张昭忙上前劝解,“昨夜变故极多,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子瑜请坐。”

    诸葛瑾微哼一声,他与孙权算是神交,引为知己,见其被算计,心中不忿,沉声问道:“吴侯何在?”

    “吴侯就在寺内!”张昭拉着诸葛瑾坐下,问道:“子瑜可曾吃过国太的凤梨酥。”

    诸葛瑾微微蹙眉,点头道:“吾儿出生之时,蒙夫人厚爱,曾有幸品尝。”

    “完了,子瑜亦在算计之列。”张昭痛心疾首,拍着手背连连叹息。

    诸葛瑾满头雾水:“公何出此言?”

    张昭叫过太史慈,叹道:“其中隐情错综复杂,子义明察暗访,终于真相大白,子瑜听罢再做决策未迟。”

    东面禅房中,孙权幽幽醒转,见吴国太已被放在桌案上,青布盖住尸首,跪在旁边一语不发,如同雕塑,仿佛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心腹吕壹上前劝道:“主公,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国太舍身保你性命,主公又有伤在身,切不可悲伤过度,辜负她老人家一片苦心。”

    孙权脸色惨白,看看四下无人,门口侍卫森严,便知已被困住,木然到:“吾已非吴侯,汝何必还跟着我?”

    吕壹跪地大哭道:“吕壹受主公厚待,才有今日,不管你身份如何,小人誓死追随左右,不离不弃。”

    “汝足比卫弘演矣!”孙权眼珠子转了转,本以为众叛亲离,没想到还有吕壹追随,问道:“外面形势如何?”

    吕壹答道:“众人皆推刘琦代掌江东,叫小人转告,绝不会伤及主公家眷。”

    “哼哼!”孙权一声冷笑,本计划软禁刘琦谋权,谁知到头来自己反被人控制。

    再想起昨夜种种,满腔抱负却如傀儡,不禁仰天长叹道:“苍天无眼,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