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汉军庆功,饮至深夜方休,诸葛亮也有些醉意微醺,命人将夏侯霸和王凌关押在后营,明日再处置。

    守军见诸葛亮有意劝降二人,并未将二人绑缚,只是关在门房内,并端上酒食招待。

    夜深人静,听得门外隐约传来鼾声,夏侯霸猛地起身,听了半晌,叫起王凌,商议将合力将守军杀死逃走。

    王凌却道:“此等小卒,杀之无益!稍有不慎,惊动其他守军,反而弄巧成拙。”

    夏侯霸蹙眉道:“不杀他们,如何逃生?”

    王凌四下打量,这监牢虽窄小,却十分高大,如同一只木桶,只有一道小门,月光从后墙一扇天窗照进来,足有一丈来高,根本够不着。

    忽然想起来少年时随王允进京,趁他上朝时混入皇宫,贿赂几个小太监,站在他们身上,趴在宫墙窗户看宫女沐浴的情景来。

    当下拉着夏侯霸来到窗下,蹲下去搭了人梯,让夏侯霸站在自己肩膀上,先让他爬上窗户,再用腰带拉拽上去,二人从后窗逃出。

    此时中秋刚过未久,月华如水,只见满营一片寂静,士兵们早已歇下,只有三五队巡逻兵,在营中心不在焉四处走动。

    夏侯霸叹道:“可惜子丹还是不够大胆,若今夜来劫营,必获全胜。”

    王凌低声道:“今日大败,吾料全军受挫,曹将军纵有此心,也无能为力。”

    夏侯霸摇头叹息,不敢久留,看着灯火暗淡处,躲开巡逻士兵,往营外潜行,刚走到一半,却见一座帐中亮着灯光。

    夏侯霸见营帐距离不远,好奇心起,不顾王凌劝阻,悄然伏地向前,如野兽般手脚并用,快速来到大帐背后,只听里面一人正与诸葛亮议事,正是陈震:

    “军师贬了魏延,此人生性桀骜,心中不满,仗着大王崇信消极懈怠。粮草乃三军命脉,若主将不能尽职,恐误大事,请军师早做定夺。”

    诸葛亮言道:“吾岂不知粮草之重?然魏延乃大王心腹之臣,先前为正军法立威,不得已为之。吾调其到冤句看守粮草,是为悔过自新,再加重用,谁知他竟如此心胸狭窄。”

    陈震言道:“魏延乃一介莽夫,安知军师一番苦心?不如将其调回陈留,免得因一人之气,误了大事。”

    诸葛亮一声轻叹,压低声音道:“从事有所不知,吾观魏延脑后有反骨,久后必反。此人桀骜不驯,不可敲打过甚,否则适得其反,若一再调动,恐惹大祸。吾今大败曹真,正要趁胜进兵,一鼓作气取定陶,不可自乱阵脚。”

    陈震忧心道:“然魏延在冤句,惹得满营将士不满,军心震动,此亦为大患也!”

    诸葛亮沉吟片刻,言道:“吾连夜写信禀报大王,快马送往河内,可将魏延调往他处,暂解燃眉之急。”

    “也只好如此了!”陈震无奈,赶紧请诸葛亮写信,派人连夜送出。

    夏侯霸听得一颗心扑通狂跳,不想此次被擒,竟探出这等天大的机密来,躲在一块破布后深吸几口气,稳定心神,这才悄然回到远处。

    王凌早已等得手心冒汗,见夏侯霸满脸喜色,猜到他必是偷听到重要军情,二人急忙离开。

    刚走不久,便听到汉军营中鼓声大作,火把齐鸣,数队骑兵疾驰出营,举着火把沿河追来。

    二人不顾河水冰凉,跳入济水,躲在一块礁石后,等到火光远去,才狼狈上岸,往定陶赶去。

    寇封带兵回营交令,禀告道:“夏侯霸跑得比兔子还快,不知去了何处。”

    诸葛亮摆了摆羽扇:“夜间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也不过装腔作势而已。”

    寇封忧心道:“夏侯霸骁勇,王凌又颇知计谋,放此二人回去,无异于纵虎归山,何不放走些俘虏散布消息?”

    诸葛亮笑道:“曹真屡败,若放小卒报信,必生疑心。吾既纵虎而去,自有擒虎之策,此番非但掘阱待虎,又猎一狼,取定陶易如反掌矣!”

    夏侯霸和王凌沿河而走,半路上遇到巡逻军兵,才要了战马回到定陶,顾不得回去洗漱,径直来见曹真。

    曹真因又被诸葛亮算计,惨败而归,气得彻夜未眠,刚迷迷糊糊睡去,听闻二人逃回,赶忙披衣而起,盯着两个黑眼圈来见。

    只见二人浑身衣衫湿透,沾满污泥,夏侯霸的裤腿里竟还掉出一条小鱼,大惊道:“二位为何如此狼狈?”

    “能逃出已是万幸!”夏侯霸一脚踩死小鱼,抱拳道:“昨夜探得重要军情,先谈此事。”

    “二位休慌,慢慢道来。”曹真一边听着,命人端来酒食。

    夏侯霸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急道:“诸葛亮屯粮于冤句,今魏延因被贬玩忽职守,军卒生怨,若能趁机劫粮,则可反败为胜。”

    曹真听罢不喜反忧,蹙眉道:“此莫非又是那孔明之计?”

    夏侯霸顿时不悦,一拳捶在桌上:“某冒死打探消息,子丹竟不信我?”

    曹真摇头道:“非是我不信仲权,而是恐诸葛村夫故意为之,又设诡计。”

    夏侯霸不满道:“那你是情愿我二人囚禁敌营,永不回转,方能安心不成?”

    曹真忙道:“我并无此意,只是诸葛亮生性谨慎,治军极严,怎会有此疏漏?”

    王凌言道:“汉军大胜,全军庆功,故而守备松懈,我二人才得以脱逃,打探消息也是夏侯将军无意间撞破,十有八九是真。当年先王决胜官渡,正是烧乌巢之粮,若因许攸乃袁绍心腹而犹疑,坐失良机,焉有当今大魏?”

    “这……”曹真见王凌也如此断定,一时间犹豫起来。

    夏侯霸握拳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魏延天生反骨,此番若能顺利劫粮,捉拿魏延,便可将其策反。既得一员大将,又能羞辱刘琦,让他也尝尝痛失股肱的滋味,一举多得,子丹何必多疑?”

    曹真又将二人如何逃脱之事详细问了一遍,还是觉得心中没底,揉着黑眼圈沉吟不决。

    夏侯霸急道:“此去河内快马不过三五日便回,若魏延被调走,悔之无及矣!”

    王凌言道:“可先派人查探冤句情形,找出屯粮之地,再做定夺不迟。”

    “王参军此言极是!”曹真猛然醒悟,马上派人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