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城地界宽敞处,诸如河畔或是街道上,尽是烟花灿烂,人声鼎沸。

    由此,没人会听见在沈凉所处的这条幽暗小巷中,有一具几乎没了脑袋的尸体,在片刻僵直过后,砰然倒地。

    而出现在沈凉视野当中的“有一人”,也随着侏儒青年的彻底死透,逐渐靠近了沈凉当前。

    最终,于侏儒青年尸体旁侧站定。

    沈凉也由此借着云霄之上倾洒而下的微弱月光,看清了他的形貌。

    此人五官普通,属于丢进人群毫不起眼的那种,唯一的特点,就是脸部皮肤极为白皙,用沈凉上一世的话讲,就像是打了二斤粉底一样,苍白如纸。

    除了皮肤苍白之外,另一大特点便是他手中擎着的物件了——

    那是一把伞。

    通体漆黑如墨,似乎是用某种特殊金属打造而成,星月之光照在上面,竟是一点都不反光。

    饶是阅历颇深的沈凉见了,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毕竟这里是大炎王朝,类似于大夏国古朝时代的半原始社会,而非沈凉穿越之际,已然将科技发展至巅峰的现代水蓝星。

    所以能找到或者能融合出来一种不反光金属,简直就称得上是当赏的技术活儿了。

    再说白脸青年的穿着,更是如同和手中黑伞周遭夜纱完美衔接成一体的黑色长袍。

    简言之就是,倘若此人不是将手中黑伞举的稍高了些,恐怕得走到普通人一丈范围之内,才能被人在黑夜中看清。

    他的出现,让沈凉像是电影倒放般回想起侏儒青年刚才的一句话。

    “反正只要你死,是死在他手里还是我手里都不重要。”

    起初沈凉还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如今看来,这句话的深意,便是指今晚这场刺杀晋王府小殿下之局,谋划者并非一人,而是两人!

    白脸青年不像侏儒青年那么多嘴,及至后者尸体旁侧,他仅是面无表情的扭头看了尸体一眼,就又面无表情的将视线重新投回了沈凉身上。

    气氛一时凝固。

    白脸青年应该是在推断传言中九宫闭塞、注定无法踏足武道之路的晋王府小殿下,究竟是采用何种诡玄手段打爆了自己同伴的脑袋。

    而沈凉则是悄然握紧手里的沙漠之鹰,考虑着要不要套套白脸青年的话,万一这一场在晋城内差不多得有好几年没再发生过的刺杀行动幕后还有他人参与,那连根拔起岂不是更省心一些?

    约莫十几息的工夫过后,沈凉含笑开口,打破僵局。

    “喂,你和地上那个是一伙儿的吧?”

    白脸青年摇摇头,回答言简意赅。

    “不是。”

    “不是?”

    沈凉疑惑。

    “如果不是,你能那么凑巧的出现在这里?”

    白脸青年的回答依旧惜字如金。

    “他要杀你,我也要杀你。”

    “那你还说不是一伙的……”

    沈凉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随之又追述道:

    “算了,不重要。”

    “哎。”

    “你明知道他已经死在了我手里,还敢出来扬言要我的命?”

    闻言,白脸青年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抹不屑。

    “晋王府戒备森严,晋城百姓人尽皆知,每逢团圆节,你势必会出门游玩,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够物尽其用的废物,帮我把你从晋王府鹰犬的视线里引诱出来。”

    沈凉哦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他在你眼里,只是用来引我上钩的鱼饵,从一开始你就没把杀了我这件事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是。”

    “那杀人总需要有个理由吧?我自问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不可能抢过你的钱,更不可能抢过你的婆娘,你要知道,在晋城,还是鲜有长的比春雨、冬雪两位姐姐漂亮,且比她们更会伺候男人的。”

    白脸青年摇摇头。

    “你我之间,没有仇。”

    沈凉一听就不乐意了。

    “擦,特么咱俩没仇你盯着我杀干嘛?如果只是单纯图个刺激,为啥不去挑个美女杀?这样在杀之前你还能爽一把呢!”

    随着灵魂传承到这一世的信仰从未改变。

    因此沈凉这般说法,倒不是说教唆白脸青年去杀害无辜百姓。

    主要是曾经也算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白脸青年那股牢牢锁定住自己的杀意。

    既然对方要杀自己,那自己又岂会放他一条活路?

    若注定最后会是一个死人,言语之上,自当也就不必有所顾忌了。

    紧接着,围绕沈凉提出的不解,白脸青年也是极为直白坦诚的给出答案。

    “江湖中有一游侠,着黑袍,擎黑伞,以收受银两帮别人杀人为生,世人皆不知其名,久而久之,便送与其“擎伞客”之称,而我,正是这一代的擎伞客。”

    “喂喂喂。”

    沈凉端起沙漠之鹰冲白脸青年,也就是自称“擎伞客”的黑袍人点了几下。

    “首先,我要纠正一下你的自我认知,拿人钱财帮人杀人,这不叫游侠,应该叫杀手,或者是更贴切的赏金猎人,因为游侠是褒义词,你丫就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吧。”

    “其次,我长这么大基本上就没咋出过晋城,对江湖里的阿猫阿狗了解也少,更不关心,我就想问你一句,你今晚是不是一定要杀我?”

    对于沈凉的口舌之利,擎伞客根本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情绪,这一点,倒是跟沈凉的青皮哥许龙衣有一拼,都是喜欢玩默默装杯那一手的闷葫芦。

    只是不知,这个闷葫芦,有没有自家青皮哥那个闷葫芦的三分本事?

    “沈万军马踏江湖,杀了我师父,今日我杀了你,你我双方,便算是恩怨两销。”

    听得擎伞客的动手原因,沈凉立马就不乐意了。

    “又是这个理由,我说你们这些人是没长脑子还是怂包软蛋,凭啥他沈万军结下的死仇都要算在我的头上?”

    擎伞客平静的吐出四个字。

    “父债子偿。”

    “切。”

    沈凉轻嗤一声。

    “怂就是怂,别扯闲勾八犊子,得,反正就是顺手的事儿,你准备好去阎王爷那儿找你师父团聚了么?”

    说着,沈凉端起沙漠之鹰,如法炮制般将枪口瞄准了擎伞客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