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珠有象逐阳生,阳极阴消渐剥形。十月霜飞丹始熟,恁时神鬼也须惊。

    黑气愈渐浓稠,子夜时分,天幕本就黢黑,这团黑气竟能显出人形,可见犀利。

    小泥鳅如死了一般,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方一暻握着他的手,冰冷如铁,浸人肌肤。初时在小泥鳅眉心的那道朱砂线段,早已是黑重如褚石,腹中的清幽冷光,慢慢消散了些。

    “多谢!”黑气人形,再次感谢。“你谢我什么呀?”方一暻没好气的怼过去。黑气人形戛然噎住,被方一暻一句话怼死。

    “你说小泥鳅不会死,你看看他现在不是死了是什么?”方一暻大声质问。郎优仙闻声,连忙把住小泥鳅的手腕,“确实没死!但也...难说。”

    黑气人形咧嘴一笑,“让我来将我儿唤醒。”他慢慢的从方一暻的手中接过小泥鳅,黑气人形的动作,居然透着一股浓烈的父爱。随着黑气人形的手掌,在小泥鳅的眉心缓缓划过,那道黑重的线段,被轻轻擦去。

    一声清晰的深呼吸,划破夜空,子夜时分独有的冷冽空气,慢慢充盈小泥鳅的五脏六腑。

    如同有无数柄细小的毛刷,在小心细致的一一刷去五脏六腑中的陈腐杂质,曾经闭塞阻死的血管通道被清理疏通,还健康坦途以畅通无阻。

    小泥鳅沉稳的呼吸着,惨白的小脸有了几丝血色。忽然毫无征兆的骤然翻身坐起,大叫一声,“仙君不可!”

    方一暻吓了一跳,一蹦三尺高,还以为是借尸还魂的成功案例。郎优仙一边微笑,一边握住方一暻的手,忍笑说道,“不怕啊!”

    这般语气是在哄女娃娃不成!方一暻觉得郎优仙没拿她当个正常的成年人,恼怒的甩脱郎优仙的大手。

    “师姐,仙君是在关心你啊!”小棉不忍心看见有情人横生隔阂,友情提示。“我要他关心!”方一暻毫不领情,愈发气愤难平。

    “对!我们不要他的关心。”张天石不知哪里来的气恼,恨声附和。方一暻冷不丁被父爱护短,心里升起一丝暖意,但终究还是觉得别扭,扭过头去,全当没听见。

    张天石的嫉妒恨意倒是真的,先是被小棉和方一暻瞬间缔结的信任刺|激|,此刻又被小泥鳅对于郎优仙的感恩真情刺|激|。

    他郎优仙凭什么处处占尽便宜,他张天石才是第一个为了小泥鳅不惜英年赴死的人。这一点难道不足以得到小泥鳅的感恩?张天石胡须翘上天去,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蹊跷。

    那道黑气人形,慈蔼说道:“小立莫怕!我是父亲,仙君无碍,你可以放心。”小泥鳅听到父亲的话,安下心来,转瞬又嚎啕大哭起来,“父亲,母亲和姐姐都死了,他们都是被坏人害死的。”小泥鳅痛哭流涕。

    “我都知道。”黑气人形拳头捏得嘎巴作响,黑筋暴起。

    “将军可愿坐下说话?”郎优仙伸出大手,挥了一挥。小泥鳅看到郎优仙的英朗仙容,拉着黑气人形,在郎优仙的对面坐下。

    “这是我父亲李踏,我叫李立。”小泥鳅介绍,李踏点头。

    子夜呼啸悲鸣的冷风中,响起一个雄浑的声音,开始讲诉他的故事。

    奸臣当道,君王昏聩。

    李踏奉命戍守边关数十载,期间数次打退倭寇袭扰。

    李立出生时,正好李踏休沐在家。手里捧着刚刚出生的儿子,李踏心里有一瞬间是喜悦的。但是,想到边关的同袍依旧在日日用生命戍守,李踏心里的喜悦,瞬间消弭。

    此次休沐,出发之前,李踏接收到的重要任务,催促粮草辎重。负责粮草辎重的户部施尚书,无故克扣边关粮草辎重,托词南方旱涝绝收,无粮可供。

    何时能供应?答曰:无限期推迟。戍边将士无粮入腹,如何能够坚守。

    因此戚将军命令李踏务必想尽一切办法,让户部无论如何也要弄些粮草辎重。

    “我父亲曾是英国公的麾下,你可以拿我的名帖去拜访,请英国公帮助一二。”戚将军临行前嘱咐。李踏明白戚将军的无可奈何,作为军人这种求人办事的伎俩,他实在是不齿为之。

    但是,将士一日没有粮食,一日便有饿死的隐患。饿死事小,边关失守事大。这是关乎国家疆域的大事,李踏明白自己肩上的使命何其重大。

    就在李立出生的前几日,李踏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英国公府上递名帖。

    “国公爷贵人事忙,岂是你一介行伍可以想见就能见的。”门房恶声恶气的丢出名帖,连看都不看一眼。“你...通融一下,边关有紧急大事,需面见国公爷。你一介小小门房,可知其中轻重。若是误了军情,砍你十次都是轻的。”李踏怒道。

    李踏本想忍着怒气,向门房求个情面,岂知军人铁骨,刚直不阿,半句都求不了。

    “军情紧急,你该去军部递折子。实话告诉你,国公爷不在府中,你今儿是见不着了。军爷也不必跟小的恼。若是传到国公爷的耳朵里,又该整顿军纪了。”门房虽说唯唯诺诺,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好欺负。

    有道是,英雄难过小人关,小人难缠愁断肠。李踏气得五内沸腾,终究不能把门房连砍十次解气。只好在英国公府门前苦等,希望能等到英国公回府。

    “终究是四儿福薄,开春进的国公府,入秋就没了。我再跟褚管事求求情,把五儿再卖进去就是了。”一个男子丧气的声音,压得极低。

    李踏坐在大树背阴,身后一对夫妻小声说着私房话。

    “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年头进国公府时,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好孩子,怎的半年时间就死了。说我的四儿身染重疾而亡,何时染疾,何时重病,终究要有个说法。你不说问问清楚,胡乱拿了东西就算了吗?”女人抽泣,责问男人。

    “问?怎么问?别说人家给了三石米糠,就是一粒粮食不给,我们又能怎样。”男人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低声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