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二少李侠带着复仇的怒火上山欲与大少李彬做以了断,可到后来,他却突然改变了主张,发现他胸中的怒火渐渐熄灭,愈于平淡下来,平淡得甚至就想立刻下山。

    如果说人与人必须用武力相争解决问题,那当然是一种惨不忍睹局面。就在二少李侠改变主张几乎放弃一切仇恨的时候,他已看到从山下如飞而至的大少李彬。于是二少李侠的心立刻抑止不住的狂跳,脸上的肌肉也不觉的随着心跳起了一种痉挛。是的,他已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他了,没有看到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心里犹如十五付吊桶——七上八下的。他此时心里怎么能不矛盾呢?他该怎么向他开口呢?

    同样是山风冷冽,同样是儿时的游玩之地,同样的是两个人都不再是年少,可不同的是,两个人此时的心态却截然不同。大少李彬看起来十分冷静,冷静得怕人,因为从他那充满着仇恨而烧红的眼睛中,可看出他的杀心。而二少李侠复仇的怒火业已消失,带之而来的是痛苦之色的忧郁,忧郁得似欲死掉。他们彼此默默的盯视着对方,谁也不说话。因为这时候说什么都于事无补,说什么都已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然而不说话成吗?

    二少李侠为难而痛苦地说:“大哥,李侠我......”

    “住口,你不姓李,你也不配姓李,拔你的剑——”李侠刚一开口,就被李彬冷酷无情的顶了回去。

    二少李侠痛楚的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不能......”

    李彬冷冰冰地反问说:“不能?”

    “是的,我......我不能,虽然我曾经痛苦的希望我能......然而......然而,我还是念及我们总是兄弟呀!”

    “兄弟?哈......哈......你有没有弄错,谁是你的兄弟?若是兄弟,会谋害自己的亲侄子吗?你别再猫哭耗子假慈悲,二百钱掉在水盆里,我已摸清了底,我不想再听你什么花言巧语,快拔你的剑,今天我倒要会会江湖中人人称赞的李二少到底有些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侄儿之死实在是天意,与我无关,大哥你误会了......”

    “误会?哈......哈......多么大的误会,有谁能会相信你所说的误会?”李彬狂笑着对着天际吼道:“儿啊,你若在天有灵,你相信他的话吗?你可睁大眼睛看着,爹要为你报仇,爹要为你报仇啊......”

    二少李侠无奈后退两步,惶惶不安说:“大哥,大哥,你要相信我......”

    大少李彬暴烈地吼叫:“相信?我,我只相信我自己。”

    “这......这件事的真象,你,你可以去嫂子家问其妹子,她亲眼看......看到侄儿暴毙......”

    “问其妹子?难道你会不知道云晟城荣家一十九口无一幸免的葬身火海?”李彬蓦然止住狂笑,冷酷无情地看着二少李侠,说出了让李侠差些昏厥的话来。

    二少李侠犹如受到当头棒喝,顿时惊得头晕目眩,站立不住,“蹬、蹬、蹬”一连退了三步,发出声音细若游丝说:“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知道李彬之所以百般陷害自己,只不过是因嫉贤妒能的心在作怪,而产生了恨,他恨的对象也只有自己一人,李彬他也绝不会惨绝人寰的残暴到烧死他人来掩饰他自己的一切所为。他既然没有理由,也不可能那么做,可云晟城的荣家一十九口人命惨案又是怎么会发生呢?看来这又是一桩悬案!

    二少李侠心神慌乱,犹似坠入了万丈深渊,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荣丽娟她......恍惚的喃喃念叨:“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在此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剑拔弩张之际,二少李侠精神恍惚,却忘了面前欲杀他的哥哥李彬,看来他要命悬一线,难以保全。

    一个人若是心神恍惚的时候,也是情绪低落,陷入低迷状态,更是最脆弱最无法防备他人攻击的时刻。大少李彬岂能放弃此可乘之机,于是他手中的剑倏然进击,毫无预兆,像来自虚无缥缈的出现在二少李侠胸前心口的部位。

    这可是致命的一击,因为其出剑的时间、位置,已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李二少不是神仙,即使神仙,恐怕也很难躲过这一剑,因为这一剑是攻其不备,谁也想不到做为大哥的李彬,会丧心病狂的突然向其弟痛下杀手。

    大少李彬的武功绝对不是二少李侠的对手,这一点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也很明白,为报仇雪恨,所以他苦练这一剑“银蛇出洞”整整花了两年的时间。一个人肯花两年时间去练只有一式的剑招,那么无疑那一剑“银蛇出洞”,一定是令别人躲也躲不过的一剑。

    因此大少李彬的剑一出,未加防备的二少李侠已中剑,飞溅出鲜血,已不由自主的倒退到悬崖边上坐倒地上,可见其力道之大。虽然李侠他没有躲开那突袭的一剑,但由于求生的本能,在此千钧一发的刹那间,身体一晃,避开了心脏要害,没有立时毙命。

    他愕然的看着一步步逼上前来的李彬,心里已明白死神也正在一步步的接近自己。刚才的一剑虽然未刺进心脏,但已经伤及到李侠的内腑,鲜血亦染红了他的衣裳,当李彬的长剑再举起之时,他竟然发现自己如此虚弱,一时之间难以提气运功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彬肆虐。

    于是乎李彬执剑直指李侠的咽喉。李侠含着对天地间一种无法摆脱的无奈,惨然的一笑,闭上了眼,甚至挺起了胸。他已准备死,死在自己兄长的剑下,也算是自己的一种解脱,他既不能无愧于朋友郑飞的死,当然只有死才是最好的一种偿还。他既然不能洗脱自己的罪名,当然也只有死才能无愧于世人,因为哀莫大于心死,他感到活的太累、太累了!

    在此局势下,看来二少李侠必死在大少李彬的剑下无疑。真是人不该死有人救,就在大少李彬执剑直刺二少李侠之机,眼看着李侠鲜血飞溅,命丧当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剑光一闪,刺入的不是李侠的心脏,而是刺进了飞身而至的老管家秦老伯的胸脯。

    听得秦老伯痛苦的闷哼一声,只见血光飞溅,那是老仆的一腔热血,为主而忠的忠义之血。他完成了老主人的遗言,为少主人而倾尽了自己的心血,感到对得起老主人的知遇之恩,鞠躬尽瘁,死无遗憾。

    二少李侠做梦也想不到,老管家秦老伯在他生死关头,敢挺身而出替他挡了那致命的一剑,甘愿为他而死,感到惊愕与痛惜。大少李彬也同时感到惊愕,他本欲一剑要了他李侠的命,了断了往日刻骨铭心的仇恨,没想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半路里突然来了个秦老伯替他挡了那致命的一剑,惊慌失措欲抽剑。

    秦老伯急忙制止说:“不......不要抽剑,剑抽出来我必立死,在我还有气息之时,大少爷,老仆有......有肺腑之言......”

    大少李彬惊退数步,不敢相信,也不能不信,看着这头发已花白的李家三代忠仆,良心有所发现,倒产生了怜悯之心,悲凄说:“老......老伯,天啊......”

    秦老伯七岁入李家,至今已六十八岁,六十二年当中,他为李家付出的当然已不只是“主”与“仆”的感情,没功劳也有熬劳,李家上上下下耳闻目睹,他为李家已达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程度,而李彬、李侠都是他照顾到大的,对他的尊敬,也早已超越了表面的关系,为此二人都尊敬他,恭称他为秦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