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留在楼下拦住竹书,等到竹书挣脱开琥珀跑上楼见到立在厢房门口的谢梦华,心中便知完蛋了。

    谢梦华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竹书,那眼神骇的竹书定在那里,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脚步发沉地迈步进门,谢梦华一步一步走到李建申面前,冰冷的神色叫人心口发毛,李建申仓皇地站起身。

    “夫人,我……”

    “你还知道自己是有夫人之人?”谢梦华向前一步,咄咄逼人,“我原以为你只是个木讷之人,不懂男女情爱和为夫之道,总想着相处久了自然便好了。原来,你不是不懂,你只是假装不懂!”

    说罢谢梦华抬手指了指李建申的胸口,

    “李建申,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当初求娶我是不是就是为了谢家的钱财?”

    虽当初心底确是这般想的,可李建申仍是面红耳赤地辩解道,

    “我男子汉大丈夫,怎会为了区区银钱便出卖自己?”

    “是吗?”谢梦华轻哼了一声,神色越加的冷,“那你当初需要钱财读书的时候怎不这样说?升迁不顺需要我阿耶帮忙之时怎地不这样说?还有那日你从我这里支取钱银给别的女郎采买翡翠饰物的时候怎地不这般说?”

    “李建申,我以为你对我这般是因你阿娘不喜我,原来你与她一样,从未想过真心对待我!你们李家俱是忘恩负义之徒!”

    孟采莲在一旁听闻此言,惊的捂住了口,原来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谢梦华,你说什么疯话!”李建申气的瞪圆了眼,却不是因为谢梦华说出了那些事实,而是因为谢梦华的话让他在孟采莲面前失了颜面。

    “我说疯话?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全妫州城的人都知你的过往!我往日总想着你是个郎子,在乎名声,从未提过这些事,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谢梦华抚了抚额头流下的雨水,冷哼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下你我便回府,写下和离书,明日送于官署更改户籍,以后我不管你欢喜什么女郎,你也莫管我说不说疯话!”

    说完便出门而去,李建申听到和离二字,怔在那里,半晌才想起孟采莲还在屋中,他忙俯身打算安抚,却被孟采莲一下子躲开。

    “我以为郎君与夫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无情爱可言,今日一见,夫人明明对你有情,不然为何那般痛苦?往日我只听你说你们感情不睦,却不知其中有此内情。你我二人之事本就不合乎情理,采莲就此告别,往后不必来寻我了。”

    说完孟采莲将头身上饰物摘下搁置在桌案上,欲起身离去。却被李建申拦在身前,

    “莲娘,你听我说,不是那蠢妇说的那样……”

    “你竟然如此这般说自己当初一心求娶的夫人,将来若是我年老色衰,身形壮硕,莫不是也要被你如此的对待?”

    孟采莲蹙着眉闪躲开李建申的臂膀,快步朝门边行去,

    “以后莫再寻我了,就当你我从未相识过!”

    说完,人也闪身离去。

    李建申颓然的站在厢房中良久,才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跨出门去。

    -

    “娘子,娘子,你等等我啊!”自打出了海晏楼的门,谢梦华便未再开口,只是一路脚步飞快的急行,琥珀在后面紧追慢赶,却不敢开口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上到二楼的时候谢梦华已经出了厢房的门,面色苍白,眼中含泪,她不敢问,只能一路跟在她后面。

    直到看到了县尉府的大门,谢梦华才开了口,“一会儿回房将我的私印和账本收拾妥当,咱们今日便回谢府!”

    往日谢梦华与李建申吵嘴也回过娘家,虽私印都随身携带,可账本从来没带回过谢府,这次是不打算回县尉府了?

    “娘子,您与郎君?”

    “住口,以后我还是谢家女郎,你也再没什么郎君!”

    琥珀听到此话虽心中惊讶,却也知道自己是哪头儿的,忙应道,“知道了,娘子!”

    说话间县尉府已近在眼前,谢梦华拾阶而上跨进门去,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还未进院,便见往日李建申所居外院掌了灯,透过窗棂纸映出了里面一抹婀娜剪影,她心中冷笑,那人还在海晏楼应付佳人未归,家中便又安置了一位,还真是有福之人!

    既然已要和离,她倒也不介意见见那刘氏相中之人到底有何长处,能让她冒着跟自己翻脸的风险将人不清不楚的带进门来。

    这般想着,脚下便拐了道弯,人也进了外院。

    房门未关,还未走近便听见刘氏和孙氏的说话声,间或掺杂着一道细嫩柔弱的嗓音,

    “老太太,这样能行吗?若是郎君怪罪可如何是好呢?”

    “你莫要害怕,自会有我给你做主,你只管笼络住申儿便是!”刘氏柔声说完,又道,“还叫老太太,都进了门不是该改口了吗?”

    “阿娘!”

    谢梦华牵了牵嘴角,从她进门还从未听到过刘氏如此温柔的与自己说话,还真是一副母慈子孝!

    她将蓑衣蓑帽摘下扔在门口,人跨进门去。

    屋中三人正说的热闹,见到鬓发零散的谢梦华皆是唬了一跳,孙氏磕磕绊绊的道,

    “夫人怎么回来了?”

    “这府中我不能回吗?”谢梦华径自去了刘氏身旁的榻上落座,朝向刘氏道,“婆母如此心不诚半路下山,那所求之事怎能如愿呢?”

    刘氏眼神躲闪了一下,又一想到自己才是这府中的老太太,便正色道,

    “你怎地冒雨回来了?”

    “我不回来怎能见到你们母子俩的这出好戏?”谢梦华冷笑一声,看向躲在孙氏边上的瑟瑟女郎,道,“果然是个美人坯子,怨不得婆母这般喜欢!”

    “不过,可惜了!李建申不喜欢她这样的女郎。”

    刘氏朝孙大娘看去一眼,又看向谢梦华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告知你一声,从今日开始,福寿园的所有开销就此停了,你也莫要再差人去明月轩铺面中取拿补品……”

    “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你的婆母,是这县尉府的老太太!你如此对待我,也不怕被城中人唾骂!”

    “没错,你确是这县尉府里的老太太,却不再是我婆母。”说罢谢梦华玉手一指,点在那女郎身上,“你愿意当婆母便给她当吧!”

    语毕,谢梦华起身朝外走,未去管刘氏在后面大呼小叫的说什么。

    出了门,她长呼一口气,这半载的憋闷终是吐出了心房,从此她再也不是这县尉府的委屈夫人,只是谢家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