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鸿一路疾行,路上毙杀数个意图乘机作乱的匪类,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各大族的应对,好像不如何得当啊。

    他一路行去,亲眼看遍留置流民的场所、施粥之地、简易治伤的窝棚......

    卫鸿察看周遭境况的时候,余氏兄弟还在收拢散落的兵卒。

    见着兄长对这些凡俗事务如此尽心尽力,余化元心生疑惑。

    他满脸虬髯,身着戎装,与兄长完全是两幅模样,根本不像个修道人,心思也比兄长直许多,直接开口提问。

    “哥哥,这卫道长纵然天资纵横,与我等又有何干系。只需办好安素道人交代的事,如何需要去奉承他?

    “再说,阳和暖玉这般宝贝,即便我等用不上,那也可传家嘛!实在不行,变卖作其他资粮,不也是易事?不透露给那位卫上使,不是更好,何苦送他!”

    余化及叹一口气,看一眼没心没肺的弟弟,用力拍着他肩膀。

    “你呀你,不长进。

    “你我困顿于涤身境第二关伏气见神多年,所需何物?不是符器,不是那用不上的宝材,而是破关的机缘!

    “这样的机缘把握在谁人手上?”

    余化元若有所思,嘴唇翕动着刚要接茬,又被兄长打断。

    “安素道人太高远,触摸不及,那二位散修中开脉的人物也不是易与之辈,我等非得卖身给他们才可能得到一二句关窍指点。

    “而卫鸿道人不同,他为安素道人弟子,修行高深,所学道法亦是高妙。困顿我等的碍难与他而言,或许不过是查阅道书便可破解,再不济他还有师长。我辈的机缘,或许就落在他身上。”

    余化元挠挠头,又问一句,

    “他怎地就可靠了,万一这家伙收好处归收好处,实际上一毛不拔,转眼翻脸不认人,那如何是好?”

    双手揉捏太阳穴缓解一二后,余化及有些心里交瘁。若不是眼前人乃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打死也不会这样照顾。

    这点东西还得掰开揉碎和他说,真的是......

    “成事在人!我等再有想法,也得看上边人是什么脾性。卫上使对凡俗黎庶有些关照,足见此人秉性并非冷漠之辈。我方才试探性要上交一应修道资粮,此人未曾答应,反倒是为我等也安排出路,分润好处,可见他处事较为公允,非是贪得无厌之辈,如此便可相交......”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非虚言。

    余化及看出卫鸿能回馈他的付出,投桃报李,这才有加注押宝的打算。

    双方各有所需又可以互补,如果能够双赢,真是再好不过。

    如果卫鸿一言不合便以身家性命威胁,余化及岂会尽心竭力为他做事?

    须知,这位上使可不能在此长久逗留,余化元才是坐地虎!卫鸿没几日便要去往他处,此地资粮的搜刮,余化元虚以逶迤,他又如何有办法过问?

    得人而不得心,不是正道。

    说到此处,余化及摸了摸袖口中的符箓,捋捋长须自得道,

    “说来我还有礼物送与这位道长,可投其所好,博取他的欢心呐!”

    “是甚好物?”

    “你这蠢物,只知吃喝修行,全不知多用用头脑,等着看吧,风就要刮起来了。崇和府的这些地头蛇可没有那么安分,我啊,正要借他们头颅一用,聊表寸心!”

    ......

    “诸公办事,真是尽心竭力,我煞是感动啊!”

    这次卫鸿没有客气请来士绅,而是直接遣留置的兵卒把他们架过来。

    依旧是温声细语,可卫鸿今日的言辞却叫那些原本还意图卖弄口舌的地方豪强胆寒。

    “不知是我等出了什么差错,惹得上使您介怀呢?”

    一正值大好年华的壮硕大汉大着胆子与卫鸿说话。他是此地士绅中少有的少壮派,掌控这上不得台面的灰色势力,在本地人口中能止小儿夜啼。

    “什么差错?呵,哪有什么差错,做的都很好!”

    卫鸿阴阳怪气的意思,聋子也该听出来了。

    “我等已是万分尽力,实在是力量微薄。”

    壮汉瑟缩着身子,希望自己看起来可怜些,可是这幅样子在卫鸿看来,不止是滑稽,还有可恨。

    其实崇和府诸多豪强先前已经盘算过了,此次确实是要出力的,他们不曾刻意给卫鸿脸色看。

    他们此次的处置措施,在李氏王朝任何一位大员来看,都是尽心了,挑不出错处来。表面功夫是使劲了,还特意请了些文人些诗文歌功颂德呢。

    如果说作为政绩工程,那是漂亮的,有意见的刁民也都去不到各个留置点,老爷心善看不得这些,他们远远就被处理掉,闹不出事情。

    粥也施了、人也救了,就是趁机搞一些地皮田亩嘛,已经十分收敛。再挑些漂亮、清秀的孩童收入府中做奴婢、小厮,给他们一条活路,那是老爷们多大的功德?

    奈何,卫鸿想看到的可不是这些,他要的是符合他价值观的救灾。

    以他的意思,栓条狗做事都比这些人妥帖,他们的作用,太负面了。

    这些豪强动用的管事仆役真是烂泥一滩。给些猪狗都不接受的吃食糊弄草民,然后借此机会强买强卖民财,不听就打死埋了,反正秩序不存,没人去追究他们。

    有什么漂亮的小娘子,那肯定是直接掳走献予诸大人。他一路走来,真是按死不少脏东西。

    “再烂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强,这话我深以为然。所以虽然看尔等不爽利,但想着终究是要用上你们的力气,你们才能活到现在。

    “现在看来,你们作为本地的豪强,起到的秩序作用是少到几乎看不见啊,权责实在不对等,那留你们做什么呢,留着恶心我吗?”

    他的声音在发抖,显然已是怒极。

    几个士绅领袖眼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对,也是慌张起来,他们叩首唾骂手下人不干人事,误解了上面的意思,悔恨自己识人不明,没有做好卫上使吩咐的大事,纷纷大力抽打自己的面皮,好叫卫鸿出一口气。

    卫鸿看他们七嘴八舌还是在推脱责任,演大戏给自己看,丑态尽出,顿时失了兴致。

    他不想和他们在浪费时间言语,只想挥起屠刀,杀杀杀杀杀!

    这些人,说起来都是当地精英,没曾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到了这样的地步。

    当地豪强办事不成,人口是真的多,嫡系、旁系、家生子、管家、护院......零零总总有数千人,快赶上卫鸿掌握兵卒的人数了。

    并且,他们的渗透能力着实有一些,在军队驻扎此地时,腐化拉拢部分中层武官,用以通风报信。

    如果这些人四散奔逃,卫鸿同样无法将他们连根拔起。

    好在,为防止意外状况的出现,他来此地之时已然寻了借口把当地豪强的亲眷都“保护”起来,毕竟乱兵是不长眼睛的,局势不安稳,拳头攥起来才有力量。

    为避免卫鸿这位上使怀疑自己的忠心,大族也都很乖顺,除了极少数留存血脉的暗子未动,其余人等确实都迁移到内城,省却卫鸿好大力气

    令百余兵卒把这些人统统驱赶到一处看守,卫鸿转头去寻余化元两兄弟,他想看看在此地扎根许久的两位道人是否做了些准备,有无得力麾下。

    现在的情况是,物资足够,就差合用人手把一切都组织起来,诸般杂务千头万绪,总是需要人去做的,而凡俗中人多数没条件识字读书,能力上确实有些欠缺。

    有能力的腐朽了,多数人有待培养,不能提起来就用,卫鸿面对的正是这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