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卫鸿正与余泾、莫凡二人谈论查抄大户搜刮资粮的细节,忽有叩门声响起,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悦耳女音。

    “打搅诸位了,还请莫怪。敢问卫上使可有闲暇,在下想与上使说些要紧事。”

    房内众人相视一眼,还是莫凡打破了僵住的氛围。

    “上使您先去忙,我们正好领会领会方才所讲之事。”

    莫凡笑着向门口伸手,让他先处理要事,自己这里可以先搁置。

    余老道也反应过来,“是极,我与莫道友可先探讨一二,上使您请便。”

    见二者善解人意,卫鸿当即起身,向二人拱拱手便离开。

    卫鸿出门,瞧见穿紫藤襦裙的黎月。

    顷刻间,卫鸿眼神一凝,神思定住。

    她身上,有人魂幡的气机,是散布在地窟血溪中的气机!

    惊异之色惊鸿一现,转瞬间,卫鸿重归波澜不惊。

    他与黎月漫步到一处僻静所在,直言相问:“道友有何事,说来便是,不必兜兜转转转。”

    黎月经过数次的短暂接触,稍稍知晓卫鸿性情。

    她开口爽快,

    “我所求者还是道友斩获的邪魔首级,若此物尚在,我不但愿增以剑诀,还另有符器、灵材奉上!”

    瞧见黎月的态度转变,卫鸿几是可以肯定黎月对地窟血溪有所知。

    并且,他似乎能将幽影蜥首级加以利用,取得不少好处。

    于是他笑着揶揄道,

    “‘以法诀易物之事休要再提,’这是道友亲口所言,在下哪里敢冒犯。”

    昨日一时气急说出口的话被卫鸿转述,黎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些躁得慌。

    但脸面比之前程并不紧要,她可以舍弃!

    “小女子当时是气话,冒犯道友,还请宽恕。”

    她低着头向卫鸿赔礼道歉,又说了好些话才揭过这一遭。

    其实卫鸿知晓黎月对血溪有所知,已是起了坐收渔利的心思。

    他想着先将首级换予黎月,而后缀在其人身后看看情况。

    故而,即便黎月出价不高,态度改易不大,卫鸿在拉扯后还是会同意。

    只是,黎月哪里知道卫鸿的心思,她可不是卫鸿肚子里的蛔虫!

    生怕再出变数,影响自己的大教之路。

    黎月咬着牙伏低做小,而后被卫鸿狠狠宰了一刀,这才易得邪魔首级。

    交易之后二人分别,此次各取所需,勉强能算双赢。

    只是卫鸿的双赢属于赢两次,还是要稍胜一筹。

    静室之中,卫鸿手掌摩挲一块莹润玉简,脸上笑意浅浅,心绪万千,

    “黎氏姐弟还真是肥羊,来头怕是不小。《斩雨剑诀》只是其人手中一门粗浅剑诀,稍稍一榨,竟能骗出《通明剑观》这等上乘奠基剑道法诀。”

    他端详着万金不易的珍宝,一时间颇有感触。

    终究是崽卖爷田不心疼,这等年纪轻轻复又家境优渥的修道人,资粮、法诀得来太易,舍出也不甚心疼,端的好骗。

    卫鸿现今放在手头摩挲玩弄之物,乃是薪柴!

    初时黎月取出的不过是一门拓印过后的剑诀,虽也是《通明剑观》,但年岁太浅,尚不及承载道人性光余辉。

    卫鸿找个借口,言称此物太新,怕是内容有篡改,不要。

    要只要年代久远的原版剑诀,给黎月气得银牙都要咬碎。

    好说歹说卫鸿皆是不允,她无奈,将记述有诸多前人修行体悟的玉简取出,交予卫鸿。

    卫鸿接过之时此人还不松手,还得他费力再拽一下。

    可见其不舍。

    古语有云:“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这《通明剑观》即是一门观剑养意的法诀。

    它高就高在不拘泥于一招一式,而是观千百剑,养一口剑气,炼一股剑意,生一颗剑心。

    实在是上乘的奠基剑诀。

    卫鸿不知,止水剑阁这等位列旁门的宗门也无有此等高上法诀。

    这还是传自玉清的一门奠基剑诀,黎氏二人卖命,天罡羽士赐下此法以示恩赏。

    夜晚,黎月与黎闻再次披上纱衣,轻车熟路离开庄园。

    然而,他们未曾察觉,后面缀着一只黄雀。

    卫鸿手执人魂幡,跟着气机锁定遥遥跟在二人后面。

    他谨慎小心走在后边,不发出丁点声响,暗暗忖道,

    “这二人手段还真不少,那件隐匿行迹的符器确有几分玄机,若非有人魂幡追索气机,还真就拿他们不住!”

    卫鸿心中隐隐吃惊,他高出二人两个小境界,都难以察觉其人踪迹,可见二人匿迹之法是真高明。

    很快,两拨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地穴血溪之畔,卫鸿隐在远处,探看二人所作所为。

    地穴中,黎月在血溪旁站定,命黎闻取出一只铜司南。

    司南可指方向,用道法祭炼过的符器亦是这等功效。

    在白日里,他便取司南之上的铜勺炼去一丝血海气韵,到了此处,拨弄一下铜勺,即可见分晓!

    黎月心中正忐忑着,成败在此一举,她为了这机会,人也丢了,血也出了,可以说付出了无数。

    若再次无功而返,她真要吐血三升。

    卫鸿隐在暗处,也期待着他们能功成。

    被捡漏的人难受得要死,捡漏者那可太舒坦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卫鸿想试试做黄雀的滋味。

    铜勺须臾间转过十数圈。

    渐渐的,它止息转动,勺柄牢牢指向血溪方向。

    黎月刚有些失望,又见铜勺勺柄下压。

    嗯?!

    源头正在血溪之下!

    她骤然醒悟,这血溪之下竟然别有洞天。

    将铜盘稍稍倾斜些许角度,勺柄仍是定定指向血溪之下,这回没跑了。

    黎月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迫不及待抖手甩出剑符。

    白芒脱手而出,穿破血溪直直向下,未几,剑符化光而返。

    依着驾驭剑符的感受,黎月断定下边确实有空洞。

    “你去探一探情况!”

    为黎闻贴了一层护身符箓后,她示意黎闻下去。

    黎闻虽是话多,牢骚,又有些看不清自己。

    但对于这个亲姐,他还是甚为信任。

    仗着符箓的短暂加持,黎闻深吸一口气,对着血色溪流一跃而下。

    扑通一声,人果然不知去了何处。

    不多时,黎闻归返,他噌一下跃出溪流,

    “姐!!下边有一处遗址,无甚危险!”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黎月喜形于色,笑靥如牡丹绽开,映得整个地穴都多了一缕春色。

    血溪的腐蚀性不弱,就是这短短的一进一出,一张护身符箓便灵光黯淡。

    黎月为自己贴上一张符箓,又再予黎闻一张,二人一同浸入血溪。

    卫鸿等待片刻,觉着他们二人应当往里处去了,远离这进出之所。

    这才以法光护身,悄悄潜入下方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