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知音这话,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面露惊诧。

    难以置信。

    明知道对方真面目,甚至知道对方容自己不得,却依旧不怒不怨,死心塌地。

    哪怕身死,也在所不辞!

    “那位许神医手段如此狠辣,她何德何能能让你如此?”万小贝忍不住问道。

    “我幼年家破,青年宗亡,遭人欺辱,被人追杀,本该就此死去,终身不得报仇雪恨,幸得许峰主救助,让我苟活于世。”

    “报了那血海深仇。”

    “她或许手段狠辣,或许心机如海,但这些东西,皆无法掩饰她救我帮我之恩。”

    “有仇,便该报。”

    “有恩,便该还。”

    说到这里,义知音抬头,看向顾修:“你应当,和我是一类人。”

    顾修深深看了他一眼,手持渡仙剑:“你想和我交手?”

    “我虽不知你如今实力到底如何,但却也算有自知之明,我当不是你的对手。”

    义知音摇头:“我方才拦你,没想过杀你,只是希望你不要靠近那母女二人。”

    顾修挑眉,猛然转头看向澹台母女。

    这一眼。

    顾修的眉头便是一挑。

    他看到了,澹台母女二人眉心位置,都各自有一道细微的印记闪烁,透着危险。

    却听义知音冷漠的声音传来:

    “这是刺魂印,在那孩子出生之时,我便放在了她们身上。”

    “你若靠近,刺魂印将自动触发,将她们二人当场斩杀,魂飞魄散。”

    “哪怕我死,刺魂印也会在那二人走出牢笼之后,顷刻触发,此印伴随血脉,世上除我之外,无人可解。”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瞬间大变。

    万万没想到,这义知音竟然如此无耻,提前对两个完全没有半点修为的弱女子,使用这样的手段。

    “你会杀她们吗?”顾修问。

    义知音抿嘴摇头:“我不知道。”

    “你想要挟我?”

    “是的。”

    “打算如何要挟?”

    “你自裁,我放人。”

    “你觉得我会受你要挟吗?”顾修问。

    “会!”

    这一次,义知音回答的很果断,他目光深深的看着顾修:

    “你曾求澹台石,救治许婉清。”

    “最终却害得,澹台一族落得如此境地,虽不是你之过,却也有你之因,这份因果太重,你承受不住。”

    “唯有你死,才可还清。”

    他曾被青玄所救,自然也曾详细了解过青玄的一切,其中便有这绕不开的青玄剑仙。

    而越是了解,他便越是笃定。

    顾修和他,是一种人。

    “你自裁,我会解除她们身上的刺魂印,甚至会将我毕生修为,传于那女娃娃,之后我亦会自裁谢罪。”

    话音刚落,旁边的万小贝和各宗弟子,顿时吓了一跳,纷纷朝着顾修喊道:

    “顾前辈,千万不要冲动!”

    “这并非前辈你之过错,你不要被他诓骗,你不过是被蒙蔽,不知者无罪,这份因果,无论如何都算不到你的头上!”

    “若你真的自裁,那才是正中敌人下怀!”

    “这明明是许婉清之罪,切莫因为几句言语挑拨,便将罪责揽到自己头上,偏让真凶逍遥自在,那才是真正的错!”

    他们都看出来了。

    这是阳谋!

    义知音要利用顾修重诺重恩的性子,逼他自裁!

    “抱歉。”义知音叹了口气,潜意十足道:

    “我知此番手段,很无耻,很下作。”

    “但这,却也是我当下唯一能想到,完成许峰主交代,报答许峰主恩情的办法。”

    说完这话。

    义知音已经做好了自裁的准备。

    他将会在顾修自裁之后,完成方才承诺。

    只是……

    “你的这阳谋确实用的很好,但你说错了一件事。”顾修轻声说道。

    义知音皱眉:“我说错了什么?”

    “我有错,是事实,但我也知,该如何正确纠错。”顾修轻轻回答道。

    这话开口的瞬间,就见几具傀儡,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牢笼之中的澹台母女身边。

    而随即。

    一道阵纹,浮现在牢笼之中。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不过瞬息之间。

    一座大阵凭空出现,此阵金光绽放而出,顷刻间将澹台母女笼罩其中。

    义知音面色大变,手中法印掐动,想要触发刺魂印。

    可……

    没用!

    刺魂印的感应。

    消失了!

    那道阵法隔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有仇,当报仇,但这并非被仇恨蒙蔽双眼,将自己变成了只知报仇的野兽。”

    顾修声音传来,义知音仓皇回头,却见顾修手持长剑,缓步走来,继续说道:

    “有恩,确也当还恩。”

    “但这恩,也不是愚还,若是为了所谓的还恩,反倒将恩人推到更危险的处境。”

    “那这还叫还恩吗?”

    说话间,顾修来到了义知音身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和你,从不是同一种人。”

    “从来都不是。”

    话毕,长剑递出。

    这一剑,平淡如水,没有半分强大威势,没有半分强大气息,就像是一个普通孩童拿着木棍刺出一般。

    而面对这一剑,义知音下意识的想要抵挡,可最终,眼看长剑已经来到近前的时候。

    义知音却突然放弃了抵抗。

    任凭这把剑,刺穿他的丹田气海,刺穿他的大道金丹,刺穿他的神台元婴!

    修为,生机。

    他的一切。

    在顷刻间,如同流水一般迅速流逝。

    但偏偏,义知音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眼中露出恍然,闪过懊悔,透出苦涩:

    “我……”

    “确实错了啊!”

    他为报恩,坐镇觉灵谷上百年。

    他洁身自好,未曾参与谷中杀戮,未曾沾染半个无辜之人的鲜血,所以他未曾被冤魂纠缠,因为他本就没参与杀戮。

    他觉得,他这是用自己的方式报恩。

    甚至觉得。

    顾修和他,是同一种人。

    可最后这一刻,他却突然明白过来。

    他和顾修。

    从来都不是一种人!

    有人为自己珍视之人,抛头颅,洒热血,龙战于野,许下大道誓言。

    他确实有错。

    错在识人不明,错在人心易变。

    而他知错之后,却也及时纠错,及时挽回。

    可自己呢?

    明明知晓一切,明明看出了是非对错,但却依旧抱着那所谓的重情重义。

    助纣为虐,徒增杀戮。

    自以为自己不造杀孽,便可独善其身,可实际上呢?

    觉灵谷的累累白骨可曾少了一块?

    这滔天冤魂可曾消散一缕?

    他。

    不过是自欺欺人!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生命最后一刻,义知音口中喃喃不停,他想要为自己恕罪,为自己忏悔,想要为自己所作所为道歉。

    只是可惜。

    他的忏悔,无人理会。

    顾修已经拔剑,没再多看他一眼,径直来到了那已经被大阵笼罩的牢笼面前,伸手抓住牢笼,迅速离开。

    救人要紧。

    此地人多眼杂,不方便施救,他需要暂时离开。

    而在离开之前,顾修也刺出一剑,将那一直围困着万宝楼众人的大阵破开。

    一群人走出大阵,看着这已经毁的不成样子的觉灵谷,互相对视:

    “接下来怎么办?”

    “看看这满谷的冤魂,难以想象这觉灵谷到底造下了多少杀孽!”

    “青玄明明是圣地,那许婉清明明是菩萨神医,却作出如此有违天和之事,此事必须要公之于众,要教世人知晓此间之事!”

    “没错,此地冤魂滔天,甚至可诞生鬼王,这一切都是青玄所为,必须要将此地之事传出去!”

    “青玄,需给这些冤魂一个交代!”

    修士之间互相杀伐,这是正常之事。

    报仇之时用再残忍的手段,同样也算正常。

    但……

    若为了自己修炼,无端残害修士,甚至将手伸向凡人……

    那便是犯了大忌!

    会遭到天下共伐的大忌!

    哪怕是魔宗,都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青玄弟子的阴魂未散,把这些人的阴魂带回去搜魂,此地一切隐秘,必能水落石出!”

    “觉灵谷的人也不能放过!”

    “此地一切令人发指,青玄必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我辈修士,本该顶天立地,虽都讲究独善其身,却也讲究为生民立命,觉灵谷之事,必须揭露出去!”

    任何一个正常修士,当亲眼看到此地一切之后,都会明白该如何选择。

    哪怕是圣地,也不该如此!

    ……

    而在各宗高手们,开始着手将此地一道道阴魂抓捕,打算带回去,将此地一切告知天下的时候。

    在觉灵谷数十里之外。

    方才还拿着无数灵药灵果,不断朝着牢笼之中两人注入的顾修,此刻却正满脸诧异的,看着牢笼之中,一道由血脉之力汇聚而成的一道虚影。

    那是一名老者。

    若是有五百年前的故人在,一眼便能看出。

    那是五百年前的澹台神医。

    澹台石!

    只是,这位澹台神医凝聚成形的时候,却并未指责顾修什么,更未责备顾修害了自己后人受了熬蜡之苦。

    相反,他正抬手抱拳,朝着外面的顾修,歉意十足的说道:

    “抱歉,很顾修。”

    “澹台一族,终生无法逃脱太虚之苦,我只能假借你之手,谋算澹台十世,挣脱这可怕宿命。”

    “而今你见到我,便也证明了,澹台一族的诅咒……”

    “该当解除了。”

    喜欢自缚禁地五百年,我当散修你哭啥请大家收藏:()自缚禁地五百年,我当散修你哭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