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弟弟的伤好了?”

    “啊!梅里泰莉女神在上,小伙子竟然好得这么快,一定是女神保佑,一定是女神保佑……”

    “愿克里夫的雷霆劈死那些伤害你们的坏人……”

    ……

    若非五分钟前,才穿越了那层光膜,谁能想到这里竟然只是一个幻境呢?

    法兰茜丝卡神情复杂。

    猎魔人艾林目不斜视,沿着百果园的主道径直向前走。

    可她自己却忍不住回应其他人热情善意的问候。

    即便猎魔人已经告诉过他,这些人都只不过是幻象而已。

    顺着连接小镇的道路离开百果园,两人脚下的道路的坡度渐进提升。

    “艾林,你怎么知道目标在哪里?”

    这个问题在法兰茜丝卡的心里晃悠了很长了。

    进入幻境后,猎魔人的目的性就非常明确,无视村民的问候,没有查看路标,就这样径直向前。

    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他们要找的目标在什么地方。

    现在要做的只是走过去而已。

    但这怎么可能呢?

    法兰茜丝卡百思不得其解。

    短时间内看穿幻境还可以用知识和能力来解释。

    昏迷了三天,醒来后不搜集线索,不询问村民……

    难道找人这种事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吗?

    “我不知道目标在哪!”艾林侧头认真地看了精灵一眼,“但我知道我要去的地方,肯定有目标的线索。”

    “你是怎么找到的这个线索的?”

    在法兰茜丝卡困惑的视线中,艾林本能的看了眼身前。

    狼徽的魔力视觉下,黑色魔力点组成的虚线就在他身前漂浮。

    “我就住在百果园,现实里的那一个,另外就是依靠猎魔人的……”

    “猎魔人的小手段?”法兰茜丝卡接道。

    “是的,猎魔人的小手段。”艾林干笑一声。

    法兰茜丝卡叹了口气,识趣地没有就“猎魔人到底有多少小手段”追问下去,而是脚步不停,有些出神地问道:

    “百果园……现实当中的百果园,这些村民也都在吗?”

    “部分在,部分不在,阿莎嬷嬷我没有见过,但我认识草药店的老板,还在他那里买过药……”

    艾林偏头看向一脸向往的法兰茜丝卡,停顿了片刻,提醒道:

    “你知道现在科德温和人类的关系,所以……”艾林斟酌了一下语句,“所以如果你在现实中去,或许那里的人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友好。”

    不那么友好其实已经是委婉得有些极端的说法了。

    百果园里每個三十岁以上的成年男人,都至少参加过一场针对精灵的战争。

    每个家庭或多或少都有些亲戚因为精灵失去过丈夫、儿子、父亲……

    不那么友好?

    那简直是仇深似海啊!

    况且现在国王的亲卫还在到处找搜捕着这些精灵,法兰茜丝卡这样的精灵到那里体验人类生活,简直就是去自投罗网。

    法兰茜丝卡听懂了猎魔人话语里的暗示,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人类为何要将剑锋指向他们的老师?”

    “我们曾无私地将魔法的技艺传授给他们,教他们如何辨别药材、如何查看星象辨别方向,教授他们如何从怪物的利爪和尖牙下存活、繁衍……”

    “可最终,这些帮助换来的却是剑与斧……”

    “他们用学习魔法的大脑思考如何从我们手中夺走土地,用从怪物的利爪尖牙下锻炼出的武艺杀死我们的族人……”

    听着法兰茜丝卡的低声控诉,猎魔人没有回应。

    是否真正的无私传授,他觉得还有待深究。

    但在“最初的登陆”,天球交互将人类送到这个世界后,人类确实从精灵那里得到了很多帮助。

    比如魔法。

    人类的第一批源术士基本都在精灵那里精研过魔法技艺。

    除此以外,

    人类与精灵们大量通婚,几百年下来,北方大陆人类身上的血脉大多可以追溯到某一个精灵身上。

    尤其是人类上层的贵族。

    曾经他们甚至以身上高贵的的精灵血脉为荣。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精灵血脉给人类带来了精灵一族的盟友,带来了大量的援助。

    所以大肆迫害可以称得上“远房亲戚”的精灵,在这个方面上,人类做的确实不太地道。

    当然。

    艾恩·希迪一族,也就是精灵,也绝非法兰茜丝卡口中那副圣母的模样。

    毕竟他们的同族“赤杨之民”艾恩·艾尔正以狂猎之名在各个空间征战掠夺。

    很难想象承袭同一血脉的艾恩·希迪一族是只知道歌颂自然美好的传统故事中的仙女。

    好战的基因同样根植于他们的血脉中。

    猎魔人世界的历史中,有证据是可以佐证这一点的。

    而且之所以可以证明,不是因为证据存在,而是因为作为证据的生物已经完全从猎魔人的世界消失了。

    那就是地精。

    在精灵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地精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而现在那些地精呢?

    现在要看见他们,就只能去史书当中,或是某个人迹罕至的山林了。

    所以。

    只要有种族在衰弱,有种族在兴起,战争是必然的。

    只要人类的人口还在扩张,对异族的战争就不可避免。

    不过艾林也没有出言反驳,毕竟是潜在的盟友,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没必要说出来。

    而且他毕竟也不是这个世界的。

    这里的人类做的错事再多,和他这个地球人有什么关系。

    所以艾林一路沉默。

    法兰茜丝卡也没想着才十四岁的猎魔人能回答。

    只是这三天,短生种人类的友善让她感受到了,从未在族人那里收获到的热情和温暖,让她有些感慨。

    虽然……这些人类的热情都只是幻象。

    顺着黑色魔力点,又走了十多分钟,两人才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

    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堡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片废墟之前,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艾林打量着城堡。

    城门好好的安在城墙上,城墙角落的爬山虎抽出翠绿的芽,飞鸟停在爬山虎上看着来人。

    这里是哈德逊子爵的城堡。

    虽然是幻象中的。

    “黑色魔力点从现实中的城堡废墟出发,最后又回归城堡……”

    莫名的宿命感在猎魔人心底油然而生。

    “我们到地方了吗?”

    法兰茜丝卡看着城堡门口全副武装的守卫:

    “这……这些人也是幻象吗?”

    “应该都是。”猎魔人点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城堡走去。

    法兰茜丝卡愣了一下,三两步跟上去,一边跟上艾林的步伐,一边好奇地问道:

    “既然都是幻象,为什么不从城墙那里穿过去?”

    艾林摇摇头,指了指眼前的城门道:

    “这是一个洞口,要找到目标,只能从这里走。”

    城门距离两人还有十几米,蜃珠看破幻象的能力范围自然没有这么远。

    不过艾林早就发现一个规律。

    黑色元素点虽然可以穿墙,但只要有通道可以通过,它就不会穿墙。

    而且不会受到幻术的影响,改变飘动的方向。

    现在元素点从城门进入城堡,自然说明最短的路线只有这一个。

    “什么人!”

    城堡的守卫大声喝问。

    “锵!”

    利刃从剑鞘中被抽出,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艾林没有受到影响,脚步不停,但他的耳边却传来了剧烈的心跳声。

    那是法兰茜丝卡的心跳声。

    六个骑士敌意满满地在面前抽出长剑,这个场景对一名法师而言,还是太过刺激了一点。

    不过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在法兰茜丝卡的惊恐目光下,那些骑士抽出长剑后,排好了进攻的阵型就向他们冲了过来。

    下一秒。

    “噗嗤~”

    法兰茜丝卡惊恐万分的瞪大了双眼。

    打头的骑士一剑劈出,将猎……猎魔人……

    一剑枭首!

    鲜血从断面喷射而出,直接射在了法兰茜丝卡的脸上。

    浓浓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山谷雏菊”一时之间怔住了。

    “艾……艾林死了……”

    “他……他不是说,都是幻象的吗?”

    不过,还未来得及反应,她的右手忽然被握住了。

    低头一看,无头死尸的手牵着她的手。

    地面上还喷着血的头颅,嘴唇上下贴合,似乎在说:

    “……闭眼……”

    “呼!”

    还未等她从惊恐中回神,又是一道寒光划破空气,向她的头颅劈下。

    面对死亡,法兰茜丝卡在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

    “……闭眼!”

    一声怒吼忽然自她的耳边响起。

    法兰茜丝卡回神。

    “是了,这一切都是幻象!”

    于是。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

    “噗嗤~”

    一声异响。

    法兰茜丝卡只觉着脖子微微一痛。

    很轻微,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还未等她仔细思考。

    “好了,睁开吧!”

    艾林的声音响起。

    法兰茜丝卡睁开双眼。

    一个精美的雕花喷泉忽然出现。

    猎魔人就站在喷泉旁,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法兰茜丝卡愣了一下后,摸了摸有些刺痛地脖子,转身向后看去。

    黑洞洞的城门下,那些守卫背对着她,守卫着城堡,像是从来都没有移动过一般。

    “竟然真的是幻象!”

    法兰茜丝卡下意识又摸了摸修长的颈部。

    艾林:?

    什么叫竟然真是幻象……

    “你之前一直都不相信吗?”艾林忍不住问道。

    “啊?”法兰茜丝卡眼神闪躲,“我……我当然相信……”

    艾林怀疑。

    不过不相信还跟着他一起闯进来,这个问题似乎更加奇怪。

    “然……然后呢?我们现在已经进来了,然后我们应该去哪寻找我们的目标?”

    法兰茜斯卡转移话题。

    艾林看了她一眼后,也没再纠缠。

    “跟我来。”

    他点了点头,意念链接狼徽,循着黑色魔力点向城堡深处走去。

    一路上很多男仆、女仆与侍卫匆匆路过,不过都视艾林和法兰茜斯卡如无物。

    法兰茜斯卡甚至还有几次一不注意,从几个幻象的体内穿过。

    “艾……艾林……”

    “不用担心,幻境的主人知道我们来了。”

    艾林面色如常地领着路。

    其实他觉着幻境的施法者三天前应该就发现他们了。

    毕竟。

    三天前艾林绑着的那团绷带真实无虚,身体上伤势的痊愈程度也证明艾林肯定经过精心治疗的。

    虽然那个叫“阿莎婆婆”的将艾林喝过药的碗拿走了。

    但这一切的一切不是幻象可以做到的。

    因此,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幻境的主人已经知晓了他们的存在,并且对他们抱有善意。

    “什么?”

    法兰茜丝卡惊讶道。

    艾林点点头,将自己的推断说出来。

    法兰茜丝卡闻言沉默,再沉默。

    一直到艾林走进了城堡,来到了城堡二楼的一个普通房间的门口,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应该就是这里了。“

    艾林轻声道。

    长长的黑色元素点从走廊中飘过来,最终穿透了眼前的木门,进入到这个普通的房间中。

    在蜃珠的视角中,这件房间或许是整个百果园幻境中,唯一真实的地方。

    木门、壁灯、壁画……

    所有的元素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他们到地方了!

    “嘶~”

    艾林深吸一口,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咚~咚~咚~”

    勾勒着精致花纹的木门被敲响后。

    艾林和法兰茜丝卡等待了几秒。

    “吱呀~”

    木门打开。

    柔和的灯光从房间内照射出来。

    “阿莎婆婆?”

    法兰茜丝卡惊讶道。

    是的。

    自称曾在梅里泰莉女神神殿精修过医术的老婆婆,此时正站在门后,慈祥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法兰茜丝卡?”

    “找婆婆做什么?”

    法兰茜丝卡一时哑然,她看了眼猎魔人。

    艾林立刻就心领神会,她在问“伱不是说阿莎婆婆也是幻象吗?”

    “咳咳~”

    从房间内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艾林和法兰茜丝卡的眼神交流。

    “爱莎,是谁来了?”

    一个老人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是我新认识的一对落难的姐弟……”

    爱莎婆婆歉意地看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进来,随便坐。

    法兰茜丝卡似乎养成习惯,听到阿莎婆婆的和善语气,顺从地走进了房间。

    艾林却在下意识切换到蜃珠视角时,愣住了。

    蓝眼、金发、长耳……

    阿莎婆婆的苍老面容下,竟然是一幅倾国倾城的精灵面孔。

    看清阿莎婆婆真实相貌的同时,他下意识看向正走进房间的法兰茜丝,在心里诧异道:

    “阿莎婆婆的相貌怎么会和法兰茜丝卡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