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父女两个人,连带着一众下人,被李云带人,押回了常州城。

    路上的时候,这老头儿还在不住叫屈,连带着他那个闺女,也哭喊不休,李云听的烦了,一拔刀,父女两个人就都老实了,一路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另一边,杨喜也带着人,将往南逃的宋家人,给捉了回来。

    宋家人数倒多一些,有十几个人。

    等人带回城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李云连觉也没有睡,而是连夜提审蒋矩。

    面对坐在主位上的李云,这位蒋老爷并不怎么慌乱,李云问什么他便答什么,等几句问话之后,他抬头看着李云,开口道:“李使君,老夫勾联反贼一事,你全靠臆测。”

    “可有半点证据?”

    “您是朝廷的招讨使,办案子总不能一点证据不讲罢?否则与那些四处杀人的恶贼,又有什么分别?”

    因为有些疲惫了,李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头喝了口茶水,然后才看向眼前这个老人,淡淡的说道:“找你回来问话,也没有说你勾联反贼,你怎么自己认了?”

    “再说了。”

    李某人看向蒋矩,缓缓说道:“撇开这次贼人作乱的事情不提,你们蒋家从前也不干净,刺史府里随便翻一翻卷宗,蒋家的案子便不少。”

    “前几任常州官员,包括现任刺史吴辩,恐怕都没有少收你们家的贿赂罢?”

    蒋老爷神色微变,随即低声道:“李使君,这是观察使应该管的事情,你是招讨使,只有有关匪寇动乱的事情,才应该由你来管!”

    “我能不能管,用不着你来教我。”

    李云瞥了一眼蒋老爷,沉声道:“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别的一概不问。”

    “蒋家年前搬出了常州城,搬到哪里去了?”

    李云声色俱厉:“搬到青州去了,是不是?”

    算来算去,李云得罪的人里,有能力在江东拨弄风雨,而不怎么留下痕迹的人,也只有那位平卢淄青节度使了。

    蒋老爷目光闪动,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而是默默说道:“这事,李使君想要查,自然能查得到。”

    “本官是会派人查。”

    李云冷声道:“本官现在是在问你。”

    蒋老爷还是没能抵住李云逼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之后,低声道:“我…我家是搬到扬州去了。”

    “那好得很,离青州已经很近了。”

    “我不懂,李使君为什么一直扯青州。”

    蒋老爷看着李云,咬牙道:“我们蒋家,同青州有什么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却不算数。”

    李云站了起来,缓缓的看了蒋老爷一眼,淡淡的说道:“不过有几句话,我要告诉蒋老爷,我现在忙得很,没有时间在这常州跟你们久耗,明天我正法了那些反贼之后,便会动身离开常州。”

    “所以,我没有时间和你们磨,有些事情,我也不需要证据。”

    只有办案子才需要证据。

    而现在的李云,是在创业,是在争地盘,或者说是在跟某些人进行政治斗争。

    政治斗争,不需要证据,只需要怀疑就足够了。

    怀疑产生,罪名成立。

    而在现在的李云看来,常州这件事情,一定很平卢军脱不开干系,是北边那位周大将军,再给他上眼药。

    这就足够了。

    反正将来,在扩张的过程中,无可避免的会与平卢军产生一些冲突,既然迟早会冲突,那么是不是他们干的。

    其实都不要紧。

    李云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蒋老爷,缓缓说道:“有机会,本官会去扬州,好好看一看你们蒋家。”

    蒋老爷终于变了脸色。

    李云没有再看他一眼,扭头离开了。

    如果现在朝廷尚有威权,李云也是正经地方官员,这件事他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干净明白的。

    但是现在,他如果还把精力放在这些小事上,便连做一方诸侯的资格都没有,还不如回山上,当他的山贼去。

    从到常州那一刻开始,李云就很清楚自己这一趟来的目的,那就是平息地方叛乱,展示自身实力。

    至于其他细枝末节的东西,能查出来自然最好,查不出来…

    蒋家等嫌疑很大,而且本就在地方上为祸不浅的地方家族。

    该死就得死。

    …………

    第二天。

    常州城斩首的街口,一百多贼人以及作乱的村民,被整整齐齐的绑缚起来,跪在了街口空地上。

    这一百多人,有些人战战兢兢,有些人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在他们身后,各占了个江东兵的将士,手持钢刀,不少人也都是额头见汗。

    这些人,自然都是李云的下属。

    虽然他们都已经上过战场,但是不少人并没有亲自杀过人。

    这是很常见的情况,事实上,很大一部分将士到了战场上,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跟着大部队跑来跑去,有些运气比较好的,打仗几年乃至于十几年,都不一定能拼杀上几场。

    这一百多个人,便是没有见过血的,由他们来行刑练胆。

    李云坐在监斩的位置上,他的左右两边,坐着常州的两个主官,李云瞥了一眼他们俩,然后缓缓说道:“二位,今日正法这些反贼之后,咱们三个人都具折上奏,向朝廷禀明此事。”

    “然后,本官就要离开常州,返回金陵了。”

    刺史吴辩是个怂人,连连低头应是。

    万邕倒有几分血性,不过这个情况,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

    李云见他们掉了头,随手将自己桌案上的斩令丢在了地上,示意开始行刑。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李云的目光依旧看向这两个人,然后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本官还要上书参你们二人。”

    吴辩闻言,神色骤变。

    一旁的万邕,咬牙切齿:“巧得很,下官也正要上书参李使君!”

    “那咱们便互相弹劾罢。”

    李云神色平静,毫不客气的说道:“偌大一个州城,竟然被二百多逆贼给占了,以至于城中百姓伤亡惨重,我要是你们,这便一头撞死在这里,以谢常州子民!”

    这会儿,李云一度想直接把这两个人拿下,给一刀杀了泄愤,但是杀一州的主官对于他现在来说,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总是会有一些麻烦。

    到了那个时候,他李云指使贼寇作乱的谣言,可能真就要传遍整个江东了。

    因此,这个事得缓一缓。

    他会留人在常州,看住这两个人,等风头过去,这两个非蠢即坏的地方主官,便一个也跑不脱。

    吴辩正要低头告饶,突然听到了一阵惊叫声,他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法场上,一百多柄长刀高高举起,然后又落了下来。

    但是毕竟不是专业的刽子手,因此杀头也极其不专业,这一刀下去,一百多个人倒有一半没有死透,在法场上哀嚎爬行。

    一多半将士丢下刀,就趴在一边呕吐。

    吴辩刚好瞧见了这一幕,这位常州刺史,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也忍不住到一边,大吐特吐起来。

    李云站了起来,命人处理法场,然后对着一群围观的百姓沉声道:“诸位乡亲,本官是江东招讨使李昭!”

    “常州之乱,至此尽绝!”

    “再有人心怀不轨,作乱生事,便依旧是此等下场!”

    他环顾四周,喝道:“这事不会到此为止,招讨使衙门会一查到底,但有涉案相关,都是此等下场!”

    说罢,李云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本官身为江东招讨使,常州出现这种动乱,地方官府有过,我亦有过,本次城中百姓,有死于这些贼人之手的,招讨使衙门每人发六贯钱。”

    “过些日子,招讨使衙门,就会到常州来发钱。”

    说到这里,李云走到人群里,继续喝道:“再有敢传播谣言者,拿到之后,一律按照反贼论处!”

    “立诛不饶!”

    说罢,李云长身而起,大步离开。

    有围观的百姓,互相对望了一眼之后,才都反应了过来,对着李云的方向欢呼起来。

    “李使君,李使君!”

    “李使君!”

    欢呼的声浪,一声大于一声。

    这些围观的百姓里,有几个神色诡异的人,见到这种声势,互相对望的一眼之后,都是无奈摇头。

    这种直接撒币施恩的法子,比那些流言蜚语,要有效果的多。

    而李云本人,则是在欢呼声中,离开了人群。

    “陆河,你带五百人,暂时留在常州,维持城里城外秩序。”

    李云翻身上马,看向陆旅帅,深呼吸了一口气。

    “过段时间,我会派人过来,把常州后续的事情做好。”

    陆河毫不犹豫,深深低头。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