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们的反应没有出乎大帝的预料,但是这个中的理由却是让大帝再度感到了诧异。

    大帝很清楚。

    他们选择臣服,仅仅是他们在听到图拉真活了后,急需一个似乎可以依靠的人去对付那个贵族杀手。

    可是你们就这么畏惧那个家伙?

    他就算完全活了,也只是一个持有南境的序列二而已。

    而我,你们的确不知道我马上就能登神,但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个序列一,而且还是伱们的开国之主?

    为什么要这么怕???

    因为自己也是贵族阶级,所以大帝不太能理解仅仅因为是贵族就可能会死的恐惧。

    这甚至还反抗不了。

    毕竟反抗的人已经先死了。

    如果这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那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可问题是,这才过去了二十年。

    哪怕是普通人都不可能因为二十年就忘掉一切,更何况是普遍长寿的贵族?

    那种恐惧,就彷佛还在昨日。

    这一点,可怜的金雕波利斯已经证明了。

    他以为自己克服了,实际上还是会因为看到一张大公的亲笔就崩溃。

    不过好在不管贵族们是出于什么理由低头臣服的。

    只要他们带了头,其余的人自然跟着顺从了。

    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带头,余下的就几乎是水到渠成了。

    没有人会在乎这到底对不对,反正前面的人都这么干了。

    更何况这一次,他们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虽然问题很多,但都不足以让他们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故而皇家骑士们也是在短暂的犹豫后,直接双手捧剑的低下了头。

    这代表臣服。

    看到这一幕,大帝嘴角微微扬起。

    他已经打败对方的帝国了。

    现在只剩下打败对方了。

    “立即召集那些致力于对抗图拉真这个可耻之徒的人们。”

    “为我那可怜的安莎报仇,为你们多年来蒙受冤屈雪耻的时候到了!”

    “拜拉席恩必然会让南境血债血偿!”

    听到这儿,贵族们简直喜极而泣。

    还好有大帝可以站出来对抗恶魔!

    不过皇党贵族们也是疑惑的问道:

    “大帝,您究竟是怎么回来的,还有,女皇陛下的遗骸呢?”

    可以说早就等着这一点的大帝直接说道:

    “仪式,为了能够一直守护我的国家,我的人民,我的子嗣,我准备了一个仪式。”

    “所以我才会毫无征兆的暴毙而亡。”

    “那不是死亡,我只是为了仪式而沉睡,同时,这个仪式会在这个国家需要我,人民需要我,子嗣们需要我时将我和我的老朋友们唤醒。”

    “结果啊,我一醒来,就是看见了我那可怜孩子的尸骸。”

    说到此处,大帝简直泣不成声。

    “我唯一的孩子,我唯一的子嗣,拜拉席恩绝嗣了!”

    “原初在上啊,那是多好的孩子啊,那个恶魔,那个屠夫,他怎么能杀害这样好的孩子呢?”

    “还是为了他那可耻的欲望,为了这肮胀的想法,他不仅杀了我唯一的孩子,他还杀了他的祖先康塔思!”

    “那个恶魔,我不会放过他的!”

    到这儿,大帝的表演堪称完美。

    他哭的彷佛亲眼看到备受自己疼爱的孙女突然离世的可怜老人。

    他痛斥着图拉真的邪恶和残酷,悲愤的诉说着自己失去了孩子和朋友的伤痛。

    在他的表演下,所有人都是深深的低下了头。

    他们已经能够想象到图拉真当时的疯狂和残忍了。

    那家伙就是这样,不折不扣的屠夫,侩子手!

    而在最后,大帝更是掩面痛哭道:

    “至于我那小安莎的尸骸,行行好吧,给她留下最后一点颜面吧。”

    最后一句话,更是直接点爆了皇党贵族。

    “杀了那个屠夫!”

    “烧死他,直接烧死他!”

    完全不需要多说什么,也不需要摆出什么证据。

    他是拜拉席恩·道尔,这个帝国的开国之主。

    他的话天然具备权威。

    所以,他只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说辞,余下的,人的想象会帮他自己补全一切。

    因为他是权威!

    而且谁能想到,这个如此疼爱自己子嗣的老人才是真正的侩子手呢?

    看着群情激愤的人们,大帝,七公,甚至是旧贵族们都笑了。

    ——

    皇宫被替换为了旧时之物,但外围的皇都却是依旧。

    所以,消失的皇宫和旧日皇都呢?

    答案是,它们都在地下。

    大帝仅仅替换了皇宫,为的就是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

    好将年轻的女皇困死在里面。

    他没有急着动手,替换和杀人可是两个难度。

    而且,他还有别的诉求。

    看着头顶的幽暗天空,还有空无一人的皇宫。

    安莎几乎立刻明白了现状。

    当然,莫恩也是。

    看了一眼脚下后,莫恩说道:

    “那个家伙应该已经把一切罪名都推到了我的头上,然后借此击败并得到一个帝国吧?”

    “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

    莫恩摇摇头道:

    “杀了一个序列一天使和将一块地方替换掉可是两个难度。”

    “而且,他恐怕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文字游戏能够成功,所以,他还需要你活着,更需要我活着。”

    安莎愕然看向莫恩道:

    “老师,您是什么意思?”

    “安莎,有一个应该算是好消息的消息要告诉你。”

    “那就是,他多半不是你的祖先道尔大帝。”

    看着越发不解的安莎。

    莫恩取出了那面以玫瑰为主要雕饰的镜子道:

    “他应该是初代洛伊曼大帝!”

    “他的确打算玩文字游戏,但是,不是道尔大帝击溃自己的两个子嗣,而是他洛伊曼大帝击溃道尔大帝和他的子嗣安莎以及你们的拜拉席恩。”

    “康塔思对我说过,说是道尔大帝一手培养起了洛伊曼大帝,然后洛伊曼大帝发现了端倪,并且差点让他们功亏一篑。”

    “现在想来,他们早就输了,输的连家都没了。”

    安莎看着莫恩手中的镜子道:

    “哪幅画给了您答案?”

    莫恩点点头道:

    “恩,那幅画上有几个细节和镜面对不上。但又绝大部分都对的上,以至于你一眼都没有看出问题。”

    “所以,我就推断,现在的这个影之都,肯定是在道尔大帝‘逝世’后过了一定时间才打造的。”

    “这样一来,就出现了时间上的问题,那就是道尔大帝应该在自己暴毙之前就完成这个大本营才是。”

    “毕竟那个时候他最具备力量。”

    “当然,就此不能完全说明。可是我还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莫恩看向了眼前的影之都道:

    “安莎,你觉得什么东西才能维持一个零级封印物长达千年的消耗?”

    这就是莫恩最开始一直忽视了的细节——在拜拉席恩境内,女皇以及此前的历代皇帝和七公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这就说明大帝并没有做过显眼的事情,以至于人们都觉得他真的死了。

    可是这么一来,持续启动理想国的资源从哪里来?

    莫恩相信大帝最开始有准备,但莫恩不觉得坐吃山空的他能撑得起影之都千年。

    哪怕0-11的启动要求只是强大的能量。

    再加上康塔思说大帝一直没有告诉他们另一个祭品是谁。

    所以莫恩就做出了推断——真正的道尔大帝!

    那家伙不仅击败了道尔大帝,甚至他还将道尔大帝当作动力炉压榨了千年之久。

    拿一个序列一的天使当燃料,只要自己时不时的在补充一点,那的确是够了。

    甚至这最美妙的还是,道尔大帝会一直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的活着。

    所以,他现在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祭品了!

    而这个祭品毫无疑问就是安莎。

    至于是道尔大帝打败了洛伊曼大帝转而将他当作燃料的事情。

    这不可能,因为康塔思他们都不知道。

    只有反过来才说得通。

    安莎不笨,她马上就明白了关键:

    “您是说是洛伊曼大帝击败了道尔大帝?然后他不仅替代了道尔大帝,甚至还将道尔大帝当作燃料烧到了今天?”

    “是的,安莎。“

    “可是为什么他不直接杀掉余下的七公,然后带着这些回到洛伊曼?”

    “备选。”

    “什么?”

    “这个理由不仅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伪装成道尔大帝,而且可以解释为什么二十年来他没有动手。”

    莫恩说道:

    “他想要成神,非常想要成神,毕竟都走到了序列一了,主神的神位又是空着,这没有理由不继续往前对吧?”

    “可怎么才保险呢?答案就是多加保险!”

    “作为击败了道尔大帝的他当然可以直接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去,可这样一来,他就少了一个保险。”

    “那就是道尔大帝的遗产——拜拉席恩!”

    再有了答案的情况下,就可以试着反推前面的一切。

    可能会错,但只要选择最合理的那个,这就多半是真相了!

    “成为道尔大帝,那他就有一条名为洛伊曼帝国的后路。”

    说到这儿的莫恩也是慢慢说道:

    “然后对你,他也是为了追求保险!”

    “因为他不敢肯定文字游戏能够成功,如果失败了,不仅千年等待功亏一篑,而且自己还可能因此死亡。”

    “同时他当时肯定怀疑我活着。”

    自己调查皇冠餐厅的事情,他肯定看在眼里。

    虽然自己当时没有发现问题,但他恐怕不会这么想。

    搞不好这家伙这二十年里,一直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因为他多半觉得自己死了就是为了对付他。

    不然,自己为什么要死?

    甚至自己死后,还刚好出现了一个序列一的女皇?

    “我明白了,老师,他是怕您对付他。但是,为什么现在他又动手了?”

    前面的可以说是莫恩做出的最有可能的推测,而这儿,莫恩可以肯定的说道:

    “铁拳哈罗,他既然是洛伊曼大帝,前面又是出了这么多事情,他只要找了哈罗,他就会知道很多事情。”

    “再加上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女人作为盟友。”

    “对他来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而且我敢肯定,现在的北方已经在哈罗的联系下开始暗中联合。”

    “甚至可能他们已经将他重新尊为了大帝。”

    这些都是莫恩的推论,莫恩没有拿出除了语言外的任何证据。

    但是女皇仅仅是听了后,便深感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反正,换她来的话,她也会这么操作的。

    “安莎,命定之死还在你这儿吧?”

    听到这个单词的女皇整个人都是微微颤抖了一瞬。

    那把匕首真的是她的噩梦。

    “在,老师,您?”

    看到迟疑的安莎,莫恩不好意思的笑道:

    “放心,我没有伤害自己的理由。我是要靠这个翻盘。”

    “您打算用命定之死杀了他?那还是交给我吧。”

    “我的确这么想,但现在不是用命定之死去挑战他的时候。我是要靠命定之死逃出去。”

    听到是要让老师逃出这个危险的地方。

    安莎马上取出了命定之死。

    这把匕首就被安莎藏在了皇座的扶手中。

    这是梦魇,也是老师的爱。

    安莎没有办法毁了或是丢弃它,同样的,安莎也没办法直面它。

    所以安莎将其藏在了这个地方。

    看着安莎递来的命定之死。

    莫恩静静的说道:

    “这把匕首曾经被用来弑神,很多人以为这是个传说,实际上这是真的。”

    “然后,那个弑神者还留下了三滴神之血在这上面。”

    “有一滴已经在漫长的历史中被用掉了,不过剩下的两滴也足够了。”

    用匕首将自己的掌心划破之后,莫恩用自己的血涂满了匕首的短柄。

    等到柄部涂抹完毕,莫恩对着匕首念出了那个古老的咒语: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一滴金色的鲜血顺着匕首的刃口缓缓流出,并最终淌满了整个刃口。

    将其朝前长长一划。

    自由得以浮现。

    “我是他以防万一的保险,他肯定会放我走的。不过,我不喜欢承敌人的情。”

    “所以,我们走吧,安莎。”

    莫恩说着就要越过那道自由之门,在门的那边是拜拉席恩皇都的郊外。

    这是神之血配合命定之死划开的大门,理想国也没办法阻拦。

    可安莎却是留在了原地:

    “老师,我要留下来。”

    “安莎?”

    莫恩有点意外。

    安莎则是看着莫恩说道:

    “老师您是打算反击是吧?那么我留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安莎,这太危险了!”

    “您说了杀死和替换是两个难度,然后我还有这座皇都,那么我就有撑下去的底气。”

    “以及您也说了,还有最后一滴神血是吧?”

    莫恩知道安莎的意思。

    自己不见了,对方很难因为猜疑而放弃如今的大好局面。但安莎不见了,对方的行动就会不可捉摸。

    而且安莎留着,持有命定之死和神血的她就会是一把潜藏的尖刀。

    随时都能成为刺向对方心口的利刃。

    但是,这太危险了啊!

    安莎抬起莫恩的手,然后伸出舌尖小心的舔舐了起来。

    很痒,但伤口也几乎是瞬间愈合。

    看见老师的手恢复如初后。

    安莎才是看着莫恩说道:

    “老师,我不能总是站在您的身后,我希望的是能够站着您的身旁。”

    “而且,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冒险而已!”

    安莎举起了莫恩拿着命定之死的手。

    短暂的沉默后,莫恩说道:

    “安莎,情况不对,一定要逃跑!”

    “老师,我说了,我想要的是站在您的身旁,我不会冒险的。”

    事情已经确定,那么莫恩就不会犹豫。

    而且,这不是九死一生。

    将命定之死交给了安莎后,莫恩直接越过了自由之门。

    当门扉消失的瞬间。

    大帝的神色微微凝重,但片刻之后又是舒缓了起来。

    反正,自己是要放他走的。

    南境和图拉真,可是最后的保险。

    不过看来哪怕是图拉真,也没办法从理想国带走一个序列一啊。

    ——

    当消息传回南境,整个南境都是一片哗然。

    他们同样是出离的愤怒。

    大公都死了,为了这个国家死了!

    他们怎么还能如此血口喷人的!

    在卡扎督姆,南境的封臣们为此几乎吵的不可开交。

    爱尔也是有点不知所措。

    而在卡扎督姆的城门口。

    因为正值敏感时期。

    所以看护此间的直接是半神哈德利。

    在今天,哈德利也是一阵的心烦意乱。

    他忧心南境的未来,忧心主人的血脉应该如何存续。

    就在这时,哈德利身前的镜影湖泛起了涟漪,带着鸢尾花香气的微风从山边吹了过来。

    这让心烦意乱的哈德利感到了久违的心旷神怡。

    他忍不住站起身,走到了湖畔边的湖心大道前。

    深吸一口气后,哈德利和南境的骑士们看到了一个人在风中独自穿过了湖心大道。

    那个身影初看之下十分单薄,但越是靠近,他们越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这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是不知不觉的集中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当他走到了哈德利身前时。

    风正好停了。

    他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哈德利。”

    但就是这个人还有这句话,让哈德利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激动,不敢置信,惊喜,无数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脏。

    最后的最后,哈德利近乎虔诚的跪在了他的身前,并深深的低头道:

    “欢迎回家,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