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崖壁的山洞之中,魏青山正在大礼拜见大宁公主殿下宁九韶。

    宁九韶早已起身来扶:“魏叔不必每每都如此大礼!”

    魏青山依旧下拜叩头再起:“君臣大义,礼不可废!”

    宁九韶无奈的摇摇头,唯有转身坐回石台,端庄姿态,面色沉稳。

    魏青山站定,躬身再拱手一礼,才开口:“殿下,老臣此来,有大喜之事,刚刚探得消息,北境达旦九部已然一统,漠南漠北尽拢扎古大汗麾下,来日必将南下,篡国之贼北境难安也,老臣数月之前还去了西北,西北十六国也多有脱离之意,起兵不远。南疆各部还在联络之中,西蜀也出雄才,已然听调不听宣。大争之世必至,大宁复国之机就在不远!”

    宁九韶听着,微微点头,脸上并没有多少惊喜之色,只说:“魏叔辛苦了……”

    魏青山连忙再拜,咬牙切齿:“家国大业,不敢言苦!只恨赵贼不灭!”

    “魏叔需要我做什么呢?”宁九韶问着。

    魏青山答道:“殿下如今,只需要继续隐藏,万万不可暴露行踪,赵贼依旧在对殿下大肆搜捕,只要殿下安全,待得来日时机一到,老臣与诸多大宁义士准备日久,只需殿下高举大旗一呼,必然应者如云!复兴家国,指日可待!”

    宁九韶依旧只是点点头,这些话她也不知听了多少次,只说:“我明白了,多谢魏叔这些年如此用心!”

    “老臣世受皇恩,岂能不报!”魏青山说着,已然红了眼眶,好似又要下拜。

    却是洞口走进一袭白衣,传来了嘲弄之言:“也不知你这老头还能活几天,一个道士,不好好修道求长生,每天打打杀杀,难怪如今道门日渐衰微,原来是弟子不孝所致……”

    魏青山哪能不来气,转身斥责:“家国大事,你一个外人,岂敢来探听?”

    却是石台上的宁九韶见到祝平安走进来,面色上微微一松,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接了一语:“魏叔,无妨的,平安是自家人,他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

    “既是自家人,却又为何不为大宁国仇家恨出力?每每不着边际,处处嘲弄之言!”魏青山来气,此时他显然严肃非常!

    “魏老头,我不是喜欢嘲弄你,你来汇报工作进度也无可厚非,但你每次来说的这些话语,你家公主都听厌烦了,要不伱就别来这么勤快了,下次真的天下大乱了你再来,怎么样?你布局天下,谋算天下,你家公主也帮不上忙,她也只能每天躲躲藏藏……”

    祝平安是真心疼师父,这哪里是人该过的日子?

    “你小子懂什么?如今之局,殿下安危最重,唯有殿下安全,才有将来大业。眼前些许困难,算得了什么?成大事者,必然要受常人之不能受,来日登基为帝……”

    “好好好,登基是吧?行行行……我知道你与前面那座九宫山上的人关系甚笃,我可听说最近前面那九宫山上可不太平了,这地方还能住多久?是否要搬家了?”

    祝平安现在住的地方,其实是九宫山旁的一座小山,那九宫山上是剑道宗的山门,也就是每次阻挡祝平安仰观万里苍穹视线的那座高山,山巅铜鼓顶上住着剑道宗掌门清微真人,也是道门大能。

    但最近,九宫山上发生了大事,清微真人的一个天才弟子叛出了山门,听说是为了掌门传承之争,这位天才弟子了得非常,杀了师兄,伤了师父,跑了,带着一大批弟子一起跑了。

    临走之前还放话,过段时间伤势好了,定然打上山门……

    宁九韶能在这九宫山附近住这么久不被人发现,便是受人遮掩之恩,九宫山上发生的事就在前几日,魏老头应该还不知道。

    果然,魏青山一听,面色立马大变,问道:“九宫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祝平安把事情一说,魏青山立马再问:“清微伤势如何?”

    “听说……也只是我下山买菜的时候听说,清微老了,那天才逆徒太强,给他打了個生活不能自理,也听说啊……清微厉害是厉害,但毕竟是真的老态龙钟了,都已经在安排掌门传承了,伤势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那逆徒年轻力壮,虽然也有伤,想来不需多久就会好,到时候打上山门,清微老头怕是顶不住……”

    祝平安依旧是戏谑的语气。

    魏青山微微皱眉,一时不语,先看了看公主殿下,又看了看祝平安,眉头更是紧锁不松,内心必然也盘算无数……

    连带宁九韶也有些皱起了眉头,心中大概在想是不是真要搬家了,她显然是不愿搬家,从小到大,不知搬了多少次,每次搬家,身边亲近之人就会少几个……

    父亲就这么搬没了,母亲也这么搬没了,兄长也搬没了,弟弟也搬没了……其他亲族家眷就更不用说了。

    好不容易搬到了这里,一住十几年,以为安生了,日子似乎有了一种安宁与安全感……这种感觉,实在不愿再失去……

    祝平安这个没有心的人,还在戏谑开口问:“魏老头,搬吗?可有想好新位置?要我说啊,就搬得远远的,海外孤岛啊,南疆尽头啊,或者北地绝境啊,搬去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那就再也没有这么多事了……”

    其实,祝平安也不是戏谑,他心中真这么想。前朝余孽,非要留在这方土地干嘛?

    如今大赵为天下正主已经六十年了,也是太平天下,按照祝平安对某一个世界的历史了解,这种情况,哪里还有能复国的?几代人都过去了,百姓还能记住谁?

    哪怕天下有可能会乱,但世间总有雄主,就算乱了,也没有可能轮到前朝余孽再起。

    这就是一条死路!

    尽管祝平安戏谑嘲弄着,但魏青山却依旧严肃非常,他想定了许久,也不管祝平安的胡说八道,郑重开口:“祝小子,九宫山之事,稍后老道会亲自去过问清楚,老道有一事相求与你,还望你看在殿下的份上,万万要答应下来!”

    “我不答应!”祝平安不等老头说事,直接拒绝!

    哪怕祝平安拒绝了,魏青山依旧自顾自说:“九宫清微乃是殿下安危重中之重,此番若真是有如此大敌,清微若是不能敌,那老道我实在是一时半刻请不出大能之辈前来护佑,老道我近来也久留不了,早已约定了要事要往达旦九部走一趟,九宫山门安危大事,殿下万万不可显露行踪,还望祝小子你能护佑一二,如此才能保得殿下无忧……”

    “你这老头倒是想得好,我哪里有能力护佑得住清微老头?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可答应不了你,到时候真有大敌而来,我就带着师父赶紧跑,到时候跑得远远的,你也别怪我……”

    祝平安摇着头,闭着眼,这他妈不是强人所难吗?

    我一个十八岁的小年轻,怎么去护一个道门真人?

    魏青山微微叹了一口气:“唉……世间之事何其难也,老道我又何其难也,老道我一生求人不多,祝小子,你我这十几年来,总该有几分情面吧?哪怕你我情面不多,大花将来也要在我门下,这般岂能不是大情分?何必如此无情?”

    “我无能为力!”祝平安斩钉截铁,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出得洞中。

    留得魏青山摇头苦笑:“这小子,实非良人!”

    唯有宁九韶微笑摇头:“魏叔,你自去吧……平安只是年少顽皮,他知道事情轻重的,想来这些年,魏叔你也知他性子,放心就是。”

    “嗯,殿下,老臣明白的,唉……只可惜祝小子这般天纵之才,偏偏不愿与咱们一心谋事,不然该是多大助力……”魏青山每每面对祝平安,总是有一种抓心挠肝的难受。

    “兴许……这般……也好!”宁九韶轻声一语。

    好?

    哪里好?怎么好?

    魏青山没明白这于大业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