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天三个人走下竹桥的时候,身后一切都被白雾吞没,再也看不见来时路。

    竹桥与药田失去踪影。

    但是他们又被眼前一幕所震惊。桃树千株,虬根似铁咬山岩,枝上红花嫩蕊粉如霞,分明不是这个时候;竹林精舍,幽兰丛生,一池清波旁,石上绿藤萝。

    孩童们此刻都聚集在桃林。

    明明花季已过,此刻桃林却是绽放似霞。

    黄轩老道与徐清两人坐在池旁青石上。

    徐清说道:“莫惊莫怕,你们的同伴这不是出来了?”说完话,几个小孩走出二人身后,衣衫凌乱了一些,脸上泪痕仍在,好似梦醒一般揉搓着眼睛。

    “是那个被推下桥的男孩!”

    二愣子眼睛贼,隔着几十丈从几个孩子里认出那个倒霉蛋。

    叶君天点头,三人挤进人群。

    “这是怎么回事?”推人下桥,脸色白皙的男孩有些脸红地问道。

    刚刚他是莽撞一些了,直接推人下桥,那人被土吃进去,吓了他一跳,心里有些自责,现在看见受害者当面,有些不好意思。

    衣着绸缎的男孩狠狠地剜了脸色白皙男孩一眼,咬牙切齿,已经记仇,默默地记下“凶手”模样。

    黄轩老道坐在青石上。

    见众人都来了,白眉微垂,道:“真正进入仙门之前,这是老道给你们的一个礼物。”

    “礼物?”

    “仙人爷爷,你刚刚吓死我们了呀?”

    “对呀,我刚才还以为要被吃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起哄,有些不满。

    短暂地经历一场变故后,孩子们心有余悸,那样的一幕刚刚实在太吓人了,对于他们来说,大部分平日里在家中锦衣玉食,从来没遇见这种事情,就差尿裤子了,有些孩子哭着要回家。

    “仙人爷爷你要给我们什么礼物呀?”

    也有几个孩子眸子里发光。

    他们似乎有些早慧,在这个时候领先其他孩子,察觉到什么。

    “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道理,留下一个印象,走上这条桥,你们将要进入的是另外一个与你们原本相同而又不同的世界!”

    黄轩老道轻捋花白胡须,从孩子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脸上显露几分笑意。

    “要记住刚才那种感觉,在看到机缘触手可及的时候,要想想隐藏的有没有危险?该如何应变!眼睛看到的就一定真实吗?就像刚才那片药田,风平浪静,土却可以吃人;就像刚才那条竹桥,你们所依赖的站脚位置,没有退路,竹桥也成了陷阱……”

    这是一个引路者的过往之谈。

    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言语,只有一场实际行动,一切都经历了,体会了,才能明悟所谓的道理。

    这是黄轩想要告诉每一个孩子进入修仙前的道理。

    有人明白了,懂了就懂。

    有人似乎明白了,似乎懂又不懂。

    “天哥,你懂了吗?”二愣子挠了挠头,他是后者。

    “嗯。”

    叶君天没说话。

    “入局者,百密一疏,怎么看都会有漏洞……”

    这样的一场小波动,在一些人心中埋下种子。

    徐清挥手招来几位少年,这是此处当值的门人之一,带领孩子们进入竹林精舍,叶君天他们三个进入其中一间,紧挨桃花林。

    各自收拾,准备床铺。

    被褥都有现成的,几个少年施展了一种名为“净秽术”的术法,屋内纤尘不染,花香袭人,也明朗了许多,他们就这样暂时安顿。

    有累的就休息;精力活泼的就会在桃林玩。

    但是到了夜里都很安分,孩子们自觉而乖巧地回到屋内,因为之前服食过一种名为灵谷丹的小药丸,保证每天生活所需,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都是服食这种小药丸。

    “嗡~”

    第四日清晨的时候,一阵响动,惊醒众人,桃林上空始终笼罩着的铅灰色云层,随着响动接近,好似被人拨弄着,如沸水翻滚。

    顷刻间,乌云退散。

    桃林上空,仿佛被一刀劈开,露出蓝湛湛的晴空,巨大楼船落下,白帆擎立,仿佛利刃直插云霄,两侧无形的气墙往外继续推开,风流云散,如雪山崩塌。

    船侧符纹交错,令人目眩神迷。

    金色流光如同雷电般游走,散发威压,仿佛苍穹巨兽,令人胸口气闷,不敢大口呼吸。

    一道金梯垂落。

    黄轩老道与徐清拱手告别,孩子们紧随其后,登上甲板,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云海,天宇澄清,净如琉璃。

    这是玉泉仙门的凌虚舟。

    共有六层,他们被安排在负二层的船舱,空间没有叶君天想象的那么逼仄,竟然格外宽敞,行人往来,不必侧身相让,足以容纳两人同行,这是因为有穿着鳞甲的士卒巡逻,他们需要足够空间通过魁梧的身躯。

    他们的鳞甲很特别。

    身体走动时随风摆动,折射曲线流光。密集的鳞片仿佛蛇鳞,摩动出细雨穿林时的“沙沙”声,好像在给耳朵搔痒,头皮微微发麻,但视觉上却有金属质感,带着一种冷利的锋芒,令人双眸刺痛。

    “这些是‘青鳞仙卫’。”

    “等你们日后进入仙门,平常都能见到,不必如此猎奇!”叶君天三人落座,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装束,心情略有悸动,二愣子瞪大眼睛,身体随着仙卫移动,几乎在座位上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这时他们旁边忽然有人提醒道。

    闻言,叶君天看向说话之人。

    只见她衣着华丽,黄袍金丝银绣,十分富贵。

    凤眼星眸,似有一泓清波,鼻梁高耸,宛如玉琢,细腻的肌肤看不见毛孔,仿佛剥出来的鸡蛋细嫩,身材纤瘦匀称,却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仪,这是一个气度非凡的女子。

    又黑又瘦弱的二愣子他们,站在这女子面前,如被明珠所照,自惭形秽。

    叶君天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出身所致,皮相依旧平平无奇,唯有一双眼睛似乎与众不同,平等地看向女子,眼中只是刹那间一亮,又沉寂下去,没有丝毫波动。

    这细微的一幕,被女子捕捉,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旋即嘴角轻轻一抿,转过头去,没有再看这三个人,也没有说话的打算。

    二愣子脸色涨红,似是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行为粗鄙,感到自己的皮囊平平无奇而自卑,心中忽然羞愧,耳根迅速灼烧起来,变得滚烫。

    叶玉娥呆呆地看着女子,挪不开眼睛,张开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女子似有所觉,又转过头来看向小姑娘。

    叶玉娥好似被女子的目光蜇了一口,迅速低下头颅。

    这时,女子再次看向叶君天。

    叶君天眼角微跳,笑了笑:“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