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朝在清虚门看过了六场花开花落。

    这六年,她与今宵与清虚子也相处出一种奇怪的模式。

    师不像师、徒不像徒。

    今宵心甘情愿的当雁朝的狗腿子,跑前跑后,端茶递水,她自我感觉不会比那个从前的玉锦官差。

    清虚子六年如一日的摆烂,春天摊在梨树下,冬天摊在火炕上,夏秋不是窝在后山池塘的小乌篷船里吃莲子,就是去山下集市上买糖果子。

    买糖果子的钱是今宵手搓药丸子卖赚来的,池塘是三年前雁朝结丹时天雷劈出来的。

    整个清虚门只有雁朝这个曾经的妖魔,像是一个正经的修仙人,白日里练剑,夜里背心诀。

    ……

    这日,雁朝拎着刚从林子里打来的野鸡刚回到院子,就听清虚子对今宵道,“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就要开始了,你们两个也去试试,听说名次靠前的能得好些灵珠,依朝朝现在的修为也就青云宗的玉韶卿和连剑山的沈无心可以与她一战,得不了第一,第三的奖品应该也能换不少糖果子。”

    “你都咳成这样了,少吃些,省的齁死。”雁朝对她这个不成器的馋嘴师父,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清虚子正裹着个狐皮大氅,盘腿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一边咳一边夹起一个糖油果子,听见雁朝回来,忙把糖油果子塞今宵嘴里。

    雁朝翻了个白眼全当没看见,把剑往今宵手里一丢,瘫坐在椅子上继续道,“宗门大比非四大宗门弟子者,入山定要查验精魂,我的魂魄还没有补全,去不了。”

    山门大阵一过,她的半妖之体就暴露在世人间了,到时候再想补齐那二魂两魄就难了。

    今宵一边费力的吞咽着糖果子,一边用一块青布仔细的给雁朝擦剑,“师姐说的对,不能贪小利而忘大事。”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了连剑山的慕长生,到时候你们提前一天住过去,不用等到大比那天从山门大阵那里过,无需查验。”

    “师父是说我们直接从连剑山后山入?”今宵阴阳怪气,“不会又像我上个月去送药时一样,被卡在山门口盘问半日然后被撵回来吧。”

    “我已经给慕长生去了信,他会派门下弟子来接你们的。”清虚子哼了一声,“你上次被撵回来,还不是因为把我给你的那枚玉佩弄丢了,没有信物人家识不得你,不让你进不是正常的吗。”

    “师父你这话可就太偏袒慕师叔了!”今宵跳起来,“师姐你给我评评理!我月月都去给慕师叔送药,别说是守山门的弟子来,就是山下卖包子那家的大黄狗都认识我了。”

    雁朝不想掺合他们两个吵人精斗嘴,自顾坐到一边去修起了心法。

    “我看就是那个姬含光指使的。”今宵一边说一边在屋里来回走动,忽然转到雁朝一侧,重重的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师姐这次大比,姬含光肯定也参加。师姐~我们也参加吧,到时候师姐在台上把她打的落花流水,让她也狠狠丢一次面子。”

    雁朝被她猛的一拍,心魂都跟着一震,不悦的皱眉看她。

    今宵也不怕,整个人贴上去抱着她的胳膊道,“师姐咱们去吧~就去吧~听说上次大比青云宗的玉韶卿夺魁,得了一把天泉剑。师姐你的剑法修为早就不在这些人之下了~现下就缺一把好剑了~我们去吧,若是能白嫖一把好剑也是好的呀~”

    “你的意思是我给你师姐的这把剑不好?”

    “我可没这样说。”

    一把青皮铁剑能好吗?人家玉韶卿用的可是当世十大名剑之一的天泉剑,听说那剑月华下剑光如一弯清冽的寒泉,一剑出百星落。虽是夸大了些,也能想见宝剑的风华。

    “你懂什么。”清虚子冷哼一声,“好剑重在剑魂,不在这些花里胡哨上的外表上。五百年前,剑仙凭一把竹剑也能劈开崖山,何况现在朝朝手里的是我亲手炼就上好的玄铁剑。”

    今宵撇撇嘴,前年她师父的“上好”酒葫芦,让她在姬含光面前摔了个大马趴。

    清虚子看出他心中所想,忿忿道,“这还不是怪你学艺不精,现在还不会御器,出行还得掏为师的家底。”

    “是是是,师父说的是,我学艺不精。咱们清虚门有师姐一个剑道天才就足够了,我就和师父一起混吃……好好活着就可以了,其他都交给师姐啦~”

    今宵靠在雁朝的膝上,一副全身心信任她的样子。

    雁朝好笑的看着她,上次在姬含光面前摔了个大马趴,哭着回来求她去教训姬含光时也是这样;上上次爬到后山的峭壁上采蓝芝草下不来,求她抱她下来时也是这个样子。

    雁朝都不知道,她这些信任都哪里来的。

    偏偏看着她小哈巴狗的样子,雁朝又拒绝不来。

    “你好意思提,朝朝现在已经进入元婴中期,你可倒好金丹期,待了六年,修为不进反退,白白浪费了我千辛万苦换来的灵髓丹……”

    清虚子还没骂完,就又咳了起来,近些日子她的身子越来越差了,眼眶发黑、唇色青紫、一片病容,越来越像上一世雁朝捉她时的样子了。

    每每今宵担忧的看着她,她就会冷哼的说,懂不懂天地同寿,管好你自己吧,我可是熬死了好几波人了,再不好好修炼再过几百年,我和你师姐就去你坟头蹦迪。

    今宵不知道啥是蹦迪,但从她师父的破嘴里说出来,肯定也不是好话,气的摔门而出。

    “朝朝!她摔门!她摔咱俩亲手做的门。要我是你,我就用剑抽她!”

    雁朝看着说着气话的清虚子,眉眼弯弯,“师父,给我的这些剑谱都是从前那个竹剑劈崖山的剑仙给的吧?”

    清虚子瘦削的肩膀一下挺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的咳嗽。

    相比今宵,雁朝,从来不担心清虚子的身体,她知道,她这位师父可不会轻易死。刚来清虚门时,她睡的不安稳,夜里总能听见清虚子在隔壁自言自语的骂贼老天,骂贼系统,骂从前那个剑仙。

    后来她在刀、驽、剑中选了剑道,清虚子就扔给了她许多她前世都未曾见过的剑谱,每一本都不比青云宗的一剑落千山差。

    那时,雁朝便猜到了,她这个没有一点修为的凡人师父不简单,她也就留在了清虚门。

    “今宵?清虚掌门?”院子外面有人再叫门。

    雁朝笑看了一眼还在假咳的清虚子,抬腿去开门。

    清虚子长出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大徒弟笑了,漂亮的眼睛一弯绝对有套让她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