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想做皇后了。」

    那是我做皇后的第十六年,十六年间宋璟的后宫只我一人,前朝祁家一家独大。

    民间传说,从帝后伉俪情深到妖后祸国,也仅仅用了十六年。

    可这皇后一开始就不是我想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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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臣妾不想做皇后了。」

    我躺在床上,双眼枯涸的盯着清湛湛的帐顶,这是今年新贡上来的华缎,听说两个人日夜不停的赶工,半年也才得半尺。

    太医正在给我搭脉,听见这话,吓得连忙叩头匐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吸比我这个将死之人还弱。

    「陛下,放过臣妾吧。」

    宋璟木着脸,眉头蹙的紧紧的。小德子明白他的意思,悄悄带着满屋子的人出去。

    他走过来,坐到我的床畔,一双手拉过我枯枝一般的小指动了动。

    许是太凉了吧,我瑟缩了一下,将胳膊掩到了被子下面。

    「阿祁,你想抛下朕。」

    他沉声,眼底是化不开的墨,他的手抚上我的发,抚上我的脸,又在我的唇上摩挲。

    忽然,他的手往下移到了我的脖颈,快速的收拢,我蹬着脚挣扎,极力克制才没有去掰他的手。

    「陛、陛下」门外小德子唤了一声,「谢大人来了。」

    宋璟蓦的松开,站起来理了理袍子。

    「一世又怎么够,阿祁你要陪着朕,一直陪着朕,只要朕没有过够,你就不能走。」

    我的眼角划过一滴泪,倒不是难过,就是喘不上气憋的。

    他转过头不在看我,门吱呀一声开了,谢云瑶从外面走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她穿一身绯色的官袍,细挑的身材依旧笔直,白皙的面庞与从前一样殊艳,只是岁月给她添了几道划痕。

    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她的场景,那时候谢云瑶还是皇后,我被宋璟哄着做了他名义上的侍妾。

    那时候,谢云瑶还对宋璟有几分留恋,她宣宋夫人入宫觐见,顺便让小太监传了个话,捎带上我。

    那时候,我刚回到人世间,见什么都好奇,第一次见穿了一身红色凤袍的谢云瑶,那么漂亮那么年轻,喜欢的恨不得挂在她身上。

    那时候,她也是笔直的,笔直的端坐在凤坐上,看着我上窜下跳,临了了赏了我一堆东西。

    「可有进展?」宋璟冷硬的训话声又把我拉回了朝德殿。

    「臣无能,未曾寻到不世仙方。臣赶到蓬莱之时,那里已无人烟,臣搜遍了整座山,才在一个破败的茅草屋子里,寻到了这半枝钗。」

    小德子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半支钗,我想看一看,小德子犹疑的望向宋璟。

    「给她。」宋璟不耐。

    谢云瑶瞥了眼床榻上的我,可怜之情一闪而过,我希冀着她能替我求一求宋璟,可是她垂下眼帘,什么都没有说。

    宋璟将我与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暴怒的摔碎了手里的药碗,他盯着我,却对谢云瑶说,「再去找,三十日,否则我送谢家满门去下面侍奉先皇。」

    先皇是十六年前死的,那个臭气熏天的老头子把我绑进宫,锁在一个高台上,每日都要割开我的脚踝取血。

    有一日,宋璟闯了进来,一剑砍断了我身上所有的锁链。他看着我身上的血痕,红着眼问我,「傻子,怎么不跑。」

    我怕他哭,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悄声说出了那个秘密。

    「老头子用他的血画了符,我一点法术都用不了。」

    「哦?」

    「你傻呀,他是人皇。」

    「人皇就能锁住你?」

    「嗯呢。」我打了个哈欠,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那天老皇帝死了,宋璟成了新一任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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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谢云瑶退了出去,宋璟又坐回了我床边,他将那半枝钗插回到我的发上,像二十年前一般。

    二十年前的盛夏,很热,我歪躺在摇椅上打着蒲扇在雁蘅的铺子门口,听隔壁花楼的动静。

    「姑娘,请问此处可是能典当万物的舍离铺。」

    「唔,正是。」

    我没有抬眼皮,都这个时辰了,隔壁怎么还没有动静。

    我像往常一样,等着小天孙被花柳楼的老鸨子丢出来,好趁机揪住他的小辫子狠狠的威胁他一顿。

    舍离铺后院养着一处天上地下无出其右的仙药灵草,听说是几百年前的东海蓬莱一位药修典当的。

    当初雁蘅正是看中了我花木的本体,觉得我定适合侍侯这些花草才和我签了契,将姹紫魂灯给了我。哪知那些灵草像是和我有仇一般,一沾我手瞬间枯死。

    我猜是同源相斥的原因,但雁蘅缺咬着牙骂我猪脑笨手,好在小天孙也被罚下了平楚。他是个百事行,干什么都行,浇灌的药草也长得又快又好,前提是抓住他的小辫子他才肯干。

    「姑娘可是雁蘅,雁老板,我……」

    「不是。我是她债主。」我打断他。

    其实她是我债主,为了韶娘为了姹紫魂灯,我把自己典给了雁蘅两百年。

    那人听我这么说,也不走,埋头往铺子里去。

    「你要典什么?她出门了,下月再来吧。」

    我头也没回,继续盯着隔壁的窗户听动静。

    我很生气,赵靖瑶很熟练的拉了拉李珩的手,似乎是在问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我更生气了,所以我冷着脸对眼前两个人道,“夜深了,请问二位殿下还有什么见教?”

    李珩哼了一声,拉着赵靖瑶就往外走,赵靖瑶讪讪的挠挠头,再次对我喊道,“秦小六,下次见。”

    我心中不快,心想再也别见,这个念头一起,我又马上懊悔起来。其实,只要不遇到那个三皇子也算还好。

    不过这次却是真的没有再见,听说她和西齐的二王子在宫里打了起来,皇后娘娘罚她在藏经阁里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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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秦淮卿(二)

    永徽十三年冬,腊月初七,我已回了京城家中。

    傍晚,我正和秦朝——大哥的那个妾室子一起下棋,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要知道我这里平时是很少有人来的。

    秦朝好奇的跑到门口张望,见是祖父亲自带着人过来,惊喜的对我喊道,“小叔叔是太公。”

    我心里纳闷,但还是和秦朝一起来到廊下迎接祖父。祖父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还有一个两鬓生白的姑姑。

    小姑娘见了我,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还没等到我开口行礼,祖父就道,“这是宫里的姑姑,替郡主殿下来给你送几件东西。”

    我有些诧异,接着那小姑娘招了招手,后面的内侍官就把东西抬到了跟前,只听那小姑娘脆生生的道,“秦公子,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