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棋笑了。

    伸手将面前的茶盏递给李怂,轻声道:“我不怕,一点都不怕你变成'人'。”

    李怂看着李观棋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接那一杯茶水。

    李观棋双手随意的放在自己的双膝之上,轻声开口道。

    “其实我比你更希望成‘自己’”

    他指着自己那双纯白色的双眼,轻声道:“你知道什么都看不见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么?”

    李怂微微皱眉,理所应当的开口道:“黑色。”

    李观棋笑了,他伸手点在李怂的眉心处。

    霎时间李怂眼前的世界顿时变成了一片漆黑!

    还不等他嘴角嗤笑显露,耳边传来了无边无际如潮水般的谩骂声。

    紧随而至的便是各种拳打脚踹在他身上!

    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可是这些声音无论他怎么封闭五感都能钻进他的耳朵里!

    李怂从未感受过这些,那些谩骂声让他浑身颤抖。

    仅仅只是过去十余息,李怂的脸色就已经变得微白,脸色阴沉至极,肩膀微微颤抖。

    李观棋抬手将那股力量收回,面庞凑近李怂,看着他漂亮的双眸轻声道。

    “除了黑暗,还有充斥着黑暗的恶意。”

    李怂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看向李观棋的目光心有余悸。

    叶峰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李观棋的身旁。

    李观棋双手拢袖,轻声道:“如今的你,意气风发,游走六欲看遍时间山河。”

    “快意洒脱,却依旧拉不下来脸与人要酒,每每赊账。”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怂,声音平静的开口道:“你赊的是账么?”

    李怂微微低头,一言不发。

    看着沉默的自己,李观棋笑了,眼露回忆之色轻声道。

    “你啃过冬天的馊馒头么?”

    “真硬啊……比六阶大妖的骨头还硬。”

    “你知道乞丐最怕什么季节么?没错,冬天。”

    “夏天的剩菜剩饭虽然苍蝇蚊虫光顾,馊如泔水难以下咽,可好歹饿不死人。”

    “可冬天……是会死人的……”

    “儿时的冬天最难熬了……”

    说到这李观棋抿着嘴笑了笑,可任谁都能看到他眼眶打转的泪花被他生生憋了回去。

    微红的双眼看向李怂,声音柔和如父母长辈般开口道。

    “李从心,你是我心中对美好憧憬的显化。”

    “我愿意自斩三魂七魄成为你,就是想让你摆脱这些梦魇压心之事,成为心中无忧的酒剑仙。”

    “所以……我会保留你的一切,只需要将神魂之力归还于我便是了。”

    李怂瞳孔骤缩,过了半晌才沉声开口:“你不把我吸收了?”

    “你确定我能活着?”

    “确定,这也是我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可……如果是这样,你的神魂将永远缺一!”

    李观棋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缺少,而不是缺失。”

    “我将会彻底斩断你我,合体之后,你是李从心也好李怂也好,与我无关。”

    李怂双眼死死的盯着李观棋,对于这个‘自己’,他从觉醒了些许自我意识之后就抱有抵触心理。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只是他的虚神,他的分魂。

    他就是他!

    可如今……不知为何,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李观棋并没有说谎。

    他真的……将那些黑暗中孤独前行只留下血脚印的过往,通通留给了自己。

    而他李怂,从一‘出生’就带着无上剑胚之体的剑道天赋。

    李观棋给他塑造的肉身同样强悍无比,灵根更是寂灭雷灵,丹田则是天雷珠。

    他目能视物,看遍山河万里云层之上。

    出生便能御空而行,剑道通神。

    他喝酒吟诗,醉卧山巅,洒脱快意……

    他出生便是光明,从未见过黑暗。

    李怂沉默了,他低着头喝着酒,心中生出深深的愧疚之意。

    李观棋则是内心无比平静,他看着李怂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一个……从未忍受过黑暗的自己……

    看着看着,李观棋双眼突然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

    李怂也在这一刻释怀,他端起李观棋递过来的茶杯轻抿。

    甘甜的茶水却苦涩异常,就像是在品尝着‘自己’那些无可奈何的过往。

    喝完茶水,他仰头灌下大口大口的烈酒。

    “嘶!!哈!”

    “这茶,真特娘的苦啊!!”

    抹了一把嘴,李怂看向李观棋端起酒坛笑道:“李观棋,从今天开始,一直在你合体之前,我将拼尽全力帮你!”

    “合体之时,我将不再有半分抵触,信任你会遵守承诺。”

    “合体之后,我是李从心也好,李怂也好,都将是你李观棋的兄弟!!亲兄弟!!”

    “实在不行我喊你一声爹也成。”

    噗!!

    喝茶的曹彦叶峰萧辰都是没忍住,这家伙……

    叶峰撇了撇嘴,他觉得老大这分身有点意思。

    明明是李观棋自己的虚神,却和他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剑灵的声音缓缓在李观棋的脑海中响起。

    “你这是……在给‘他’正心么?”

    李观棋嘴角微微上扬,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从红织的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幽冥的事情。

    他觉得幽冥的性格就是太过无拘无束,洒脱到了极致便是亦正亦邪,心无善恶。

    他虽然也想让李怂出剑随心,不被世俗所拘束。

    却也不想让李怂变成一个喜怒无常,无法分辨善恶是非之人。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正心局!

    扶正前路,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呢?

    殊不知剑灵在剑棺空间之中此时捂嘴轻笑,眼神之中满是莫名的神采。

    虽然看不懂,却能看出美人眸中的明亮之色。

    李观棋轻声道:“如今的你只是化神巅峰,接下来的所有资源都不用你考虑。”

    “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到炼虚巅峰!!”

    李从心耸了耸肩,看着李观棋无所谓的说道:“无所谓,反正境界你都已经达到了,我只需要填鸭修炼就行了。”

    “不过……时间上可能有点来不及。”

    李观棋看着他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李从心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撇了撇嘴嘀咕道:“都说了你是你,我是我,你很烦人。”

    李观棋哈哈大笑,白发李怂却突然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开口道。

    “那个……哥,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你亲弟弟了。”

    “阎罗你不会要回去吧?”

    李观棋缓缓起身,轻声道:“希望有一天你能做那人间判官,手执阎罗问心拔剑。”

    “至于我……一把红莲足矣助我踏天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