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尝了一口酒,先让自己暖暖身子。

    “「嫣红魔女」大人,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说吧。”

    “「魔女之夜」是什么?”

    「嫣红魔女」呡了口红酒,微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应该是什么呢?少年。”

    “这是我的提问。”尤利不卑不亢。

    「嫣红魔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魔女们在深夜聚集举行的弥撒集会……就是「魔女之夜」哦。”

    尤利点了点头:“嗯,我从「恶毒魔女」大人那边听说,这是您要求各位魔女以及眷属们对外散布的内容。”

    “那孩子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啊……”

    「嫣红魔女」无奈叹了口气。

    虽然尤利今天在会议上帮了自己一把,但她开始思考允许男人接近魔女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特别是,像「恶毒魔女」这样心智极度不成熟的年轻魔女。

    加布丽被尤利杀掉的那天晚上,「嫣红魔女」十分少见地被情绪左右了。

    毕竟是跟了自己很多年的眷属,竟然被一介人类少年干掉,这让她感到大为光火。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晚上是不是漏看了什么?

    究竟是漏看了什么?我没有察觉到,而被「恶毒魔女」发现的细节?

    算了,现在再去后悔也无济于事。

    「嫣红魔女」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盯着黑发少年,期待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认为您散布的内容并不是「魔女之夜」的真相。”尤利说道。

    “喔?”

    金发美人挑了挑眉,仅仅是这么一个微小动作就仿佛散发诱人香气,让尤利魂不守舍。

    “那你认为「魔女之夜」的真相是什么?”

    “「魔女之夜」究竟是什么,那并不重要吧。”

    尤利说出了让对方吃惊的话:“重点是——

    您为何要对外散布假情报,甚至还要对灰堡的魔女姐妹们也隐瞒真相。”

    「嫣红魔女」不仅要求魔女们散布虚假的「魔女之夜」情报,同时也没有告知魔女们真相——

    “其实,都是为了掩盖你真正的意图吧?”

    “哼……我有什么真正的意图,你说说看?”「嫣红魔女」娇艳地笑了。

    尤利回忆着过去曾看过的考据视频,不动声色地说出他的进一步推理。

    “「魔女之夜」是向渊面黑暗献上祭品的魔性仪式,邪神之手会在这個时代重现于世。

    你的目的,便是经由邪神之手降临时爆发出的力量,摧毁现在这个以天理教会为主导的世界格局——

    如此一来,魔女便有机会彻底击溃人类、让地表真正迎来由魔女统治的时代。”

    「嫣红魔女」从尤利口中听到“献祭”一词的时候,眼中闪过了动摇的光芒。

    不过她马上掩饰了自己的失态,维持着优雅的熟女风情,捏住精致下巴反驳。

    “呵呵……这与伱说的话有矛盾噢,少年。

    既然我志向如此伟大而高洁,又为什么要瞒着姐妹们呢?”

    “我想是,应该为了方便献祭吧。

    一方面,「魔女之夜」其实是献祭仪式这个真相太过残酷,为了稳定军心你不得不隐瞒。

    而另一个方面,当然是因为……”

    尤利狡黠一笑:“灰堡的魔女们也有可能会成为祭品啊。”

    「嫣红魔女」瞥了他一眼,微笑说道:“我打算献祭掉灰堡的魔女们,以她们的血肉实现自己的成神愿望,你其实是想这么说吧?”

    “不对。”

    尤利淡淡地说出他的推理:“你的理想只有一个,创造一个由魔女主导的时代,创造一个魔女能够走在阳光下的世界。

    为了实现这个遥远不可及的理想,在你看来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在你看来一切都是可以付出的。

    灰堡的魔女们可以成为祭品……这其中也包括你自己。”

    这是尤利整理了目前已知所有线索以后,所得出的最终结论。

    那天晚上,尤利对「嫣红魔女」的第一印象是个暴躁而傲慢的女人。

    她就和其他魔女一样,唯我独尊、随心所欲、自私自利、毫无道德观念。

    尤利曾一度以为,「嫣红魔女」的最终目的是让自己成为「魔女之王」。

    但是在仔细研究过这位魔女长姐在历史中的作为后,尤利意识倒这女人恐怕怀着远比「成神」更崇高的理想。

    为了让像「恶毒魔女」这样的年幼魔女今后可以不必再隐藏于黑暗之中。

    为了让未来的魔女能够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活着——她一手促成了魔女战争的爆发。

    在原本的历史中,「嫣红魔女」率领灰堡袭击了「灰烬圣女」阿斯特莱雅。

    她明知道圣女的强大,贸然交锋己方一定会损失惨重、自己也凶多吉少,但还是这么做了。

    这正说明她为了实现理想而并不在乎牺牲——

    为了能够让魔女们的王顺利降生于世,哪怕她自己也是可以成为牺牲品的。

    不论是被献祭,还是战死,只要「魔女之王」现身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事实上,历史上的「嫣红魔女」也确实成功了。

    她下令进攻瓦尔普吉斯领恐怕并非知晓内情,但却宿命般地促成了献祭仪式的开启。

    说实话,尤利都有些被她打动了。

    如果不是站在人类或者特异点挑战者的立场,也许会因为「嫣红魔女」那高洁的品格转而支持她也说不定。

    可惜没有如果。

    “————”

    典雅的房间里迎来了漫长的沉默。

    「嫣红魔女」动了好几次红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都收了回去。

    尤利的推理全部正确,包括她的隐瞒、她的计划、她的理想,以及她对「魔女之王」的渴望。

    精准到仿佛检查了她的记忆,以至于让「嫣红魔女」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她才如垂死挣扎般反驳道。

    “真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你就是靠着这样的想象力抓住「灯火魔女」的吗?”

    “并不是我的臆想。”

    “如果再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出去吧。别让「恶毒魔女」等太久,她脾气不太好。”

    沙发上的金发美女一脸疲惫地摆手送客,但她的动作和表情却在某个瞬间突然停下了。

    “……!!!”

    金发魔女看见有一条项链缠绕在尤利举起的右手之上。

    链子下方吊着真红色的丑恶之物。

    她从沙发上猛然起身,瞪大了双眼,捂住了嘴唇。

    “为什么……这个会在你……手上……不可能……”

    ——「魔王之卵」。

    开启降魔仪式的钥匙,同时也是「魔女之王」的命运象征。

    这件圣遗物对「嫣红魔女」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不言自明。

    “你,不……您难道是……”

    她所注视的并非「魔王之卵」,而是手握圣遗物的少年脸庞。

    蔚蓝色眼眸中闪烁的光芒是疑惑、是错愕、是疯狂……是莫大的希望。

    「嫣红魔女」嘴唇颤抖,眼眶噙泪,吞咽口水,同时用无比渴望的表情等待少年说出那句话。

    等待少年亲口告诉她——自己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位王、那位救主。

    「嫣红魔女」满面潮红,发出喘息,丰满双峰汹涌起伏。

    “您就是……我等魔女的……”

    黑发少年垂下眼睑,淡淡地吐出一言。

    “头抬得太高了。”

    下一秒,「嫣红魔女」双手和额头贴地,跪倒在了少年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