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和黛西之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美丽至极的灰发女神,眉梢含着慵懒的风情,嘴角向上扬起,似对叶芝的反应相当满意。

    叶芝色变道:“真不能换个仪式吗?”

    晋升四环诡术师的仪式,是同时向格蕾和希露德表白?这分明是通往冥界的仪式!

    黛西笑了,美目中满是揶揄之色,反问道:“你觉得呢?”

    叶芝古怪道:“因为你觉得这事儿可有趣了,所以你肯定不同意更换仪式的。”

    黛西笑得更愉快了,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频频点头道:

    “你答对了,我原本还想加大力度的呢~”

    “但是我呢,也是守规矩的。”黛西笑吟吟地说,“四环的仪式难度不宜太高,否则,以后可就没得玩了。”

    叶芝听出了弦外之音。

    懂了,以后每回晋升诡术师,黛西都会想方设法从我身上找点乐子!

    想让这人来疯的迷雾女神,放弃看好戏的念头,那简直比登临彩虹桥还要难。

    叶芝固然有和格蕾、希露德三个人一起过节的想法,可要是当真同时向这两人告白,那可就成惨烈的修罗场了!

    叶芝的脑海中浮现无数可怕场景。

    眼前,似乎浮现桂言叶胜利结算画面。

    叶芝忍不住嘶了口冷气。

    我不要做无头骑士吔!

    看了眼高挑瘦削的灰发女神,叶芝面无表情地道:

    “我答应这个仪式,但是有个条件。”

    “哦?”黛西美目一亮,仿佛看到好戏开场,欣然点头道,“什么条件?我尽量满足你。”

    “明年的仲夏节,带上鲜花来我的墓前看我,就算你有心了。”叶芝说道。

    黛西笑得直不起腰。

    她雪藕似的手臂,搭在叶芝的肩膀上撑住身子,一只手捧腹,另一只手连连拍打叶芝的肩膀。

    叶芝仰头望天,心中浮现淡淡的忧伤。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他只觉得黛西吵闹。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黛西轻咳两声,柔声道:“你想一想,诡术师的职业特点是什么?”

    未等叶芝开口,黛西自顾自地道:“是诡诈与机敏!”

    “有什么,能比在两位各有千秋的佳人之间保持平衡并全身而退,更能体现诡术师技艺的呢?”

    黛西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叶芝总疑心她下一秒就会忍不住笑出来。

    黛西讲得头头是道:

    “简而言之,这场仪式并不是单纯因为我觉得有趣,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你!”

    黛西目光灼灼,倒映出俊朗的银发少年。

    “因为我?”叶芝讶异。

    “没错,因为伱!”黛西点头,强调道,“你只要能通过这场仪式,就足以证明你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日后遇到再大的危机,你也绝对能够保持镇定!”

    叶芝被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感动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被神祇编出一套谎话,好言安抚的。

    这谎话虽然一眼都能戳穿,但拥有欺诈权柄的黛西却说出如此拙劣的谎话,正突显她的可爱之处。

    迷雾女神,只有在面对格外关心的事物之时,谎话才会露出马脚。

    叶芝点头道:“你说的,貌似很有道理!”

    “那当然,毕竟诡术师最重要的,就是时刻保持冷静。”

    黛西曼声吟诵:“借用你们人类的话语来讲——心中有暴风雨面色却如湖水般平静,可以成为帝国将军!”

    洛林语录都来了。

    叶芝再不答应,迷雾女神都要破功,笑出声来了。

    “好吧,你说的也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叶芝叹了口气,“万一仪式失败,我还可以靠饮用魔药的方式晋升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那样,很没有劲儿啊。”黛西懒洋洋地拖长语尾。

    叶芝苦笑道:“反正仪式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你都有乐子可以瞧,理应给我这做神选的,留一条后路。”

    黛西淡灰色的眼睛眨了眨,轻轻点头:“行吧——”

    “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她神情严肃,伸出两根弯曲的手指,虚抠向眼睛,然后比向叶芝,随后露出风情万种的笑容。

    叶芝道:“我喊救命的时候,你也会看着吗?”

    黛西莞尔道:“我会把眼睛瞪得更大一些。”

    叶芝哑然,同黛西挥了挥手。

    黛西也轻轻挥手,身形顷刻间笼罩迷雾,消失在月光皎洁的旷野中。

    在这四周昏黑的梦境位面,叶芝突然听见清脆的鸟鸣声。

    在意识到自己做梦的刹那间,四方世界瞬间土崩瓦解。

    意识回归肉体,耳畔传来温柔似水的呼唤声: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该晨浴更衣了。”

    叶芝躺在柔软到要陷入进去的天鹅绒床垫,慢慢起身,拨开四柱黄铜床上的丝绸帷幔。

    翠雀女仆长站在床尾,手捧丝绸华服,眼帘低垂,不知为何,脸颊带着一丝微红。

    叶芝打了個哈欠,身上的罗马式白色睡袍宽松且舒适,敞开的胸领一阵清凉,道:

    “就不用你来服侍了,翠雀,我自己来更衣就好。”

    翠雀抬起眼帘,还想说些什么,脸颊却愈发地通红,弯腰把华服放在玻璃镜子旁边,点头道:

    “遵命,领主大人。”

    咔嚓。

    房门关上。

    作为高环超凡者,叶芝听见翠雀那紧促的呼吸与快速的心跳声。

    他摇了摇头,站在落地镜前更衣物。

    小松鼠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和叶芝一同站在镜子前,点头道:

    “很大呢,叶芝。”

    叶芝系腰带的手一顿,满脸黑线,道:

    “我轰散你呀!!”

    *

    仲夏节,阳光灿烂。

    欢声笑语自在流淌,节日的氛围笼罩整座晨霜岭。

    节庆场地绿草如茵,孩子们追逐嬉戏,年轻人载歌载舞。

    长桌上摆满了新鲜水果和面包,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美酒和鲜花的芳香。

    叶芝和弗卡斯站在一片忍冬花田盛开的高坡上,远眺河流旁的青草地。

    “不知不觉,您上任都快要一年了,少爷。”弗卡斯语气有些感慨。

    叶芝微笑道:“怎么,突然怀念起往事了?”

    弗卡斯笑道:“我只是想说,一年时间成为高环强者,又把领地发展至这般规模……您已经做得比您的父亲还要出色了。”

    叶芝微笑道:“这还得多亏大家的帮衬,要是没有你和格蕾、希露德她们,光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做到。”

    “您自谦了,少爷。”弗卡斯注视远方,坚毅的侧脸上带有一丝追忆,“有时我会想,您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不太一样……”

    叶芝心底咯噔一下,没有说话,同弗卡斯一起静静远眺景色。

    夏日阳光灿烂,将一切都照耀得格外明亮,老人缓缓地开口道:

    “我后来又想,既然有人在慢慢衰老,那么,总有人在渐渐长大。”

    叶芝道:“你还不老,弗卡斯,你还是名三环骑士。”

    “多谢少爷,但是,自然规律是不可违背的。”弗卡斯笑了笑,道,“我只希望…能早一点看到您成婚的场景,这便是,我近来时常梦到的景象了。”

    “哦?梦中的我,娶了几个妻子?”叶芝感兴趣道。

    弗卡斯摇了摇头。

    叶芝道:“记不清了?”

    弗卡斯道:“是数不清。”

    叶芝哈哈大笑,拍了拍弗卡斯的肩膀,看向热闹的节庆场地,道:

    “走吧,弗卡斯,我们也去绕着篝火跳舞!”

    “少爷,您应该保持贵族的风度。”弗卡斯委婉道。

    “与民同乐,这才是贵族的风度!”

    领主大人抵达节庆会场,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一阵轰动,少女红着脸偷偷打量年轻有为的男爵领主,人们献上热情和激动的呐喊。

    “赞美领主大人!”

    “诸神在上,仲夏节因您而增添荣光!”

    “领主大人,这是我家十几年的陈酿葡萄酒!您快尝尝!”

    叶芝还没饮酒,却感觉已沉醉在这夏日的微风中。

    忽然,从人群之中,走出身穿一身白色连衣裙的格蕾,阻拦道:

    “来路不明的酒不能喝,可能有毒呢!”

    格蕾仍牢记身为护卫的使命。

    不过,叶芝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他接过酒杯,将杯中鲜红色的美酒,仰头一饮而尽,又将这酒杯递还给一个面相淳朴的男人,微笑点头道:

    “很好的酒。”

    男人一脸激动,赶忙道:“您要是喜欢,我把家里的酒全部给您带来,领主大人!”

    叶芝笑了笑,让弗卡斯给这男人赏钱,又让格蕾跟着自己,一块儿走到静谧的河水边。

    水声潺湲,河面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银光,衬得河边的少女亮光闪闪,身上的白裙似施了魔法般熠熠生辉。

    她的额头上佩戴着漂亮的草编花环,眼睑处饰有发亮的珠粉,单马尾解开,微卷的棕发铺散在肩膀。

    “好漂亮的裙子。”叶芝惊叹道,“格蕾,你从哪里拿来的?”

    格蕾刚才还有些小情绪,此刻的不快烟消云散,笑容宛如向日葵般灿烂,道:

    “你也觉得好看,是吧?嘿嘿…是蓝莓用魔法织成的礼服,说是专门为了仲夏节替我准备的呢!”

    叶芝点头,再次称赞道:“不错,很好看,简直是格蕾的节日限定礼装!”

    “你又在说奇怪的话。”格蕾两手负在身后,借着镜子似的湖面观察自己,挽起耳侧发丝,似漫不经心地道,“希露德呢…今天怎么不见她的影子,她没有和你一起巡游吗?”

    “她与索拉刚完成瞭望塔的重建工作,今天回到剑冬堡,说夜幕降临的时候再出门。”叶芝猜想,“现在可能在补觉吧。”

    高环者是可以用修炼代替睡眠的,但长时间睡眠不足会让精神疲惫,五环超凡者至多每七天就须短时间睡眠一次。

    “原来是这样……”格蕾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在晚上之前,都是你和我两个人了。”

    说一出口,她自己倒觉得有些不妥,两颊飞起霞红,生硬地转移话题道:

    “对了,叶芝,你之前说的,要献给爱神的礼物,是什么?”

    在圣日、祭典、仪式上为神祇献上礼物,有概率获得新的天赋与法术,甚至得到实物奖励与赐福。

    “这个嘛……”叶芝沉吟。

    “是吃的吗?”格蕾抢答。

    “你怎么尽想着吃的。”叶芝哑然。

    “因为叶芝做的菜的确很香嘛。”格蕾真诚道。

    叶芝笑了笑,回答道:“这回献上的不是食物,是乐章……你想听听看吗?”

    格蕾道:“在这里?”

    叶芝点头道:“嗯,就在这里,单独演奏给你听。”

    格蕾挪开视线,脸颊悄然泛起红晕,声音像是从鼻子传出的,点头道:“嗯…”

    叶芝取出‘伊敦的乐器胸针’,变换成羽管键琴的形状,沉吟片刻,借助灵感唤醒脑海深处残留的记忆。

    门德尔松,《仲夏夜之梦》序曲。

    序曲全长约十余分钟,轻盈灵巧,描绘了小精灵在朦胧的月光下嬉游的舞蹈。

    该曲被称为是音乐史上第一部浪漫主义标题性音乐会序曲,正契合仲夏夜的主题。

    叶芝在河边的羽管键琴旁落座,试着与创造领域中无形的爱神神性交流,献上祷告道:

    “爱与美丽之神,在您的圣节上,我为您献上这首序曲,名为《仲夏夜之梦》。”

    顷刻间,欢快灵动的音符倾泻而出。

    格蕾回想起了许多事情,那些回忆都与舞蹈有关,魔女、幽灵的舞蹈记忆纷至沓来,和不远外人们绕着篝火热烈的舞蹈彼此呼应。

    “真好听啊……”格蕾忍不住喃喃,“就像叶芝把一只塞壬海妖吞进了肚子里一样。”

    叶芝额角一跳…出现了,格蕾的奇妙比喻!

    堂堂艺术神选,竟然因此弹错了一个音符!

    虽然有瑕疵,但是问题不大,毕竟是叶芝的“独创乐曲”,弹错了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原曲就是这样!

    一曲终了。

    创造领域里的神性,宛如温柔的晚风,亦如情人的手,轻轻拂过叶芝的脸颊。

    「你已获得来自爱神的恩惠!」

    「你已掌握新的赐福!」

    叶芝眼前一亮。

    之前爱神只给过一瓶香水,这回总算愿意给赐福了!

    「赐福·强化感觉:通过爱神的赐福,你能够强化自己或者一个法术目标的感官,生理或者心理的感受都会被这个法术成倍放大。

    你可以施展该法术的逆转版本‘钝化感觉’,视作该法术的反向效果。」

    叶芝:“……”

    正经的用法,「赐福·强化感觉」搭配「法术·恐惧术」、「天赋·千幻之眼」,能够打出成吨的心灵伤害。

    钝化感觉,甚至能够用于降低内心的恐惧感。

    不正经的用法……那可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