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乌云遮空,月华初显。

    “呼、呼、呼——”

    赵丰祥、秦勇在密林中狼狈奔逃,大大小小的妖类以及活死人紧随其后。

    “可恶!可恶!”

    赵丰祥狼狈应对,心中悲愤。

    他和秦勇靠着武道气血挣脱了流沙、沼泽,但麾下的兵马全部陷落,痛苦等死!

    那可是两千精锐!

    感受到少主心中痛苦,秦勇安慰道:“那不是兵家手段,人力如何能抗衡?”

    “失败就是失败,哪有什么借口?我只是……唉!”赵丰祥的话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他并未注意到,远处正有两道身影,远远地观望。

    “是否出面交涉?”

    “交涉什么?这人一看就是个硬骨头,不会屈服的。”

    “那送他上路吧,别折磨了。”

    沙沙沙——

    前方,草丛摇晃,一群木然之妖晃晃悠悠的走出来。

    四方,高木藤蔓像是活过来了,宛如蛛网,步步紧逼,最终缠绕两人之身!

    知道在劫难逃,赵丰祥苦笑一声,放弃了挣扎。

    “兄长出走密林,得了机缘归来,我这次风光出征,却要殒命于此,这就是命吧!”

    轰!

    话音刚落,有巨响在不远处爆发!

    二人一惊,循声看去,恍惚间仿佛见到一轮大日自山中迸出!

    热息滚滚,热浪阵阵!

    热浪所过之处,草木蜷曲,浮现焦黑之色;热浪途径之地,群妖躁动不安,个个心思不宁!

    赵丰祥等人一下子就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呆呆的看着那团红芒。

    “怎么回事?”

    暗中观察的两道身影心中悚然,生出不祥之感!

    热息飘荡之间,也到了他们跟前,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

    下一刻,大日散去,化作一点寒芒,被身穿道袍的少年接住,正是陈渊。

    “呜呜呜——”

    那些个木然的妖类,本就躁动不安,这时像是感受到了天敌威胁,一个个张牙舞爪、呲牙咧嘴的就朝陈渊扑了过去!

    呼呼呼——

    一时间气血涌动,妖气纵横!

    这群妖之内,不乏五重、六重的强横妖类,这时不顾一切的冲杀,凶悍之气震人心魄!

    “先生,小心!”赵丰祥见状大惊,就要提醒。

    陈渊却摇头叹息:“不仅不逃命,还胆敢出手,果然是被夺了神智,炼成了傀儡,既然如此,只好送你们上路了。”

    话落,他一挥手,寒芒自袖中飞出,像是一道被拉长了的星光,弯弯绕绕的在群妖之中飞过,紧接着又回到了陈渊的袖中。

    安静。

    原本还张牙舞爪、呜呜呀呀的一众妖类,突然诡异的停了下来,看得赵丰祥二人一头雾水。

    赵丰祥迟疑着自语:“这是怎么了?”

    “这莫非是什么定身术?”秦勇回想起在话本上看到过的故事。

    “这人是谁?”

    暗中操控着的两人,同样是满脸疑惑,但旋即他们脸色陡变,露出了极度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

    啪嗒!啪嗒!啪嗒!

    接连的落地声中,一个个模样各异的妖怪头颅从各自的脖颈上滑落,露出了碗口大的血洞!

    血水喷涌,漫天飞舞!

    哗啦啦!

    四面八方下起了血雨!

    啪!

    陈渊的头上薄雾涌动,宛如华盖,挡住了淋淋血点。

    赵丰祥一时惊讶到失声,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人什么时候藏在溪林中的?”

    “太恐怖了!走!”

    暗处的两人更是看得亡魂皆冒,哪里还敢停留,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当即就要跑路。

    但下一刻,砂石滚落,化作沼泽,竟将两人拦腰吞下,禁锢在地上!

    其中一人惊呼的同时,拿出一块令牌,口中念念有词,却是毫无作用,于是惶恐道:“这山林已经被上人炼化,为何能不受吾等控制?”

    .

    .

    “纵是炼化了山土密林,又怎么比得上神位权柄的支配?”

    将目光从两个隐匿者身上收回,陈渊借着神道连接,感受着周遭变化。他的神道之花,是以山川之神为底,要临时掌控一片无主山土,还是很轻松的。

    赵丰祥主仆二人,正小心翼翼的靠近过来。

    “先……上仙。”绝处逢生,又见了诸多异象,赵丰祥已是不能自持,还未走到跟前,就激动着道:“谢上仙援手之恩!”

    秦勇同样拱手为礼,思量着面前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修为。

    他还算冷静,未如自家少主般将面前人当做山中仙,但能一出手就诛杀那么多妖类,其中不乏气血五重、六重的大妖,也实在是骇人听闻!

    陈渊看了他一眼,道:“这些妖类被人炼成了傀儡,但炼制手法粗糙,以至灵智尽失,再高的修为也发挥不出来,直如提线木偶,来再多都不够杀得!”

    九转尸解篇也是炼化傀儡之法,但其中玄妙,远超想象,陈渊自然算是此道权威。不过,这么多傀儡,绝非一日之功,再加上数量不明的活尸,骸道人的准备确实十分充足。

    秦勇悚然一惊,觉得心思被人看穿,心中惊恐滋生,赶紧低头。

    赵丰祥则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道:“上仙,请上仙怜惜吾等凡俗,能出手相救!晚辈尚有两千部属……”说着说着,他面露惭色,但两千条命摆在那,又有救星在面前,自己纵然豁出了脸面、性命,也得一试!

    陈渊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倒是有几分担待,只不过最初却不该领兵冒进。”

    赵丰祥越发惭愧。

    陈渊却不再管他,既然碰上了,他就不会放任那些人死,更何况人死的越多,血气被地脉吸收,最终的血炼之威就越盛,那骸道人的底牌就越多!

    “如果真要交手,那就得先削弱他!”

    这么想着,陈渊抬起左手,手捏印诀!

    神道之花震颤!

    嗡!

    四方嗡鸣声中,三人周围的景象走马灯似的急速变化,转眼到了众兵陷落之地!

    这时,千多兵马陷在泥土中,兀自挣扎,但好些个人已是整个沉入其中,眼看不成了!

    赵丰祥看得心如刀割,哑声道:“请上仙相救啊!”

    陈渊长袖一甩,神光绽放,渗入土地。

    已经近乎绝望的兵卒们,突然发现下沉的身子往上面升起,最终挣脱出来。

    “呼——呼——呼——”

    所有人一解脱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忙不迭的大口呼吸。

    “多谢上仙!多谢上仙!”赵丰吉欣喜若狂,喜极而泣!

    众兵卒这才察觉到变化,见着陈渊和赵丰吉的模样,一时议论纷纷。

    秦勇则一个起落,到了高处,运气高吼,传于众人:“此番吾等入林,因有方外之人插手,差点全军覆没,幸有这位先生出手相救,才能幸免于难!吾等一定要记得先生恩情!”

    赵丰祥止住了情绪,拱手道:“还未请教上仙名讳。”

    陈渊不答反问:“你们这次有多少人入林?有多少军中供奉?”

    赵丰祥一愣,犹豫了片刻,这毕竟是军情,可瞥到了身旁兵卒,还是实话实说:“各城派出的人其实不多,很多还在途中,进入溪林的最多三万人,至于军中供奉,有五六人吧。”

    “五六人,那对战阵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指望不上。”陈渊闭目思量,“三万精壮汉子,全折在这,不仅骸道人的血炼之阵足以大成,整个西北的局势也要动荡!”

    赵丰祥闻言惊道:“上仙莫非是不看好我等西北联军?但此番由曾柔娘领军,还有详细情报……”

    说着说着,他想到自己的遭遇,猛然惊醒。

    “这是个陷阱?”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遍体生凉!

    陈渊不管他的心思,又问:“定西余部也来了?”

    赵丰祥压下心中惊疑,猜出定西军与眼前之人关系不浅,踌躇片刻,还是如实相告:“陈绵将军将他们列为先锋,若真是陷阱,恐凶多吉少……”

    “陈绵。”

    陈渊眼神冰冷。

    突然。

    一缕月光刺破乌云,洒落下来。

    幽暗的四周,响起阵阵空灵歌咏。

    云雾散开,圆月显现!

    “时辰到了。”

    陈渊抬头看了一眼,表情凝重,继而对赵丰祥一眼:“林中凶险,带着你的人赶紧走,不要逗留了。”

    赵丰祥心头一紧,竟是不敢违逆,于是低头抱拳称是。

    陈渊也不理他,身上神道之光闪耀,已经消失在原地。

    等赵丰祥抬起头,看着陈渊离去的方向,满心感慨。

    “来时大日坠世,去时挥袖乘风,果是陆地神仙!不想我深陷绝境,竟还有这般际遇,比之兄长的机缘,还要更胜一筹!回去,定要说给他听!”

    秦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少主,属下或许猜到这位先生的身份了。”

    “谁?”赵丰祥恍若惊醒,兴奋不已,“若是知晓了上仙来历,日后也能前往拜谢!”

    “我记得来时,听曾娘子提过,那位在金城之下,一人逼退荒人兵马的振武将军陈世集,在联军齐聚前,便只身入了这溪林,一直没有讯息……”

    “你说方才那位,是振武将军?”赵丰祥闻言一怔,“但那位将军只是武道惊人,岂能如仙人一般,挥手斩百妖?”

    “里面说不定还有隐情,属下看那位先生年岁与陈将军相当,对定西军的格外看重,才有此猜测。”

    “你这么一说,真的有些……”赵丰祥说着摇了摇头,朝着陈渊离去的方向一抱拳,郑重道:“无论如何,都要先遵从上仙之令,先离开这里!对了,还要令人给曾君报信!余下的赵家兵马,也得一并收拢!”

    想到这,赵丰祥又担忧起来。

    “不知她那边,如今是何光景。”

    .

    .

    同一时间

    “溪林据点就是个陷阱!不可鏖战!一定要尽快撤退!”

    曾柔娘跨马挥刀,砍落了一头鸟妖,回头喊着,但入目的,却是一片混乱景象,军阵四散,群妖肆虐!

    这道命令如石沉大海,根本无法被执行。

    神色一怔,她回想起张雀带来的那封信,一时追悔莫及!

    “我该信他的!却因一时胜负之念,致三军于此境!罪大矣!”

    这时,四周有空灵歌声传来,曾柔娘一阵恍惚,心底的愧疚与悔恨,瞬间便膨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