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瑶脸上的笑容淡去,眼含悲戚之色,轻声道:“王夫人也曾派人来问过,五日前王公子大约在巳时到府,他在我这儿只待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起身告辞了,再后来,就传来王公子失踪的消息。”

    “他走前也并未告诉我究竟去了哪里,我能说的也都尽数说过了。”

    王知府思忖片刻,又试探性地问:“我儿当日和江姑娘说了什么?”

    王知府今日能找上门来,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但他又未曾提及关于裴行修的事,想来王越还未来得及将此事告知他。

    江玉瑶想起当日王越对她的轻薄,心下有了决断,她双眸似有水光闪动,但雪白的双腮上却浮现出一团红晕,羞怯犹疑地开口道:“他……他说心仪我已久。”

    王知府瞬时瞪大了眼,他没错过江玉瑶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含羞带怯。

    若儿子所言为真,江玉瑶确实对自己的儿子有意,那么就绝不可能下手杀他,那究竟会是谁做的?

    王知府正欲再问,门外却忽而跑来一着急忙慌的小厮,那人急得红头白脸,脸上全是汗,哭喊着:“大人,找到了,找到公子了。”

    找到王越的下落分明是件好事,可王知府转身却见这小厮满脸惊恐,便知大事不好。

    他慌了神,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坠,几欲栽倒在地,他声音颤抖地问:“在哪?我儿他是死是活?”

    “回大人,公子……公子是在芦山坡被发现的,据……据仵作说公子已经死了五天了。”

    五天……

    那正好是王越从江玉瑶府邸离开的日子。

    王知府顿时眼前一片漆黑,身形一晃就栽倒在地,众仆从惊作一团,扶人的扶人,掐人中的掐人中,喊大夫的喊大夫,江玉瑶瞧了眼手疾眼快的朝他面上泼了一盏冷水。

    王知府在冰水的刺激下悠悠转醒,他迷蒙的睁开眼就看见江玉瑶神色担忧又悲伤地望着他。

    “王大人,王公子突逢噩耗,您可不能再出事了啊。”

    王知府大喘了几口,江玉瑶说的没错,王越死了,他还要撑起这个家,还要为王越报仇,可他十来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又焉能不痛心疾首?

    他的头发似是在霎那间全白了,就连背也佝偻了几分。

    王知府起身道谢告辞,被仆从们扶着急匆匆的往芦山坡去了。

    江玉瑶看着那列车马消失在乡野小道中,浅笑问道:“齐武那边做的怎么样了?”

    抱月低声回道:“齐武让小姐放心,知府大人定不会有心思记挂咱们这儿。”

    江玉瑶轻声应了一声,转身入府,她伸手接了一片雪,低声道:“让他的人警醒些,这段日子务必要把他们盯好了。”

    “小姐放心。”

    今年的雪断断续续的下个不停,听附近的农户说,许久都不见这么大的雪了。

    东阳好歹还停了几日,而别府连绵的大雪就一直没停过,已经冻死了不少人。

    江玉瑶瞧着掌心这片逐渐融化的雪,心念微动,问:“今年广宁的雪灾很严重吗?”

    抱月略微思索,回道:“听说广宁北部及其西部雪灾尤重,冻死百姓无数,此事已惊动皇上了。”

    江玉瑶眼神闪了闪,她想到了一个能更好帮助她回京的办法。

    “王知府病重,如今负责赈灾一事的可是任东阳同知的苏大人?”

    抱月点头道:“回小姐,正是他。”

    江玉瑶从怀中取出绢帕缓缓擦拭掌心残留的雪水,道:“我要见苏大人一面。”

    抱月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小姐自来了东阳甚少与人相交,就连王知府等人也因是实在避不开的地方官方偶有应酬,怎么今日反而要主动见人了?

    她心中不解,但还是依言行事。

    “那小姐的身份?”

    江玉瑶浅浅一笑,“你不说他未必不知道。”

    官场上的人向来圆滑且耳聪目明,就算苏大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只端看王知府对她的态度,傻子也知道她是不能得罪的人。

    近日的雪愈发大了,齐武与文兴二人做完事窝在门房里喝着热黄酒烤着火暖着冰冷的身子。

    齐武喝了一大口黄酒,感慨道:“这雪是越来越大了,我听说灵城那边可冻死了不少人。”

    文兴叹了口气,没说话,低着头扒拉出火里热腾腾的烤红薯给了齐武一个,他不断吹着气换着手的给红薯降温,一面道:“管他们死多少人呢,反正饿不着你我。”

    齐武摇摇头,道:“但我听说小姐似有赈济灾民之意。”

    文兴一听说这事和小姐有关,也顾不上吃了,抬头问:“你从哪儿听说的?”

    文兴整日迎来送往却从不知小姐有这样的打算,齐武神秘一笑却并不言语。

    文兴见他不肯说,也不再继续追问。

    在小姐手下做事自有规矩,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他眼珠子一转继而神神秘秘地换了个话题,问:“你知道小姐为何对阿棠那么好吗?”

    齐武不以为然的喝了口酒,道:“那谁能不知?当然是因为阿棠武艺高强了。”

    文兴轻笑一声,有几分神气地说:“非也非也,那是因为阿棠可是咱家小姐的一位故人,你还记得当日阿棠生红疹吗?皆是因为那盏羊乳之故,你想想看在这一天之后是不是小姐对阿棠就愈发亲近了。”

    齐武本就喝了酒,脑子不甚清楚,如今文兴这番长篇大论绕得他是云里雾里,只依稀听懂了羊乳二字。

    不对啊,他依稀记得裴行修同他说过,他那红疹在去见小姐之前就生了,他还怀疑是文兴给他的羊桃不对呢。

    怎么就和羊乳扯上关系了?

    他甩甩头不做理会,估计是文兴这小子又吹牛了。

    他一斜眼,问:“你说是故人,那你说说阿棠像的是小姐的哪位故人?”

    “这……”文兴犯了难,他也是与詹宗私下喝酒时听见了几句,再多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小子又吹牛!”齐武重重拍了他一下嗤笑道,又抱着坛喝酒去了。

    “苏大人。”江玉瑶喝了口茶,笑道:“我刚刚说的你可认真考虑考虑,若事成,于你于我百利而无一害。”

    苏周六还有几分犹疑,抬头看了眼江玉瑶,道:“这件事是不是先禀告王大人为好?”

    江玉瑶轻笑,面上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王大人近来正为王公子的事痛心不已,咱们就别为这些小事麻烦他了。”

    “况且这件事若是办得好,苏大人的升迁可是指日可待,难道苏大人一辈子都只想做一个小小的同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