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怎么选择,他在那些人眼中已然是与江玉瑶一派的人了。

    苏周六踌躇间又看了看江玉瑶,只见眼前的少女神色镇定,眼神清明,他没见过另外的人,但单从她的手段与果决来看,她似乎值得他托付。

    不如搏一把。

    “不知江姑娘想让我做什么?”

    江玉瑶浅笑道:“请苏大人为我调集一支军队暗中护我周全。”

    “江姑娘是想以自己为诱饵,引蛇出洞?”

    “蛇出洞后剩下的事就看同知大人了。”

    “姑娘放心。”

    江玉瑶与苏周六商讨结束后,就起身告辞,出了门就看见一直守在外面的裴行修,见她出来了,顿时迎上去问:“小姐,他怎么说?可有为难你?”

    江玉瑶摇摇头:“没有,苏大人愿意帮我。”

    江玉瑶离开后,苏周六立即去了省里面见省里的各位大人。

    江玉瑶则让裴行修又去城中买了辆马车,而后她坐着马车故作招摇的从东阳城出发沿着乡野小路往乡下的府邸去了。

    马车在路上疾驰,一直寻觅江玉瑶下落的贼人们在看清马车前驾马之人后立即搭弓射箭,试图再一次致江玉瑶于死地。

    然而,他们的箭在遇上裴行修时皆成了徒劳。

    为首的老大暗骂了一声,大喊着冲了出来直奔江玉瑶所在的车厢内,可他跳上去揭开帘子一看,里面竟空无一人。

    被耍了!

    他当即就要命众人撤离,可抬头却对上了裴行修灿烂的笑,而后眼前寒光一闪,一阵剧痛袭来,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大喊着滚下了马车。

    裴行修眼中闪过一抹狠戾,若非是江玉瑶说要给他们留活口。

    他刚刚那一剑割的可就不是他的耳朵了。

    他们想要撤退,可却为时尚晚,官兵从四面八方涌来,顿时将他们这些人团团包围。

    为首之人见逃脱无望,竟要割喉自尽,裴行修见状忙用石子打掉他手中的剑,下一秒便被官兵所擒获。

    事态平稳后,江玉瑶方从另一个方向款款而来,裴行修笑着迎上去:“小姐,都解决了。”

    江玉瑶浅笑道:“干得不错。”

    她话落看向此次带兵统领的副总兵,道:“总兵大人,昨夜我遇袭时有一护院拼死相护,可今日却下落不明,不知总兵大人可否帮民女寻找一二?”

    他在来之前苏周六就交代过他,一切事宜听江姑娘安排就是,因而没做犹豫就答应了。

    他将官兵一分为二,抓住的流寇由他亲自带回衙门,而剩下的则负责帮江玉瑶找寻那位失踪的护院。

    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江玉瑶同裴行修先回乡下的府邸,在父亲的信没传回来之前,她暂且还不能离开这儿,只不过这信也忒慢了些,莫不是送信之人有意延误?

    府中大部分下人皆死于流寇刀下,游廊上满是血印与污泥,江玉瑶时不时就能看见倒地的下人,他们面目青紫,神色狰狞,她脑中不由想起先前跟着她的四位丫鬟,她们自幼陪她一起长大,结果她连声都没听见一声就都死了。

    人命在那座又高又深的宅院中,似乎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她鼻尖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前几日还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只剩冰凉的尸体,明明不久前他们还一起过了新年。

    她在一片狼藉中继续向前走着,孤独与荒芜包裹着她,她不知自己何时也会和她们一样了无生息的倒在地上……

    她心中对秦氏的恨也越发浓烈,她发誓她定要她付出代价,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所有。

    府中各个房间的房门亦是大开着,花瓶香炉瓷器皆碎了一地,一片狼藉,最后还是裴行修又找了附近名声好踏实老实的农人将全府上下都重新修整清理了一番。

    裴行修原本以为他们是杀人霸财,可府中并没有丢什么东西,而那些精细名贵的东西又摔了一地,比起为财更像是仇杀……

    府中死去的下人统统被裴行修埋在了后院,江玉瑶静静瞧着土地上一个个高耸的小土包,她没有流泪,也没有时间哀伤,只是遥祭了一杯清酒以念其忠。

    待府中一切安稳后,先前逃散还活着的下人们依次又回来了。

    那日元宵,江玉瑶同裴行修出门游乐,抱月与文兴则去了城中的府邸做事,因而躲过一劫,而李全常年在外行走,事发时他正随掌事巡查各地铺面与产业,因而也无事。

    抱月回来后,先是抱着江玉瑶哭了一场,而后就向她禀告城中的情况。

    “苏大人已从那些人嘴中撬出王大人勾结流寇的口供,又有守备的人作证,王大人如今已经被省里的人看管起来,罪证与折子也一同奏了上去,只待处决了。”

    “可有供出幕后指使之人?”

    抱月摇了摇头:“他们嘴严不肯说,只说是贪慕小姐府上的钱财。”

    江玉瑶冷笑一声,大约还存着让秦氏救他们的心。

    “京中有何动静?”江玉瑶问:“父亲的信为何迟迟没到?”

    抱月垂眸道:“府上只有消息说侯爷在当日下朝后就写信给小姐命小姐回府了,可送信之人不知为何一直没到。”

    她不用想,就知其中定是秦氏捣鬼。

    “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他能拖多久。”

    江玉瑶话音刚落,廊下忽而传来文兴的声音。

    “小姐。”文兴匆匆而来,低声道:“苏大人派人传话,说王大人想见小姐一面。”

    “还说如果小姐肯见他,他就愿意招供幕后指使之人。”

    “小姐。”抱月低声劝道:“他们狡诈狠辣,这或许又是他们的陷阱。”

    江玉瑶思索片刻,抬眸道:“备马,我去见他一面。”

    “对了,此事瞒着阿棠。”

    文兴犯了难:“阿棠聪慧敏锐,对小姐的行踪又极为在意,想瞒他,怕是不容易。”

    “你告诉他,我想吃邻城的桂花糕。”

    “是。”

    文兴退下后,江玉瑶简单梳妆后就坐马车往东阳城而去。

    王世昌如今虽已被省里的官员审问且也有实证,但他们也并无羁押之权,只能将其先停职看管,以防犯官逃匿,对于王世昌的最终处决还是要等内阁回信。

    因而江玉瑶再见王世昌并不是在大牢里,而是在一栋清幽的小院。

    “我来了。”江玉瑶神色平静:“你现在可以说是受谁指使了。”

    其实他不说,江玉瑶也知是谁,但他若肯吐口,她也能借此证多一份扳倒秦氏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