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离林府,江玉瑶挑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但她并没有看立于石阶之上的人,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林府那金灿灿的匾额。

    江玉瑶无比清晰地知道,要想让秦氏付出代价,这林家就是她的第一道阻碍。

    江玉瑶放下车帘,转头问抱月:“林翊如今还在太常寺当差?”

    抱月答曰:“是,林翊年前刚从协律郎升为了少卿,我还打探到林翊这一次负责祭礼之上的舞乐,听说若是他这次做得出彩,张首辅有意将他破格提去都察院做左副都御史。”

    “初入仕途便要从七品官连升至三品大员。”

    “不愧是秦氏拼死都要抢去的好婚事。”

    抱月抿了抿唇,鼓气道:“小姐莫怕他,林家再好又怎样,二小姐都嫁出去了,他林翊再厉害也管不着咱侯府的内宅之事。”

    江玉瑶浅笑了下没说话。

    林翊是管不了侯府的内宅,可她一旦动手,无论成功与否,她都会迎来林翊的报复。

    做为朝堂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贵,他有无数种方式治她于死地,而只要秦氏不死有林翊这样的好女婿,她仍能快快活活的以侯府老夫人的身份过完后半辈子。

    仇人不死,她怎能先死?

    何况,死也太便宜了秦氏,她要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链子,活灵活现的龙头仰着头看她,良久,她吩咐道:“等会让彭大名入府见我。”

    江玉瑶手上有不少铺子,其中以南方居多,但京中也开了几家,有卖脂粉成衣也有酒楼。

    那酒楼在京中虽算不上顶尖,但也生意红火,朝中小官以及商贾之流常常出入,因而消息也灵通许多。

    彭大名不是酒楼的掌柜,但却统管京中所有的生意。

    江玉瑶今日一早就出门去了林府,一来一回折腾到了晌午却还没怎么吃东西,因而她一回来,抱月就命院中的下人备膳。

    如今江玉瑶初回侯府,秦氏那边看似风平浪静,可她知道秦氏惯会明面隐忍,背地使阴招,因而吃食上都很小心。

    饭菜一端上桌,抱月就先用银针试探,前几道饭菜都无事,可亮白的银针在从热气腾腾的鸡汤中取出时,竟一寸寸的黯淡了下去,不多时银亮的针头就黑了。

    抱月与江玉瑶对视了一眼,而后默不作声地将这份汤撤下,而后又挨个试过其余的菜确认没有问题后,江玉瑶方动了筷。

    “找人查查汤里是什么毒。”

    抱月收起银针,满脸怒气:“小姐,待我查清鸡汤里的毒就去挨个查问那帮贱蹄子。”

    “我们暂时动不了秦氏,还处置不了胆大包天的奴婢吗?”

    “小姐,我们这次定不能轻饶了他,要全府的人都知道小姐不是随意拿捏的。”

    江玉瑶咽下一口菜,缓缓道:“不急。”

    “你先莫要打草惊蛇,暗中查探着就是。”

    江玉瑶话落又让抱月先舀了一碗鸡汤,而后洒在廊下的花园中。

    她有预感,或许她可以顺着这条线,探查出秦氏先前的所作所为。

    “抱月,若有人问起你关于这碗鸡汤的事,你就说我喝了一碗。”

    抱月点了点头应下了。

    她刚留了一份鸡汤准备送去给可信任的医女检测其中的毒,廊下就传来丫鬟春丽的声音:

    “大小姐,彭掌柜来了。”

    江玉瑶放下筷子,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位身材宽厚,面白和善的男人就弯腰低头地进来了。

    他隔着一扇屏风行礼请安道:“小人彭大名见过大小姐。”

    江玉瑶也不与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盛华楼近来的生意如何?”

    彭大名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大小姐怎么偏偏只问了盛华楼的生意。

    难不成是盛华楼近来出了什么他不晓的纰漏?

    “回小姐,近来生意还算不错,过了年的收入较之去年同期提升了差不多一成。”

    “干得不错。”女子清丽婉转地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紧接着彭大名又听江玉瑶问了个让他甚为不解的问题。

    “我听说盛华楼常有朝中官员出没,不知可有在太常寺任职的小官?”

    太常寺乃本朝五寺之一,主要负责礼乐衣冠,对于军国大事说不上什么话,只有准备祭祀典仪时,才能派上用处。

    因而能入太常寺为官之人舞乐词曲皆有一通,他们比起大理寺那些古板冰冷之人要识情趣得多,性子也散漫自由些许,因而常常出入酒楼饮酒听曲。

    “有。”彭大名答道:“有位太常寺的协律郎日日都来,也时常会宴请太常寺的同僚。”

    “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应当帮不上小姐的忙。”

    彭大名答完后,猛然想起大小姐曾经的未婚夫林翊可不就是在太常寺任职吗?

    他顿时心跳如擂,小姐……小姐该不会还对那人有想法吧?

    江玉瑶找的就是不入流的小官,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林翊年少成名,如今又平步青云,有多少人艳羡他,就有多少人恨他。

    只要他有一点缺口,无数盘旋的猎狗秃鹫就会一拥而上,啃食撕咬他。

    吞下他的血肉,取代他的位置。

    江玉瑶缓声又问:“出入太常寺的可有囊中羞涩,急需用钱之人?”

    彭大名低头苦想,忽而他眼前一亮,道:“有!”

    “温木书。”

    “他在太常寺任司乐,从九品的小官,缺钱得很。”

    “听说是家中老母生了病,日日都要喝药,他那点俸禄压根养不起,他吹得一手好笛子,因而日日都在京中各大酒楼吹笛赚取银钱,也来咱们盛华楼吹过。”

    听着似是位纯孝的可靠之人,只是不知品性如何,若是太过纯良,也不知肯不肯为她做那脏事。

    不过这样的人若是肯应,想来应是重诺之人。

    “品性如何?”

    彭大名道:“人不错,就是……有点犟,他吹笛吹得好,曾有姑娘愿以百金为嫁妆嫁给他,可他硬是不肯。”

    “那姑娘长得也不丑,若是应下他也不用日日那么辛苦的在各大酒楼吹笛赚钱了。”

    虽是从九品的小官,可毕竟也是官员,做这样的事,难免会遭同僚嗤笑。

    他有好几次就见过同朝为官的富家子恶意嘲讽他取乐。

    哎,瞧着真是可怜。

    “明日丑时我要在盛华楼见他,劳烦掌柜替我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