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说笑了。”江玉瑶回道:“张府女主人的身份,我恐难胜任。”

    “首辅大人还是另寻良人吧。”

    张之遥定定瞧着她,鸦青色的眼睫低垂着在眼下留下淡淡的阴影,眼底是意味不明的情绪,殷红的唇似是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如果江姑娘都不能胜任,天下恐无人能胜任了。”

    “别急着拒绝我,我给你机会好好考虑。”

    张之遥说完这句话也不作纠缠,转身离去了。

    直至他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江玉瑶方松了一口气。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强取豪夺的类型,只要她不愿意,以他的傲气应该也不会勉强。

    她知道嫁给张之遥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可她不想嫁他。

    他太聪慧,也太了解她。

    如果非要嫁人,她更希望嫁一位相敬如宾,互不干扰的男子。

    她注定是不能嫁给她爱的人了,那么不如找一个好拿捏的男子安安稳稳的过她的下半辈子。

    若是半途中那男人短命死了,是再好不过了。

    江玉瑶回了府就得知江玉衡险些被宣平侯打死,如今正躺在床上下不来床,秦氏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去瞧了一眼,只觉畅快极了。

    如今她的一个女儿随夫流放,儿子永不可能再入朝为官,如今得罪了皇上,日后怕是连爵位都要丢了。

    三个子女中也仅剩了江玉灵一人安然无恙。

    秦氏素来会做小伏低,她也知如今情势不好,一直本本分分的待在瑾兰苑中,甚少外出。

    而在江玉瑶的授意下,她们的日子越发艰难。

    从前秦氏一家独大,可如今宋氏得宠又有子嗣,她后来送来的美人也都陆续有了身孕。

    如今的宣平侯哪还想得起她来?

    府中的下人都暗自议论着,说不好再过几年府中又要换夫人了呢。

    江平衡听了这话后自是不服气,发了几次脾气后又被宣平侯打了几次。

    转眼间,江玉瑶回京也有一年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边疆忽而传来急报,戎狄反了。

    江玉瑶得到这个消息时,心下一惊,她恍然间想起当初在东阳时那少年信誓旦旦地说二年内戎狄必反,还真是让他说对了。

    她先是笑着,可嘴角忽又垂下,眼中是一望无际的悲。

    她几次想写信问问外祖父阿棠有没有回江南,可她每每却下不了笔。

    既然日后无缘,又何必相问呢?

    戎狄造反,大宁自是派兵平叛,而这人选毫无意外的便是大将军——裴行俭。

    听说裴行俭年过双十,丰神俊朗,却并未婚配。

    先前上门的媒婆几乎要把裴家的门槛都踏破了,可裴行俭却没有一位看上眼的。

    如今开仗在即,裴行俭虽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可只要上战场就有风险,这次是裴家的老祖宗发话定要在裴行俭出发前给他娶上一位妻子留个种。

    虽说这事来的突然,但那毕竟是裴家,因而京中许多人家还是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只不过这些事与江玉瑶却没什么关系,她也只是从下人嘴里听个趣儿罢了。

    这日,抱月忽而急匆匆的赶来,急声道:“小姐,三小姐被裴家选中了。”

    “择日就要嫁过去呢。”

    江玉瑶知道抱月为何而急,裴家显赫,内有裴家女为宠妃,外有执掌兵权的大将军,这样的人家若是让江玉灵嫁过去,秦氏定能借势而起。

    她能对付刚入朝堂的林翊,却一时没有办法再对付一个裴家。

    或许……唯有张家可以与之对抗。

    江玉瑶心中思绪万千,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别急,慢慢说。”

    抱月道:“这次裴府娶亲,京中半数的人家都送了自家姑娘的画像与八字,咱们侯府秦氏也托人送了一份,说是两人八字很合,就由裴老夫人做主定下了三小姐。”

    “喜讯已经传到侯爷耳中了,侯爷几月都没去过瑾兰苑,今日却喜笑颜开的去了。”

    “小姐,这样下去,秦氏定能靠着裴家的势复起。”

    “不急。”江玉瑶缓声道,她脑海中忽而想起当初那少年对裴行俭的评价。

    此战究竟是赢是输还未定,若真如阿棠所说裴行俭不是对手……

    那么打了败仗的裴行俭还能有今日的荣耀吗?

    这场婚事来得急,不过一日的功夫,府中就已遍布喜气,各院皆挂上了红灯笼,门上都贴了喜字,说是今夜就要把人送去裴府。

    江玉瑶默不作声地默默瞧着,可惜人还没坐上轿子,裴府那边就出了岔子。

    裴行俭不等新娘入府,就先率军出城了。

    宣平侯一怔,脸上的神色说不上好看,那管家忙道:“我家老夫人说了,裴将军人虽先走了,可裴家和江家这门婚事是不变的,待裴将军回来后再拜堂成亲。”

    管家言毕取出一份婚书与礼单来递给宣平侯,道:“裴家愿以此为证。”

    宣平侯看了婚书以及礼单后,脸上的神色方稍有缓解,他笑道:“那小女就在闺阁等待裴将军得胜归来了。”

    言毕,他痛快的请管家入内小酌一杯。

    裴家与江家的婚事已经传遍京城,又有婚书为证,这门婚事怎么着也是跑不掉了。

    可秦氏的好算盘又一次落空了。

    许是应了裴行修当初的话,裴行俭一入边疆就连吃两场败仗,最后一场好不容易大胜,可同时也传来了裴行俭身死的消息……

    宣平侯与秦氏本以为裴行俭已死,这门婚事也就作罢了,只是可惜了一个攀附裴家的机会,可却没想到裴府竟差人来上门要求宣平侯完成当初的那场婚事。

    宣平侯怒不可遏,他强压着怒气,问:“人死了还成什么婚?!这不开玩笑吗?”

    那管家不卑不亢地说:“江家女与将军是有婚约的,如今生是裴家的人,死也是裴家的鬼,白纸黑字写着的,如今将军为国殉身,难不成江家就想耍赖吗?”

    宣平侯这方想起当初那份婚书,他悔不当初,可如今裴行俭虽死,可他确实胜了,加之又有婚书在,若是裴氏不满告上御前……

    “你且容我想想。”

    那管家冷声道:“这月十八,裴家的轿子准时来接新娘子。”

    “侯爷还是早做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