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刀雨中,一身青衣,一头乱发。

    过了半晌,李夜转过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走到了竹林边上,捡起几根被自己斩断的紫竹,一步一步,回到了堂前。

    把刀和紫竹递给了先生,李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微笑着说:“先生,我这汇聚了拳意的一刀,能够斩断了不少的紫竹,可有您的一丝刀法?”

    先生用布擦轼着刀身,回道:“不错,凝神聚气,真气离体,以拳法挥刀,竟然可以斩断二丈开外竹林,可喜可贺。”

    阿贵看着一身雨水的李夜,心疼地说:“少爷,你跟先生可差远了,先生是滴水未沾,你是全身湿透,得赶紧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先生假装没听见,给李夜倒了热茶,说:“先喝了,再去换。”

    李夜白了阿贵一眼,端起先生倒的热茶,吹了口气,喝了一小口。

    先生低头看着被李夜斩断的紫竹,李夜小口小口地喝着热茶,阿贵抬着头望着堂外的大雨,心想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天生凑上去看着先生手里的紫竹,小声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先生微笑着将手里的紫竹递给李夜,回道:“拳风凌厉,这是生生震断的!”

    李夜一楞,仔细看了看,才喃喃说道:“这么说,这是拳风夹进了刀气中,劲道又不纯粹才会这样?”

    先生点点头:“等你以后练了剑法,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每一份力道,自然就会明白这些道理。”

    李夜若有所思地点头,心道修行路漫漫,果然不是一件容量的事情。

    就在这时,回廊里有人声传来,待得近了,抬眼望去,只见是二个小姐姐跟着李红袖。

    三个人,拿着一把雨伞,李红袖母鸡护小鸡一样,带着二人从回廊回钻出,向着堂前走来。

    阿贵先起身上前,接过雨伞,给李红袖行了礼问好。

    李红袖则是轻身上前,微微跟先生福了一个,道:“雨天打扰,望先生勿笑。”

    上官无双和东方玉儿则是一左一右,围住了李夜,好奇宝宝们问道:“李夜,你又干什么坏事了?这都湿身了?”

    李夜先给李红袖抱拳行了礼,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滴,说:“你俩进门,不给先生问好,先跟我抬杠?”

    说完,喝完杯中的茶,起身离去。

    给李夜一通教训,二个小姐姐也是小脸一红,连忙上前给先生见礼。

    先生取了三个茶杯,用铜壶里的热水洗过,倒了三杯茶。

    看着三人说:“夜儿心有感悟,所以在雨中练拳,你们来迟了一步,没有看见,甚为可惜。”

    阿贵在边上连忙点头,跟着先生的话说:“是的,少爷今天非常厉害,隔着二丈的距离,也能斩了竹林。”

    李红袖和二个小姐姐皆是不解,望着先生。

    先生微笑,拿起手中的紫竹和无名刀,递给了李红袖。道:“我没教过他刀法,他在大佛寺里修练的只是拳法。”

    李红袖看着手中的刀,又看着被斜切了一刀的紫竹,用手轻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看明白了吗?以拳法入刀,一刀挥出,刀罡可斩二丈外的竹林。”

    “这要是换成人......他这个年龄,这一刀,足以让天下的英雄汗颜。当年的我,也是拍马不及!”先生静静地说着,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这小子太小怕了,他是怎么修练的?”李红袖给惊到了。

    先生喝完了杯里的茶,放下杯,看着三人说道:“完美的天赋,拼命的努力,洒比别人多十倍、百倍的汗水。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管过他的修行,只是教了他入门的功法而已,而功法在风云城十个银币满大街都可以买到。就是凝气决。”

    东方玉儿从小姨手中拿过了紫竹,跟上官无双一起观看。两人听了先生的话说:“先生,您说李夜厉害,可他才聚气三层,我是八层,玉儿七层,难道我两都不如他么?”

    先生慈爱地看着二个小女孩,耐心地解释:“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你们理解的修为境界,而是个人的心境。我要他花多心思在感悟天地道法、修练自己的内心。”

    “还有,你们也不要去试他,一是你们打不过他,二是他不会跟你们打。”先生知道这两个小家伙的心思,提醒道。

    两个小家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看了看坐着发呆的李红袖,先生怕冷落了她,于是开口问道:“李楼主,您今天怎么有雅兴来紫竹院,我这是没吃的也没好玩的地方呀。”

    李红袖脸一红,小声说:“前些日子给先生添了不少麻烦,故今日过来,想请先生去红袖楼,备上酒水以谢先生。”

    先生一听,当下回绝了。“多谢楼主好意,您哪人多事忙,我跟夜儿都怕麻烦,也不合适。”

    李红袖一听,心中难过,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只是看着杯里的清茶不语。

    看着李红袖难过的样子,先生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

    说道:“我过些日子要跟李夜去天山采药,今天晒了一些牛肉,还有一些,要不晚上就在我这院子里将就吃一顿,如何?”

    李红袖脸上一喜,回道:“如此,我跟这两个小家伙就打扰先生了。”

    两个小姐姐听说要留下来吃饭,也是高兴得不行,盯着阿贵道:“阿贵,去看下李夜,怎么换个衣服,半天出不来。”

    阿贵哈哈一笑,正欲回话,李夜来了。

    看着两个小姐姐着急的样子,李夜是好气又好笑,将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递给了官无双,道:“诺,这里有一百枚,分给你俩。余下的要给我爹娘,唐胖子还有胡歌他妹。”

    上官无双一脸嫌弃,道:“才一百枚呀?”

    东方玉儿则是赶紧拉着小姐姐,看着李夜道:“我们替你保管,啥时候没了,再找我们要。嘻嘻。”

    李夜看着两人嘻嘻哈哈,开心的模样,自己心里却开心不起来。

    想着马上就要跟先生去天山,也不知几时回来,回来的时候两人还在不在风云城。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年龄一天天长大,各自飘零他乡,如江河之水,不知何处来,亦不知要往何方去。

    心中莫名有一些惆怅,口中轻轻唱道:“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先生心中一紧,心道这孩子的心太柔软,容易伤感,以后如何行走江湖。

    李红袖听完心里整个人都痴了,心思李夜小小的年纪,心中哪里来的这许多忧愁。

    看二人的样子,突然跟先生道:“先生,请您弹奏一曲,就那首《将进酒》趁着人都还在,大家欢乐欢乐。

    说完也不等先生回话,起了身,往琴房走去。

    不过片刻,李夜从琴房里搬出了先生日常用的那架琴,摆放在堂放的木桌上,燃了一柱香,放进香炉,一双眼睛殷切地望着先生。

    李红袖和两个小姐姐也安静了下来,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先生。

    先生看了一眼李夜,又看了一眼李红袖,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琴台前,一摆衣袖,端坐琴前。静静地坐了片刻,一双手放在了琴弦上。有琴音从指间流出。

    不待先生开口,李夜就放开稚嫩的声音唱开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

    李夜用一双手小击拍着身前的桌面,发出响亮的声音,全身的真气伴着抑扬顿挫的童声,配上先生金戈铁马的琴声,汇聚在一起,冲破了重重的雨雾,直往九霄而去。

    李红袖一楞,真的没有想到李夜小小的年纪,可以唱出这么铿锵有力的歌声。两个小姐姐则是一脸花痴地看着,心里小小的情愫在泛滥。

    先生弹得兴起,等李夜唱完,又弹了一遍,还跟着一起唱了开来。欢乐感染了李红袖和两个小姐姐,也跟着一起哼哼,不一会,就成了合唱,四人的声音,盖过了漫天的雨声,荡漾在紫竹院的每一个角落。

    .......

    主人何为言少钱,

    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

    这一夜,李红袖喝了很多酒。

    也是这一夜,让她对先生情愫暗生,以至于终有一日得偿所愿。

    这一夜的聚合竟然成了李夜跟小姐姐和东方玉儿的最后一次相聚,直到多年以后,东方玉儿和小姐姐问李夜,当初为何要丢下她两去天山。

    只不过,三人在时间的长河里分别了十数年,儿时的情愫早已被时光之刀斩得遍体凌伤,任李夜如何追忆,也想不起那年的午后时光。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人生,又有谁能真的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