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

    辰时三刻(上午八点左右)

    汴京城

    曲园街,

    街边上,经常摆摊的侯府故旧舒伯没有出摊,

    半大小子楚战穿着还算新的衣服有些着急的朝侯府大门看去:

    “舒爷爷,咱们在等什么呢?任叔他们天没亮就去了,再不走咱们都进不去那大池子了!”

    与盛老夫人差不多年纪的舒伯捋着发白的胡须笑了笑:

    “傻小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

    “吱扭”

    徐家大门大开,

    徐载靖骑在骊驹高高的马背上和载章一同走出了勇毅侯府的大门,

    他俩身后是徐家三位大娘子的马车,后面跟着几辆拉着各类用具的平板马车。

    出了大门,徐载靖看到了站在路边的舒伯,看着一同躬身行礼的老小二人,他点了一下头道:“舒伯,这是?”

    “五郎,正准备和这小子一起去城西凑个热闹!”

    听到两人对话的孙氏掀开车帘道:“让后面的拉东西的马车腾个位置。”

    “谢大娘子!”

    舒伯迈着健硕的步伐朝后走去,

    一旁的楚战则是一脸羡慕的看着青云。

    青云看了徐载靖一眼道:“公子?”

    徐载靖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青云随即便朝着楚战伸出了手。

    楚战眼睛瞬间瞪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另一边,

    舒伯朝着后面的马车走去,边走边道:

    “小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他们早,能早过西城的人?”

    “嗯?平日里溜须拍马话说的熨帖,怎不说话了?”

    一回头,正看到楚战被青云一把提到了马背上,被青云高大的身形挡住。

    “这”

    这时马车上下来一个身量颇高的妇人:

    “舒伯,您坐我这里。”

    “哦?清姐儿?又见面了!”

    听到舒伯一口一个清姐儿的话,花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你坐,我不用,我坐车尾就行了。前几日送去的煎鱼,不知你娘她.可喜欢?”

    花清在十几丈高的幡杆上都没怎么变的脸色,此时却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舒伯,您以后不用送东西的”

    “没事,离着侯府就几步路而已。”

    看着花清的脸色,舒伯也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朝车尾走了几步,正好看到后面马车上一個年纪和他差不多的老人。

    “舒鼎凯,我说你个老不羞,你多大年纪?那位花妈妈多大年纪?你居然.老牛吃嫩草!”

    舒伯道:“哟,仗着儿子在侯府,你倒是找了个好位置。”

    “哼!”

    听着后面两位老人的对话,花清上了马车看了看前面正在低头和楚战说话的自家官人。

    青云婚后,做主将花清的母亲从老鸦巷接了过来,住在了侯府附近。

    花妈妈虽然也做活,但是有女儿女婿养着,四十几岁的年纪,几个月的时间里,风不吹日不晒,整个人面色慢慢的好转了起来。

    过年的时候来给侯府大娘子拜年的时候,不知怎么被这位舒伯看到了,自此花妈妈的住处,便经常出现炒鸡兔、煎鱼、羊肉签等吃食。

    听说花家在老鸦巷的宅子想卖,这舒伯居然价格都不问就想买了。

    不过最终没买成,因为青云听了徐五郎的话,自己出钱修整翻新了一下后租了出去。

    想了想舒伯还算健硕的身形,还有自己阿娘每次和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花清叹了口气。

    走在去顺天门的路上,

    青云松开了手里的缰绳,交到了楚战手里。

    听着青云教授的骑马的各项技巧,徐载靖笑了笑。

    走了一会儿,楚战从驭马的高兴之中缓了过来,在青云怀里瞧着一旁比两人身下马儿高出不少的骊驹.仔细看去

    这有力的腰

    这修长的腿

    这鼓鼓囊囊的胸

    这圆.润的马臀

    一字诗:美!

    “嘶溜”

    “吧唧吧唧”

    骊驹眨了眨灵动的马眼,

    被盯的有些不适的打了个响鼻,

    徐载靖耳朵一动,转头看向了青云.怀里的飞快转头的小子楚战。

    徐载靖不笑了。

    离着顺天门越来越近,

    不时有山呼万岁或者吉祥祝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待徐家车队来到距离顺天门还有一个街口的时候,

    山呼之声清晰了许多。

    随后车队便被封禁路口的大周禁卫、辅助维持秩序汴京府衙役们拦住。

    人群中,

    汴京府衙的年轻衙役李慕白,看着人群中徐载靖骑在马上。

    和师父示意了一下后,师徒二人便在人群中挤了过来,想要上前呵斥。

    离得近了,老衙役目光一缩看清了徐载靖锦绣华丽的春衫和腰间皮带,以及皮带上的东西

    李慕白提气正要呵斥出口,就被师父一把拉住,声音卡在了嗓子里。

    “师父怎么了?不过是个穿着贵重汴京富公子而已。”

    上了年纪的老衙役对着看过来的徐载靖态度有些讨好的微笑点头,随后扯着李慕白的衣服道:“富公子?伱不看看他腰带上镶嵌的宝石金玉,还有那块精致的令牌?”

    知道自家师父见识的年轻衙役赶忙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后因为徐载靖回礼的点头给整的一愣。

    从人群两位尽职的衙役身上收回目光,

    徐载靖提了一下有些重的腰带:东西有些多,往下坠的有些不舒服,

    仗着自家骊驹挺拔的身姿,出众的视野徐载靖看到了正列队而过的皇帝仪仗:

    天空湛蓝,有几朵白云,

    明媚的阳光中,

    十分宽大的路面之上,

    禁军诸班直身形高大的将士们骑着高大的骏马,

    最上面的发髻上簪着艳丽的花,在春风中吹拂下,不时有花瓣飘落到围观的百姓身边;

    而将士的甲胄上则披色彩明亮锦绣披肩,身上的甲胄外还罩着的镶嵌了金线的袍衫、腰间皮带上裹着金黄的锦帛、手持金光闪闪的金色长枪,身背金色弓弩、腰挂金瓜铜锏。

    所有座下马儿辔头着锦,鞍鞯华丽,马背上披着带红缨的绸缎,

    同样装束的也有擎着彩旗的,

    在阵阵马头铃铛声和马蹄声中皇帝仪仗中的龙撵经过了此处。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安康吉祥!”

    “陛下长命百万岁!”

    周围的声音山呼海啸一般的响了起来。

    徐载靖等人则是赶忙在马背上低头躬身致意。

    龙撵之上,皇帝满脸笑容,十分享受此时此刻。

    看着身边瞪着大大的眼睛,一会儿无比崇拜看着他,一会儿扫视路上军民百姓的赵枋,皇帝高兴的摸了摸赵枋的脑袋。

    这一路了,赵枋的眼睛就没停过,

    这可要比在宣德楼上的元宵节夜晚看得清楚很多。

    赵枋扫视的时候,正好看到街口躬身致意的徐载靖,挥了挥手,但是徐载靖在躬身致意,没看到。

    龙撵后面,是被禁卫护在中间,骑在马上,打扮的十分庄重的汴京文武大臣,

    其中跟在龙撵不远处的,就有勇毅侯徐明骅和长子徐载端。

    晴空之下,

    徐载靖眼中威严庄重的骑兵、彩旗金光的队列,还有在风中招展的彩旗、随风轻舞的花瓣,这一番风景,也同样映在了青云和怀里楚战的眼中。

    随着皇帝御驾仪仗离开此处,

    待御驾队尾过去后,

    维持秩序的大周禁卫依次跟上御驾队伍,不时有禁卫骑兵因为徐载靖坐下高大俊美的骊驹投来注视的目光。

    待街口放开,

    汴京府的衙役赶忙维持着秩序,

    看到有不长眼,挡在车队前的几个嘚瑟的愣货泼皮,衙役李慕白一脚将其踹到后同其他衙役将其拖走。

    而老衙役动作熟练的接过青云扔过来的赏钱后拱手一笑。

    徐家车队依旧朝着顺天门走去,此时路上的百姓已经有些多了。

    在青云怀里的楚战抬着脑袋,看着威严耸立的高大城墙和周围的风景,

    舒伯也在看城墙,不过他的眼中却有些不同的神色,从后往前扫视了一眼徐家车队,看着最前面骑在骊驹上的徐载靖,

    不知为何,舒伯想起记忆深处侯府最煊赫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年父兄跟随老侯爷征战回府时候的一身煞气,听说还吓到了姑娘身边的一个女使。

    “侯府好歹慢慢有了那些年的样子喽”

    舒伯惬意的倚在马车上低声道。

    车队穿过顺天门高大的门洞,又过了新郑门,

    往西不过一里地的距离,车队随着人流向北一拐,来到了金明池的东门。

    此时路边已经有大批的禁军正在维持着秩序,

    勋贵官员和普通富户百姓被禁军引导分了流,从不同的方向进入。

    青云亮出了勇毅侯府的牌子后,徐家的车队被放了行。

    声音嘈杂的环境中,

    马背上的楚战忽的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转头看去正好看到早早出发的摊主任晓强任叔,任叔正在拥挤的人群中对着他挥手,看位置要进去金明池还得等一个时辰。

    楚战也挥了挥手,然后双手合成喇叭状:

    “任叔,我先进去了。”

    然后一脸高兴的朝后看去。

    青云有些无奈的揉了揉楚战的脑袋。

    徐家众人从金明池东门进来后,

    首先看到的就是金明池长度超两里多长的东岸,岸边有被栅栏隔出来的一溜各家帐子,

    此时,已经有不少的车马停在帐子后,

    一片忙碌的情景:

    有衣锦着翠的大娘子贵女正在用团扇挡着春风缓步的进帐子;

    有女使仆役们正在忙而不乱的搬着东西;

    有帐子后冒出白色蒸汽,可能正在烹茶;

    有帐子后边的公子贵女则是正在玩着投壶;

    有帐子边的孩童正在趁着春风放着风筝;

    有帐子旁簪花的青年正在用折扇击掌,似乎在吟诗作对。

    还有骑着慢跑的马儿访友贵少年。

    种种情景不一而足。

    此处正好是在金明池的东侧位置,这里的帐子十分抢手,不是什么人就能拥有的,类似吴大娘子马球场边的帐子,不过贵重珍稀的程度还要提一提。

    原因在于,这里视野乃是仅次于大周皇帝所在殿宇临水殿,能够清楚的看到今日金明池中皇帝的大龙船、水军的各类表演、还有压轴的精彩激烈的小龙船争标。

    而且,各家帐子位置也是每次重新安排,有时看帐子位置就能看出某家在朝中的情况。

    进了栅栏里,

    车队被引到一处位置靠前,视野景色不错的帐子旁。

    徐载靖下了马拍了拍骊驹的脖子,青云身后跟来的楚战麻溜的帮着青云安置马儿,

    徐载靖看着楚战的眼神,欲言又止。

    看到勇毅侯府帐子来了人,周围帐子旁边的女使小厮们纷纷进了帐子中,通秉情况。

    很快徐家三位大娘子一位贵女便被请到了不同的帐子里。

    孙氏带着两个儿媳去了宁远侯府的帐子,同吴大娘子一起,一边再次庆贺白氏得了诰命,一边交流汴京八卦。

    安梅则是被英国公张家五娘的女使给请走了,说是要一同吸猫。

    徐载靖看着眼睛追着华兰身影的兄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载章回过头来道:“小五,咱们去找烨哥儿讨论一下文章如何?”

    “呃”

    徐载靖正在犹豫的时候,梁晗和乔九郎带着几个贵少年,自外面走了进来一边拱手一边道:

    “哈,靖哥儿,我家帐子里和你这儿一样,大娘子是不是去顾家了?”

    后面的贵少年们也跟着行礼。

    载章点头行礼后道:“小五,你们玩,我去找煜大哥讨论一下学问。”说完便出了帐子。

    看到载章离开,梁晗和乔九对视了一眼后一脸兴奋的道:“靖哥儿,告诉你个刚得到的消息。”

    说着梁晗朝着小厮钓车挥了挥手,

    帐子里的小厮都退了出去。

    徐载靖看到这幅场景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说。”

    “刚才我和乔九去找荣显玩儿,看到汝阳侯府包家的哥儿正在和荣显说话。”

    徐载靖眨了眨眼,静待下文。

    “说等龙船争标的时候,务必让荣家飞燕姑娘在荣家帐子里。”

    “啊?就这?”

    梁晗和乔九惊讶而疑惑的对视了一眼:这反应,不应该呀!

    然后梁晗一拍乔九道:

    “啧!哎呀!九郎咱们忘了,去年的时候靖哥儿早就去扬州了。”

    乔九郎也是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袋道:“对对对。”

    看着徐载靖的脸色,梁晗赶忙道:“靖哥儿,去年的开金明池的时候皇后求了陛下旨意,龙舟争标的标旗上增设了一枚芍药玉雕,得了彩标的小龙船便可以将此玉雕送给心仪之人。”

    “所以呢?”

    “靖哥儿,汝阳侯包家请呼延家大房找了虎翼水军退了军的卒子,要准备夺了彩头,给荣家飞燕姑娘!”

    几人正说这话的时候,

    穿了一身水军表演服装的呼延炯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勇毅候的帐子外,双手搓来搓去,显然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和青云熟悉的小厮福定走过来说了几句,待福定将青云的话转达给呼延炯,知道徐家帐子里只有徐载靖后,

    呼延炯一下子不紧张踌躇了,领着身后的几个人,大大方方的来到了帐子里:

    “靖哥儿,嘿嘿嘿嘿.不是找你帮忙的!嘿嘿”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