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妃按着仪制,给胤禛与太后皇后一一请过安,落了座,胤禛道。

    “原本按着老祖宗的规矩,除夕家宴应是腊月二十四那日。

    但朕为先帝守孝三年之期已满,朕私心想着,

    朕的江山基业离不开朝中众位大臣与皇亲贵戚的辛勉。

    故特意将本该与众位爱妃庆贺之日让与朝中众臣子,以示朕不忘诸臣拥戴。

    今日是民间的除夕,朕与你们坐在一起守岁,

    以示皇家亦与民同乐,守祖宗之基业。”

    众妃起身齐齐道。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抬了抬手,笑道。

    “朕,今日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只权作一个大家庭的当家的便罢。

    众爱妃可歌、可舞、可笑、可酒。

    朕与你们一同守岁,共待新年之福!”

    乌拉那拉氏见胤禛阻止了众妃又要谢恩的姿势,便举了手边的酒杯,笑道。

    “皇上隆恩,臣妾们共沐。

    但请皇上满饮此杯,与妾同乐。”

    胤禛笑的开怀,也举了酒杯,先是对皇太后道。

    “皇额娘,儿子先敬您一杯。儿子愿您新年康泰,且作人间长寿仙。”

    才四十五岁的皇太后,粉白的脸保养甚好,连皱纹都不见几丝,举了杯点头笑道。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今日良宵,哀家只待皇帝子嗣繁盛,再添新喜。”

    皇太后说完,将手中的酒尽饮而下。

    胤禛笑道。

    “儿子多谢皇额娘。”

    胤禛仰头将杯中佳酿喝完,苏培盛忙又添了酒来。

    胤禛这才对着乌拉那拉氏道。

    “皇后又辛劳了一年,这杯朕单敬你。

    后宫和顺,还赖皇后多操劳。”

    乌拉那拉氏见胤禛重又端起酒杯之时,忙也端了酒杯,等着胤禛与众妃共饮。

    不想胤禛杯中酒竟是单敬她,乌拉那拉氏心下受宠若惊,但面上却是得体的笑意。

    “臣妾多谢皇上。臣妾不懂旁的,只戮力为皇上管好后宫罢了。

    臣妾便先饮为敬。”

    乌拉那拉氏说罢,将酒一口喝下。

    胤禛也笑着饮了酒,等着苏培盛新添了酒。

    胤禛举了杯看向今日分外娇艳的年世兰。

    年世兰生完弘历三个月,保养的却是与从前无异。

    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不见了少女的娇俏,却风情更甚。

    胤禛看着这张他亲自求娶来的美丽面庞,面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

    “这一杯,朕要与世兰喝。世兰协理六宫,也是劳心劳力。

    这些日子忙着年节事宜,想必也是累坏了。

    今日便多喝几杯,解解乏,如何?”

    年世兰看向胤禛,忽然觉得恍惚。

    上一世无论她再怎么用心协理六宫,胤禛始终不置一词。

    甚至宫中诸人皆私下嫌恶她铁石心肠,油盐不进。

    彼时她不知情,在宫宴上布置了红梅,还惹得胤禛勾起了伤心事。

    这一世同样是红梅,怎的不见胤禛面上有异?

    年世兰不由在胡思乱想,一时没有出声。

    一旁侍立的颂芝悄悄在年世兰身后扯了她的衣裳,年世兰回过神来,却见胤禛笑意不变,盯着年世兰道。

    “世兰走神,可是在想旁的事?”

    年世兰面上堆起笑意,道。

    “皇上抬举臣妾了,臣妾适才是受宠若惊,一时感激不已,这才说不出话来了。

    臣妾满饮此杯,谢皇上隆恩。”

    说完也不待胤禛反应,仰脖一口气喝下杯中佳酿。

    接着年世兰从颂芝手中接过正要给她添酒的酒壶,给自己又满满当当斟上,才道。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臣妾奉皇上之命协理六宫,既是为皇上分忧,

    亦是为皇后娘娘卸力。

    皇后娘娘身子一直不太强健,药饮不断,臣妾心下也熬煎。

    臣妾没有旁的本事,只能在这些琐事上尽心,

    只愿皇上安心,皇后娘娘康健。

    臣妾请皇上赏脸,与臣妾共饮此杯。”

    胤禛笑着看着年世兰,这个小狐狸,如今说话是句句都要将乌拉那拉氏扯进去。

    乌拉那拉氏族现下仗着一门两皇后的门楣,在朝中可谓傲气十足。

    不过有年氏兄妹在前朝后宫牵制着,还不至于太放肆。

    胤禛不是不知年世兰与乌拉那拉氏之间那点子心眼,只不过比起让乌拉那拉氏一人独大,胤禛选择放任年世兰跋扈。

    平衡之术,亦是驭下之道。

    “好,朕便与你共饮。”

    胤禛这三杯酒下肚,看着苏培盛新添了酒,道。

    “这一杯,朕与众爱妃同饮。”

    众妃这才端起酒杯,谢了恩,笑着纷纷饮下。

    至此,皇太后开口说道。

    “皇帝勤谨,这一年亦是辛劳。

    哀家听说皇帝每日要批五六个时辰的折子,

    皇帝也该擅自保养为宜。

    慈宁宫那边也置了宴,哀家该回去,与她们一同说说话儿才是。

    哀家就先回慈宁宫了。”

    胤禛及殿中众人皆知,皇太后口中的“她们”,自然是先帝嫔妃,还有几位尚未成婚开府的先皇子。

    胤禛站起身,恭恭敬敬道。

    “儿子知皇额娘记挂着众位太妃太嫔,儿子就不强留皇额娘了。

    儿子与诸位后妃,恭送皇额娘~”

    及至皇太后带了随身宫女太监离了乾清宫,胤禛重新落座,挥手道。

    “好了,都坐罢。”

    等众妃都坐下了,宫中的歌舞声便响起,苏培盛也满眼笑意的立在胤禛身侧。

    胤禛看着殿中众人互相问候,觥筹交错,不经意间瞟向窗台上那几瓶红梅。

    瓷白的瓶身里插着的红梅很是好看,在那窗棂上三交六惋菱花纹的映衬下,像是一幅画。

    胤禛想,从前芸熙最喜红梅。

    乌拉那拉氏虽带着笑意看着众人,但她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追随着胤禛。

    她看胤禛望向红梅,便知他又想起姐姐了。

    乌拉那拉氏在这众人欢喜的日子里,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躁意。

    明明是自己先入的王府,偏偏是来王府看望初有孕的她的姐姐,在眼前这个乌拉那拉氏此生最爱的男子心中留下了抹不灭的痕迹。

    乌拉那拉氏悄悄的深吸一口气,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她想,也好,只要皇上对姐姐不忘怀,自己这皇后之位便是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