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带了一件狐皮大氅去了永和宫,永和宫看门的小太监忙飞奔进去禀报德太后。

    德太后一袭宝石绿的衣裳,高坐在上首,双手交叠仪态十足。

    瞧着年世兰给她请了安,她又轻咳两声,才慢条斯理道。

    “华妃,起来吧。今日难得你有空,来看望哀家。

    竹息,给华妃赐座。”

    年世兰小心的站起身来,笑吟吟道。

    “臣妾先谢太后娘娘赐座之恩,再来,臣妾多谢太后娘娘不怪罪臣妾之恩。”

    德太后听着年世兰这话似有深意,不觉皱了眉。

    “哀家有何可怪罪你的呢?你这话却叫哀家糊涂。”

    年世兰继续笑吟吟道。

    “臣妾虽为皇上的妃子,但也是太后娘娘的儿媳。作为儿媳,理应侍奉婆母。

    只是太后娘娘知晓,前些日子弘历在院子里病着,臣妾为免时疫扩散,

    便自请封了在园子中的住处清凉殿,臣妾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一心扑在弘历身上,

    倒忘了要时时侍奉太后娘娘。幸而太后娘娘不曾怪罪臣妾,臣妾感恩不尽。”

    德太后瞧着年世兰一脸真挚,一时吃不准她究竟是何意思。

    自第一次见年世兰,德太后也不知怎的,对她就多有不喜。

    这些年在宫里,也只有大节庆之时德太后才会见到年世兰,平日也没有多么亲厚。

    反而德太后知道,年世兰这个自己的儿媳,与钮祜禄氏皇太后关系不错。

    今儿这唱的是哪一出?

    德太后半晌才接话道。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你为弘历那孩子身子,急的夜夜不能安寝。

    哀家这个皇祖母,又岂会因此事怪你?

    若哀家真的因此事怪罪于你,传出去,哀家这个皇祖母也太过刻薄了。”

    年世兰心头冷笑,呸!你也配自称皇祖母?

    但她面上只作出一派轻松样子,释然一般笑了起来。

    “太后娘娘不怪臣妾就好。太后娘娘如此体贴臣妾与四阿哥,臣妾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您。”

    颂芝听到此处,忙上前一步,双手捧上一件狐皮大氅,年世兰指着那大氅道。

    “这件大氅是墨狐的狐皮所制,是臣妾的哥哥在西北射猎偶然所得。

    臣妾想,这样珍贵的兽皮,臣妾怕自己福薄穿不了。

    臣妾思来想去,也只有太后娘娘您这样的福慧双全之人穿着方显大气。

    太后娘娘您瞧,臣妾知道您爱美,特意用金丝掺银线的妆花缎做了里子。

    如今已经立了冬,天气冷了起来,您穿起来定十分大气华贵!”

    德太后在听到年世兰说到这件狐皮大氅的时候,明显眼神亮了一下。

    她才四十五岁的的年纪,又不是老态龙钟,自然也喜欢这些东西。

    从前先帝在的时候,她只是一介妃嫔,上面又有皇后和众妃之首的宜妃压着,自然衣食住行皆在规制之内。

    如今已贵为太后,虽还有个皇太后与她并驾,但她作为当今皇帝生母,那也是十分尊贵体面的。

    但想到皇太后,德太后忽然冷了脸色,哼道。

    “呵,哀家向来瞧着,你与皇太后像亲母女般。如今这样好的大氅,

    怕是都见不到几件,你竟舍得孝敬给哀家?不用这件大氅去讨皇太后的好儿吗?”

    年世兰垂着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但她抬起眼看向德太后的时候,却是满眼凄清。

    她站起身来,对着德太后缓缓跪了下去。

    “这便是今日臣妾来的第二件事。只是.”

    年世兰为难的看看左右,竹息会意,立刻打发永和宫伺候的宫人下去了。

    殿内只余德太后与竹息主仆二人,并年世兰与颂芝主仆二人。

    “只是如何?你且先起来说话吧。动不动跪着,哀家也怕你跪坏了身子。”

    德太后似乎来了兴致,她想听听,年世兰能说出什么话来。

    年世兰先是给德太后磕了头,才小心翼翼站起身,说道。

    “臣妾此番前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后娘娘是何等聪慧,大概也看出臣妾是有话要说的。这才肯留出余地听臣妾一言。”

    德太后皱着眉,带了些不耐烦。

    “你有话直说便是,绕这么多弯弯绕做什么?”

    年世兰道。

    “是,那臣妾便直言。臣妾宫中,在弘历周岁生辰前夕,出了点事。”

    年世兰边说边悄悄觑了德太后面色,见她似乎并无异样,便接着说道。

    “死了一个宫女,臣妾对外只说是时疫所感。但其实,那宫女死前告诉了臣妾,她背后的主使。”

    说到这里,年世兰故意停顿了一下。

    德太后心头咯噔一下,年世兰这话是在试探?

    但德太后这样的人,浸淫宫闱许久,即便不见得多么足智多谋,但总是能在事情未清楚之前保持基本的表情的。

    德太后心里在急跳,嘴上却沉稳问道。

    “弘历出了何事?那宫女背后的主使是谁?你可问清了?”

    年世兰缓了缓,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弘历差点被人所害,那叫做小满的宫女临死前交代,是皇太后所为!

    可是臣妾实在想不到,臣妾哪里得罪了皇太后!

    只是那宫女已死,臣妾也没有多余的证据去指证皇太后。

    且皇太后到底在宫中多年,自有自己的势力,臣妾也无力与之斗。

    太后娘娘说了,儿子是为娘的心头肉。弘历遭此劫难,臣妾心痛如绞!”

    年世兰说着话,情不自禁流下泪来,此时的眼泪,半真半假,但落在德太后眼里,却叫她心头痛快了一大截。

    德太后忍着内心的喜悦,做出一副悲伤又义愤填膺的样子。

    “既然那宫女说了是皇太后,你为何不去求皇上?”

    年世兰拭了泪,抬起头来。

    “臣妾不瞒太后娘娘,臣妾不敢将此事告诉皇上!

    臣妾深知,皇上最重礼义孝道,那宫女小满已死,

    臣妾如何能空口白牙去指认母后皇太后?

    臣妾想了许久,这才来求您。

    您是圣母皇太后,这宫中能与她势均力敌的只有您。

    也只有您才能护得弘历周全!您是弘历的皇祖母,

    定会事事为弘历思虑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臣妾也为自己的儿子计一计,

    求太后娘娘成全臣妾这为人母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