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听胤禛询问自己,放下捂了鼻子的手,正色起来。

    “回禀皇上,臣妾心中无所想。”

    她面色不像是赌气,胤禛道。

    “朕以为,以你的性子,你必会不高兴。

    朕也知道,额娘从前对你做了许多事,

    你隐忍颇多。老十四又是因为毒害弘历,

    才被朕废为庶人圈禁的,额娘在众人面前要朕放了他,

    你竟一点也不生气?”

    年世兰施了一礼,反问胤禛。

    “就算臣妾生气,皇上又能如何呢?

    德太后是皇上的亲娘,臣妾生气,

    皇上就能将亲娘弃置不顾?

    那天下人又该怎样指责皇上呢?

    您是君威不可冒犯的天子,

    您的一言一行皆为天下之表率。

    自古以来,一个‘孝’字便是胜过一切的。

    皇上也说了,您也知德太后从前对臣妾的种种不满,

    既然皇上知道,那臣妾的委屈便能忍一忍。

    臣妾虽不及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但也深知不能叫皇上为难。

    所以臣妾愿意为了皇上,忍下这口气。”

    年世兰说的和缓,胤禛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见她并未有一点勉强的样子。

    “难得你如此懂事,是朕亏欠了你和弘历。

    朕总以为,弘历是额娘的亲皇孙,她会护着弘历。

    可是十四因何获罪,额娘是忘的一干二净。

    朕不许人去探望十四,朕知道,额娘也曾派人多番试探。

    可是额娘的儿子是儿子,朕的儿子也是儿子。

    为了咱们弘历,朕也不会让十四与额娘相见的。

    朕想起来就后怕,弘历当时刚出生不足一个时辰,

    就能被人下药,还下的那样神不知鬼不觉。

    额娘今日所为,朕也不能如何,只能与你一样忍下。

    你处处为朕着想,朕自然不能寒了你的心。

    此事,朕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年世兰走近胤禛,轻轻靠在他身边,说道。

    “皇上圣明。臣妾愿意为了皇上忍耐,

    皇上也愿意给臣妾一个结果,

    如此,臣妾只觉自己实在太过幸运。

    臣妾不求荣华富贵,只想就这样与皇上,

    与皇儿,相伴一生。”

    随着年世兰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温柔缱绻,胤禛的心也软成了一片。

    他的世兰如此识大体,他又怎么舍得委屈她。

    除夕之夜,皇上与华妃同寝,各个宫的妃嫔都觉心下一片黯然。

    在这后宫之中,终究华妃最受宠。

    乌拉那拉氏定定坐在自己的景仁宫,景仁宫因着过年,被内务府装饰的热闹大气。

    可是再多的灯盏也照不亮乌拉那拉氏心底那片阴暗的角落。

    剪秋捧着一盘十分精致的果子站在乌拉那拉氏身侧。

    “娘娘,您今天都没怎么进膳,奴婢要御膳房制了一盘新花样的果子来,

    您要不尝两个罢?奴婢看您近日忙碌,消瘦了不少,奴婢实在心疼。”

    乌拉那拉氏闻言,目光空洞的看向剪秋,她动作缓慢的抬了手,却并不是取果子,而是伸手抚了自己的脸。

    乌拉那拉氏声音带上了少有的颤抖。

    “剪秋,本宫是不是瘦了,看起来便更老态了?

    本宫过了年,就三十岁了。

    是不是本宫老了,皇上就不愿意看本宫了?”

    她的尾音带着慌乱、不甘、还有一丝丝期待。

    剪秋忙道。

    “娘娘多虑了,您的容貌甚美!只是如今太瘦了些,

    您吃点儿罢,多吃一点,身子才好。”

    乌拉那拉氏颤抖着手,取了一枚果子来。

    她将果子放在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却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本宫知道,本宫已经人老珠黄了。

    剪秋,你说,要是姐姐还在,

    她是不是还是如年轻时那样貌美?

    皇上定是喜欢的罢?

    本宫如今只是这空壳子皇后罢了,

    没有皇上的恩宠,本宫只觉自己一日比一日老了。

    你再看看华妃,她一直都那样貌美,

    皇上怎么能不喜欢呢?

    本宫以为,皇上今夜定心绪不佳谁也不见,

    不想华妃竟轻易就哄好了皇上,

    还能侍寝!凭什么呢?你说凭什么啊!

    本宫却连三阿哥都留不住!

    皇上竟叫人连夜就将三阿哥挪去了阿哥所!”

    剪秋看着乌拉那拉氏泪流满面,心疼极了。

    她将手中的果子放下,抽了绢帕,轻轻为乌拉那拉氏拭去泪珠。

    “娘娘的眼泪只能被奴婢一人看到,华妃得皇上宠爱,

    无非是她有个好兄长罢了。娘娘说,如果纯元皇后还在,

    皇上定是喜欢的。可是依奴婢之见却不见得,

    娘娘端看这两年,每逢纯元皇后忌日,

    皇上已不似先前那般,整日里待在纯元皇后的寝宫。

    皇上终究还年轻,正值壮年,皇上的喜欢难能可贵,

    可是历史上又有几位帝王能始终如一呢?

    所以娘娘不必难过,无论是谁得宠,

    您才是大清独一无二的皇后!

    要奴婢说,三阿哥过了年就六岁了,

    早日挪去阿哥所住也好。

    左右,三阿哥还要日日过来给娘娘请安的。

    娘娘想见三阿哥,也是随时可以见到的。”

    乌拉那拉氏在剪秋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泪珠不再顺着面庞滑落,乌拉那拉氏端坐起来。

    “你说的对,但这样下去不行。本宫也发现了,

    这两年每逢姐姐忌日,皇上只在坤宁宫的寝殿待半日就出来了。

    这样下去,有朝一日皇上必会忘了姐姐,

    那时候,本宫就成了无用的人。

    皇上记着姐姐,本宫是姐姐的亲妹妹,皇上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就算对本宫再无恩宠,也会护着本宫的皇后之位。

    可皇上忘了姐姐的时候,本宫也会被皇上厌弃。

    华妃如今的恩宠你也看到了,若她有朝一日想要这后位,

    皇上恐怕也能双手奉上!

    宫中人人都盼着母凭子贵,殊不知还有子凭母贵一说。

    华妃母子如今便是这般情势,若华妃为后,

    四阿哥必会成为大清的储君,这是本宫万万不能容忍的!”

    剪秋道。

    “娘娘稍安勿躁,现下这些事还未发生,您千万不可焦躁。

    倒是老夫人那边求见了您好几次,您要不要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