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恩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钟。

    他是被知识叫醒的。

    “主人,该起床了。”知识在大脑中窃窃私语。

    萧恩感觉脑袋有点昏沉沉的,他起床洗了一把脸,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提神,然后冷冷道:“闭嘴,别吵了。”

    镜子前。

    一个有点黑眼圈的年轻英俊男人出现在眼前,头发乱糟糟的,神色有点萎靡,还有点眼袋,脸色还算正常,只是双眸中透着不少血丝,他感觉自己睡得很沉,但事实上睡眠的质量一点都不好。

    “主人还是这么英俊帅气!……”知识缩回了大脑中,小声逼逼。

    闭嘴。

    萧恩揉了揉太阳穴,坐在阳台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起身,准备换套衣服。

    理性已经触碰到精神阈值了。

    “超凡者的疯狂分为三种状态,临时性疯狂、不定性疯狂和永久性疯狂。”

    最后一个几乎没救了。

    在萧恩的认知中,永久性疯狂基本上就等于是彻底失控,已经不算是一个人类了,因为人性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种情况可以视作为完全变成了‘怪诞生物’,自我认知的锚点,不再是人类,而是怪物。

    “我现在应该是临时性疯狂的征兆。”

    “因为一下子接触了太多的诡异存在,理性下降严重,感知触碰到了怪诞国度的某种疯狂本质。”

    萧恩的大脑开始运转,分析自己眼下的情况。

    临时性的疯狂并不可怕,只能算是有点神经病,在了解职业者晋升序列的本质后,在萧恩的心中,他已经明白超凡者偶尔有点疯是很正常的事情。

    萧恩也猜到了为什么要限制普通人晋升超凡者,这条路确实不是一般人能走下去的。

    “临时性疯狂是第一個精神阈值。”

    “当理性下降到一定的程度,会出现幻听、偏执、狂躁、竭嘶底里等精神负面状态。”

    萧恩拿出纸笔,开始分析自己当前的心理状态。

    他不太想去看心理医生。

    萧恩自己前世也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他准备依靠自己的意志去调整恢复。你不可能身边一直有心理医生,有些时候只能靠自己扛过去。

    “谁都不知道自己的理性到底有多少。”

    “但是可以根据自己当前的状态,推算出理性值的下降程度。”

    还算可以。

    如果是其他人像萧恩这样经历这么多事,还直面过上古邪物级的古老不可名状,估计早就已经发疯了。

    他一直扛到现在,才出现临时疯狂的征兆之一,幻听。

    “大家应该都有一点轻度的精神污染,只不过超凡者一路走来,意志力远超于普通人,所以能抗的精神阈值也更高。”

    “只要不触碰第二个精神警戒线,我应该能很快恢复过来。”

    如果跨过了第二个警戒线,就是不定性疯狂,跟一些精神病差不多,偶尔会突然发病,还会有自残倾向,一旦出现这种状况,调查员就必须停职休假,守夜人会安排长期休养,心理医生也必须安排上,一直到精神缓慢恢复到正常为止。

    不过旧日的阴霾,并不会彻底消散。

    这里也涉及到一个自我认知的盲区,那就是有些人明明已经疯狂,但是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就是调查员自杀率很高的真相。”萧恩喃喃道。

    普通人的疯狂比较明显。

    超凡者的疯狂因为各自的序列途径不同,也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强化血肉的超凡者,容易出现自残和狂躁,强化精神的超凡者,比较容易出现幻听和幻视。

    幻听不严重,幻视就很严重了。

    调查员因为都是高灵感人士,比普通守夜人更容易被污染,灵感越高感知的疯狂就越多。

    一阵敲门声响起。

    萧恩起身打开房门,看到了本杰明和黛西。

    本杰明只是看了一眼萧恩,便神色凝重道:“你没事吧?”

    “还好。”萧恩点头道:“影响不大。”

    目前他都很正常,就是知识一直在窃窃私语,有点烦躁。

    这个负面状态,很影响他的心情。

    本杰明并没有放松,而是轻声道:“需要给你安排心理医生吗?”

    萧恩摇头道:“暂时不用。”

    黛西仰着小脑袋,看着眼前的萧恩,神色有一丝不太明显的担忧,举手道:“我以前睡不好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听到动物说话时,会在森林里面狂奔。”

    “从日出一直跑到日落,什么都不想,等累得不行了。”

    “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就舒服了。”

    嗯?

    这样也行吗?

    萧恩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黛西的小脑袋,她下意识地呲了呲牙,但却没有躲开,只是望向萧恩的表情有点生气。

    “不好意思。对不起。”萧恩赶忙收回手,表情有一丝小害怕。

    黛西骄傲地哼了一声。

    本杰明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我去给你申请假期。”

    “等你感觉自己恢复了,再回总部去报道。”

    萧恩点头道:“谢谢队长。”

    本杰明摇摇头,凝视着眼前的萧恩,轻声道:“应该是我们说谢谢。”

    黛西离开前,招了招手,对萧恩大声道:“感觉不开心时,就用力跑起来,像猎豹一样飞驰,这是林中贤者告诉我的。”

    萧恩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黛西有一颗赤子之心。

    当然,她要是生气的话,萧恩还是有点害怕。

    下午3点半。

    外面的太阳小了一点,萧恩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宽松点的衣服,直接拿上钱包出门,随后沿着大摆钟另外一边的街道慢跑了起来。

    他准备试一试黛西的方法。

    萧恩在进阶超凡者后,体能强化了不少,跑了一圈连汗都没出,他直接去了公园,沿着大大的人工湖跑,最后公园一大圈跑完,终于是出了一点小汗。

    “没想到我的身体素质强化了这么多。”

    萧恩索性往码头那边跑,最后直接沿着码头的道路,跑一个环绕多恩市的半弧圈,沿途看些这个时代的风景,倒也慢慢感觉心情放松了许多。

    他出了一身汗,身心都舒服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专注跑步,知识的窃窃私语也淡去了一些。

    下午五点半。

    萧恩跑了两个小时,感觉到一丝疲惫,慢慢放慢速度,朝着自己住的公寓楼走去。

    知识偶尔还会小声逼逼,但是萧恩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有点用。”

    “但是像黛西那样从日出跑到日落,还是在森林里面飞驰,巫师途径的超凡者根本办不到。”

    像猎豹一样飞驰。

    萧恩可没有黛西那么强大的体能。

    公寓楼下。

    萧恩看到了一个抽烟的大胡子身影,汉克-布伦德,他有段时间没刮胡子了,差点没认出来。

    “跑步去了?”汉克递烟。

    萧恩摆摆手,他只有大脑疯狂思考的时候,才会抽一根,不过调查员抽烟的很多,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汉克收回烟盒,呵呵笑道:“威廉轮值的时候,看到伱在码头区狂奔。”

    “是黛西教你的吧?”

    “哈哈。这种办法没啥大用,小孩子才喜欢,成年人有自己的放松方式。”

    “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汉克其实是个很爽朗健谈的人,只是面对普通人非常冷漠,一副冷酷无情的铁面男模样。

    萧恩迟疑了一下,点头。

    他也好奇其他调查员恢复理性的方式,而且作为一个新人,萧恩有必要跟同事们搞好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救命。

    今天洗了三次澡。

    萧恩换了一身衣服,下楼时汉克买了两个冰淇淋,递给了萧恩一个。

    奶油冰淇淋。

    应该是在别墅区对面买的,只有那边有比较昂贵的甜品,大多都是贵妇小姐在消费,一个冰淇淋最少也要2第纳尔。

    汉克应该是游侠途径的调查员,擅长追踪,萧恩听说他是神枪手。

    “去罗马皇宫。”

    他招招手拦下一辆马车,朝着萧恩示意道:“上来。”

    马车还是多恩市的主要出行方式。

    电车只在市中心区域有线路,私人汽车价格极为昂贵,不是富豪阶层根本消费不起,而且也没有大规模的量产。

    车夫的把式很好,马车很快绕进了绿荫小道。

    罗马皇宫在多恩市的另一边,靠近雾山的方向,据说那里有天然温泉,萧恩也听说过一点关于罗马皇宫的传闻,性质有点像是私人会所和度假山庄的结合体,是多恩市最昂贵的销金窟。

    幕后老板据说是一位著名的交际花,手腕通天的那种,在达官显贵中很有人脉。

    不过调查员也会去那里,萧恩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走。”

    半个小时后,一座依山傍水修建的奢华建筑群出现在了眼前,汉克应该是这里的老顾客,因为他刚刚走到门口,就已经有侍者过来迎接了。

    萧恩走进宽敞的庭院,迎面就是一个大花园,草木幽幽,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正前方是一个小型喷泉,雕塑比较艺术,有点像是维纳斯,艺术的气息中透着一丝奢侈淫靡。

    这里看着像是一座奢华靡费的度假山庄。

    汉克脱下外套递给侍者,取出一个牌子交给对方道:“安排一下。”

    萧恩已经有点蒙了。

    这个地方的建筑风格很罗马,使用大理石砌成,用嵌石铺地,十分宽敞明亮,两侧有壁画和雕像,都是接近古希腊罗马的艺术风格。房子很高大,分上下三层,使用圆拱门,里面金碧辉煌,垂落的水晶灯与壁画雕像相得益彰。两侧还有健身房,喷泉两座,占地面积很广,洗浴区分为冷水热水蒸气三种,各占一栋房子。

    “卧槽?这不是大型洗浴中心吗?”

    “不对。”

    “罗马的洗浴文化好像也非常盛行!”萧恩脑瓜子蒙蒙的,有种到了北方顶级大浴场的错觉。

    这里基本上是按照罗马皇家浴场的风格设计。

    两侧间各有入口、更衣室、按摩室、蒸汗室等等,因为多恩王国的历史比较特殊,属于是断层镶接的罗马帝国(历史篡改),所以这里的不少人自誉为罗马正统。

    大浴场的外面有专门的休息室,还有提供美食、休闲、健身、按摩等等的服务区域。

    汉克直接带着萧恩去了别墅后面。

    那边是露天温泉,分散出一个个的小池子,由单独的隔间划开,里面配有独立的更衣室,休息间,活动区域,提供美酒、美食、按摩等服务,蒸汽房在拐角处,门口的侍者也换成了一群容貌美丽的少女。

    萧恩真的是惊呆了。

    他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看到比现代社会还要奢华的顶级娱乐场所,难怪汉克说这里是多恩市最著名的销金窟。

    可能是怕萧恩不适应,汉克要了两个相近的温泉隔间。

    “怎么样?”

    “是不是精神放松多了?”汉克让侍女为自己准备了美酒,懒洋洋的泡在露天温泉中,声音从对面的隔间传来。

    萧恩默默点头,长舒一口气道:“我确实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汉克嘿嘿一笑,神神秘秘道:“那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了。”

    “据说德勒有一个地方叫做魅影之梦。”

    “嘿嘿。”

    “不过德勒距离多恩太远了,我也只是听说过,根本没去过那边。”

    德勒吗?

    黛西的故乡,确实挺远的。

    汉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轻声道:“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按摩师,一会儿泡完了去二楼就行。”

    “你是第一次来。”

    “这里的女主人应该会来见你,要不要去三楼,你自己考虑一下。”

    嗯?

    这里还有三楼区域吗?

    萧恩的耳朵竖起,但这时汉克已经自己哼着小曲,慢慢悠悠地喝着小酒,躺在对面的隔间里面假寐了。

    萧恩现在很安逸,知识目前也很老实。

    “用正面情绪来压制负面情绪吗?以此遏制疯狂进一步爆发?并缓慢恢复自己的精神与理性?”

    “如果是这样的话,每个调查员确实都有不同的恢复方式。”

    萧恩对这里很好奇。

    汉克专门在这个时候带他来这里,应该也没有那么简单,绝对不是享受一下就完事了。

    萧恩泡得全身懒洋洋的,精神也很愉悦放松,知识好似被正面情绪感染,它们也懒洋洋地在萧恩的大脑中晃悠,似乎是他越紧张压抑的时候,知识就变得越活跃躁动。

    “可以放松,但不能沉迷。”萧恩默默告诫自己。

    这里可是怪诞国度。

    哗啦啦。

    萧恩起身,围了一条白色浴巾,准备去二楼看看,隔壁已经传来了汉克响亮的鼾声,他昨天应该也是一夜未睡。

    调查员常年都是在疯狂边缘徘徊,日积月累下的压力,最后不少人都精神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