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装修更加奢华。

    萧恩在一位美貌侍女的带领下走上了二楼,刚刚上来他便闻到了一股奇异的熏香,不是那种带点情欲诱惑的香味,而是让人感觉非常舒适的淡淡熏香。

    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

    两侧有来自达贡地区的精美瓷器,据说是从其他地方海运过来的。

    香味中透着一点药材的气息。

    “无害,能够放松精神。”灵性在微微闪动。

    萧恩被带进了一个小隔间,两侧是精美无比的壁画雕塑,从窗户口可以眺望雾山的群峰,视线尽头有一个小瀑布,温泉应该也在那边。这个位置可以眺望小半個罗马皇宫,占地面积估计有数千亩,随着天色渐暗,一盏盏的灯火也渐渐浮现。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性,容貌美丽,眉目温婉,似水柔情,衣着是那种罗马风格的素色长裙,跟萧恩前世记忆中的款式有点像。

    她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萧恩,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拿出一瓶橄榄油,均匀地涂抹在了他的背脊上。

    嗯。

    确实是个放松精神的好地方。

    萧恩长舒了一口气,准备感受一下多恩王国传承罗马风格的按摩技巧,力道很重,但对他来说刚刚好,均匀涂抹橄榄油后,随着对方按压的指劲,萧恩也忍不住哼了一声。

    隔间的侧面有一排字,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浴池、醇酒和美人腐化了我们的躯体,但这些又何尝不是生命的一部分呢?”

    这句话很罗马。

    萧恩对罗马了解也不算太深,记忆中是比较骄奢淫逸的,有段时间确实很盛行浴场文化,在很早的时期就已经在浴场布置了暖气管道和供热系统。

    这里确实如罗马皇宫般豪华,到处都是大理石柱、穹隆天花板、精美拼花地板、喷水池和塑像。

    萧恩差点在这里睡着了。

    等到他从半梦半醒中醒来时,那位按摩师早就已经离去,他的身上贴心地盖着一件薄薄的毛毯,身上有一股子橄榄油的味道,多恩的传统认为涂抹橄榄油可以保护身体健康。

    他太累了。

    压抑的内心,绷紧的神经,让他都来不及蹭一蹭片刻的温柔。

    “确实是个放松消遣的好地方。不过估计消费不菲。”

    在这个时代,罗马皇宫的一切都是金钱堆砌出来的,哪怕是以调查员的薪水,估计也扛不住那昂贵的消费。

    偶尔来放松一下还行。

    就在萧恩穿上浴袍准备去看看汉克醒了没时。

    突然间。

    他听到了楼梯口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道妙曼妖娆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那是一位容貌艳丽到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的美人,倾国倾城,祸国殃民,这些词汇用在她身上都没有丝毫不妥。

    她穿着一袭奢华的古典黑色长裙,身材高挑妙曼,胸口的红宝石璀璨生辉,但却没有那幽邃的雪白沟壑摄人心神,修长的双手佩戴着白色丝质手套,波浪般的金色长发垂落,头顶是一件最近多恩贵妇阶层比较流行的白色淑女帽。在她的身后跟着两位容貌明艳俏丽的少女,打扮也是跟其他的侍女有所不同,从随手佩戴的名贵珠宝就能看出来一丝不凡。

    这个女人跟这里的一切都有点格格不入,眼前的绝色美人看着像是一位宫廷中身份不凡的贵妇人。

    “肖恩先生?”

    她露出一丝浅浅的礼貌性的微笑,明明只是客气的询问,但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惑感。

    这已经不是绝世尤物能够形容的了。

    萧恩默默挪动了一下迷惘。

    一刹那间!

    他看到了眼前绝色美人身后倒影出的滚滚黑雾,在那变化莫测的黑雾中,对方的面容也逐渐变化,一对妖异的血红色恶魔之角浮现在了额头,漂亮的紫色竖瞳仿佛是璀璨的宝石,奇异的紫色刺青浮现在了她倾国倾城的容颜上,从白皙的侧脸一直延伸到颈脖,最终消失于幽邃的沟壑两侧。当萧恩的视线落在了她修长的双腿上时,他的瞳孔不由微微一缩,因为他看到了一对蹄子状的怪异双足。

    黑雾涌动,它们汇聚如潮水,散开时化作了一对虚实变化的巨大蝠翼,那是没有实体的双翼,几乎遮蔽了整个楼道。

    不单单是眼前的这个绝色美人,在她的身后,两位容貌俏丽的少女也显露出来一丝诡异的变化。

    她们露出苍白冰冷的妖艳容颜,妖娆的身影好似雾气般变化莫测,冰冷的双眸没有瞳孔,只有死亡一般的幽邃黑暗。

    超凡者。

    还是很强大的高序列超凡者!

    “恶魔途径?”

    “那两个侍女有点像是女妖!”萧恩心跳咯噔了一下。

    在萧恩的对面。

    那位有着美艳容颜的女人秀眉蹙起,细长的柳叶眉下,幽蓝色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萧恩,表情似乎一丝不满道:“肖恩先生。你这样就有点不礼貌了。”

    她居然感应到了什么,在萧恩挪动迷惘的那一刻。

    这个女人非常强。

    就在萧恩愣神时,汉克的身影匆匆赶来,他朝着为首的美艳女子鞠躬道歉道:“黛安娜女士。很抱歉。”

    “一点小误会。”

    “他是新入职的调查员。”

    在鞠躬道歉的同时,汉克疯狂地朝着萧恩眨眼示意。

    萧恩微微低头道:“抱歉。失礼了。”

    黛安娜女士轻哼了一声。

    她的视线落在了迷惘上,似乎认出来了这件奇物,望向萧恩的双眸也有一丝莫名的变化,轻声道:“他的理性很稳定。”

    “根本不用去三楼。”

    “温蒂。”

    “你去帮他一下。”

    这是一位大佬,能够认出来萧恩身上所佩戴迷惘的人,基本上都是现实世界的大佬级人物。

    “好的。女士。”

    在这位美艳女士的身旁,右侧的少女朝着萧恩缓缓走来,一刹那间,萧恩好似浑身僵硬,他好像闻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全身涌现出一股冰冷的寒意,在内心的最深处,宛如是有什么情绪在涌动,那是极致的黑暗所化。

    “绝望!是绝望!主人!”

    知识在尖叫!知识在尖啸!

    在这位少女靠近萧恩的同时,知识也好似变得瞬间活跃了起来,它们无比躁动,从最开始的安逸慵懒中被唤醒,在萧恩的大脑中奔腾,它们的尖叫声让萧恩感觉耳膜刺痛,脑瓜子嗡嗡作响。

    “嘘!安静点。”

    这位叫做温蒂的少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触碰了萧恩的太阳穴,紧接着无比躁动的知识便安静了下来。

    一股死亡般的绝望笼罩着萧恩的内心。

    “不要担心。”少女轻笑了一声,冰冷的手指拂过萧恩的耳垂,将诱人的嘴唇凑到了他的耳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很快的。”

    绝望!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灰色雾霾被眼前的少女给吸了出来。

    在她张口的一瞬间,她的面容变得苍白而冰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绝望的寒意,当她的唇瓣挪开的瞬间,好似拨云见日一般,笼罩在萧恩心头的阴霾也散去许多,仿佛是阳光明媚般的心情涌现了出来。

    “非常美味!……”

    少女轻笑着,呢喃道:“欢迎下次再来。”

    她吸走了萧恩的绝望。

    ——绝望女妖!【不可名状的虚妄】【怪物途径】

    萧恩的心情在此刻前所未有的轻松,一直以来,他逐渐洞察怪诞国度的真相,笼罩在内心最深处的阴霾,那恐怖的绝望气息,也随着眼前少女的离去,从他的内心世界中被清除。

    她们不是正常职业途径的超凡者!

    不管是那位美艳绝伦的黛安娜女士,还是她身旁的两位少女,都是真正的怪物途径超凡者。

    这些存在对萧恩来说已经有点超纲了。

    因为他在赫卡忒女士那里,也还没有学到这些途径的神秘知识。

    黛安娜女士神色冷漠地看了一眼萧恩,转身离去,在走到楼梯口,她回头冷淡道:“温蒂是这里的管理者,以后你遇到同样的麻烦。”

    “可以来找她。”

    这位美艳绝伦的女士渐渐远去。

    不过在她的身影离去时,跟在她后面的另外一位俏丽少女却小跑了回来,她朝着萧恩甜美一笑,捻起裙摆行了一个淑女礼,自我介绍道:“我叫苏茜。”

    “是一位擅长治疗恐惧的心理医生。”

    萧恩闻言瞳孔微缩。

    一个绝望女妖,一个恐惧女妖,都是不可名状的虚妄,怪物途径的存在。

    至于黛安娜女士,萧恩只看到了恶魔般的倒影。

    怪物途径没有完整的晋升序列,也就是萧恩前面提到过的,有可能没办法晋升的序列。怪诞国度跟人类认知中的职业体系比较接近的超凡本质,才有完整的职业晋升途径。

    但是在怪诞国度,也有很多的诡异力量,是没有完整晋升途径的。

    它们的终点指向的都是概念级的存在。

    汉克走过来拍了拍萧恩的肩膀,神色有些懊恼道:“都怪我没提前跟你说,忘了你的灵感比我们都强了。”

    “黛安娜女士是议会的成员之一。”

    这个疑似恶魔途径的超凡者,居然是守夜人议会的高层?

    萧恩的表情有点惊讶。

    不过,多恩王国属于死亡道途庇护下的人类国度,以死亡的包容性,接纳怪物途径的超凡者倒也不是那么让人意外。

    罗马皇宫外。

    萧恩回头看了看这座奢华淫靡的销金窟,跟着汉克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消费极为昂贵。

    看汉克出来忍不住摸了摸钱包就知道,不过这里居然是怪物途径的超凡者经营的,倒是有点出乎萧恩的预料。

    “别看了。”

    “黛安娜女士能来见你一面,已经是给了伱一份体面了。”汉克笑着拍了拍萧恩的肩膀,似乎以为他被那位美艳女士的容貌所迷。

    萧恩前世经过各种美颜的狂轰滥炸,倒也不至于会被迷惑,惊艳是肯定有的,但心中的好奇居多。

    怪物途径的超凡者,非常稀少。

    没想到她们居然还能客串调查员的心理医生。

    半个小时后。

    “走。去喝一杯。”汉克从商店里买了两瓶酒,很小瓶的那种,扔了一瓶给萧恩,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吹风,他睡了一觉,精神看着好了许多,转头望向萧恩道:“调查员可以偶尔放纵,但必须时刻保持克制。”

    “你懂我的意思吗?”

    萧恩默默点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是朗姆酒。

    他们这一行,在疯狂的边缘反复试探,可以偶尔放纵,但绝对不能沉迷。

    高灵感,在怪诞国度,本身就是一群倒霉蛋。

    但这群倒霉蛋,还充当着现实世界的眼睛,他们也是凡人,会有撑不住的那一天。

    今夜的风有点喧嚣。

    这里比较靠近码头区,晚上会有人在河边散步,附近有职员工人居住的小区,经常有一家人沿着河边散步,这里的路灯要到晚上十点半才会熄灭。虽然同处于一片天空下,但是河岸边沿着道路散步的行人,跟坐在河岸石头旁喝酒的萧恩和汉克,却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

    高灵感,意味着哪怕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也会一点一点知道世界的真相。

    感受世界的绝望。

    汉克掏出了烟盒。

    突然间,他的目光一凝,神色愕然,手指略微有一丝颤抖,视线望向了远处的一家人。

    汉克是游侠途径,他的手很稳,能在近距离用手枪打中飞舞的苍蝇。

    萧恩瞬间回头,他挪动了一下迷惘,却看到了很普通的一家三口,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丈夫的打扮像是一个职员,妻子年轻美丽,三十来岁,长裙飘飘,两个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夫妻手中拎着一堆东西,似乎是刚刚回来。

    萧恩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你认识?”

    汉克默默点头,略微颤抖的手指掏出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平静道:“我前妻。”

    啊?

    萧恩沉默不语,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汉克坐在阴影的角落里,路灯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望着那一家人离去的背影,那一瞬间的目光,让萧恩都很难用语言去形容,汉克凝视着那个女人的身影,一直到她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才猛地深吸了一口烟。

    那是很复杂的眼神,萧恩不太清楚,但其中有爱的微光。

    他一直以为汉克是那种比较洒脱的老司机。

    他举杯跟汉克碰了一下,轻声道:“为什么分开?”

    汉克闷了一口,看着眼前的萧恩,苦笑道:“哪个女人能接受一个时刻与疯狂为伴的丈夫?”

    “我也害怕伤害到她们。”

    萧恩久久无言。

    他现在知道汉克为什么跟普通人保持距离感了。

    他伸手拍了拍汉克的肩膀,拿过烟盒,点燃一根,望着远处的河面,陪一根。

    屠夫口中轻松的工作,对普通人来说,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轻松。

    大家都在很努力地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