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仆仆又是七八天,林家人终于在某天午后,赶到了莲花村村口。

    看着近在咫尺的新村庄,林老太连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眉眼跟着舒展开。

    正好碰上秋分,稻田里的作物已经成熟,莲花村不同于清河村干旱无雨,稻谷颗粒无收,这里的田野,麦浪滔滔,金色的阳光撒在大地上,庄户们穿着轻便的布衫,全身心投入到秋日的劳作中。

    清风吹拂麦浪,田埂上整齐排列着收割工具,庄户们撸起袖子,干得卖力,没人注意到小道上新来的一家人。

    只有田埂上坐着一个舔麦芽糖,扎着冲天辫的五六岁小男孩,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老大走上前,蹲在男孩面前,语气很是和缓,“小娃娃,你知道村长的屋在哪儿吗?”

    小男孩突然看到一群陌生人,将麦芽糖往后藏了藏,有些局促,没等他开口,身后传来一阵带着防备的男声。

    “你们谁啊?不是莲花村的人吧?想干什么!”

    来人是个健壮的庄稼汉,手上还提着锋利的镰刀,望着林家人的眼神满是戒备。

    林老太赶紧解释:“大兄弟,我们是外乡来的,得了扶海城里正的推荐,来贵村找村长,想在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劳烦您指个路,村长的家在哪个方向啊?”

    男人眉头因为林老太这话终于舒展开,又盯着林家人看了半晌,见对方十来口人,男女老少都是风尘仆仆,甚至还有个看起来才两三个月大的奶娃子。

    奶娃长得白嫩圆润,黑溜溜的眼珠子比曜石还要耀眼,头顶带着个白色棉帽,正盯着儿子手上的麦芽糖一个劲儿地瞅。

    他这才放下戒备,软了语调。

    “不好意思啊婶子,最近村子里不太平,对外来人口比较谨慎,”他说着指了指北边方向,“从这条道一直向北走,路过两个拐口有个大榕树,村长的家就在那儿!”

    林老太赶忙道谢,领着家人就要走时,男人又叫住了他们。

    “哎,那个……”

    林老三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神中带着一丝纠结,好像有什么想说,又不好说出口的话。

    “兄弟,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莲花村的规矩,你在这地方待得久,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还请不吝赐教,以后大家就是同村人,有什么我们家能帮上忙的地方,兄弟只管说!”

    男人见林老三个头魁梧,其他几个兄弟也是身强力壮,善劳作的模样,关键是这家人竟还有头大黄牛,可见不是那种穷得吃不上饭的人家。

    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他终究还是开了口。

    “我们村原本的村长,上个月重病离世了,现在的代村长,是原村长的儿子,他这个人,不像老村长那般和善……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男人的话,说得委婉,林家人还是从中听到关键信息,这位代村长,怕不是“不和善”这么简单。

    林老太也没想到,刚来莲花村,就碰上老村长过世,新官上任三把火,落户莲花村的事,恐怕不会像他们想的那般顺利。

    辞别庄稼汉后,林家人顺着指引的方向,最终停在一株枝繁叶茂的榕树下。

    出乎意外的,代村长不在家,招待他们的是前村长的媳妇,一位头发半白,胳膊上戴着黑纱,姓葛的婶子。

    听说林家人是来村子里落户的,葛婶子倒很和蔼,说儿子去稻田里抢收去了,让他们晚饭时分再过来。

    林老太忙点头,带着儿孙们先离开,在村子里溜达会儿,熟悉熟悉新村子。

    莲花村四周被青山环绕,村落一侧是片山林,里面长满密密麻麻的竹子,风一吹过,树影婆娑,另一侧是一片平原,百十亩良田麦浪翻涌,金黄一片无比鲜艳。

    村落中央一条流淌的静谧小河,穿过各家院落门前,河水清澈,隐约可见鱼儿在水中畅游,河岸两旁还长着数量不少的枫树,一半绿色,一半红色,预示着夏去秋来。

    林家人瞧着眼前景象,都是笑容爬满脸颊,确实如里正所说,莲花村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一路走来,林老太也让家人关注周围有无空闲,长久无人居住的空房子,不出意外,这样的空房会被村里分给新落户的村民。

    林老大等人立马四处张望找寻,果然在某个偏僻的山林脚下,发现一处破损有些严重的院子。

    “娘,这儿有一间,可惜外墙皮脱落的差不多了,得大补一下,不然有倒塌的风险,瞧这样子,荒废了至少七八年了!”

    林老太点点头:“占地倒是大,够咱家人住的,墙皮不要紧,到时候翻修一下,去里头瞧瞧,地桩够不够牢固,毕竟是老房子……”

    林老大和林四郎应了声往里走,门长久没用,锁就是个摆设,轻轻一推便开了,就在他们抬脚往里走时,突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两道慌乱的脚步声。

    林老大愣在原地,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什么动静,是不是进来野兽了?”

    林四郎动作比脑子快,已经三两步走到院子里,就见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快速翻上后院墙头,腰间的红色裤带还在风中飞舞着,狼狈地揪着要掉不掉的裤子,半个屁股露在外面,狂奔而去……

    屋里两道门板缝隙间,有双眼睛露出来,吊梢眉眼,红唇粉面,明显是个女人,看到门外有人,快速闪躲进屋子里。

    林四郎就算再不通人事,也知道他们撞到私会的野鸳鸯了,脸唰地一下红得厉害。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还是林老大拽着他的衣领,拖到门口他才缓过神来。

    张氏见林四郎低头,连脖颈都是粉红色,以为院子里有花粉。

    “四弟,你脖子红得厉害,是不是院子里有花粉,过敏的毛病又犯了?”

    “没……是,是,我过敏了,这院子不能住,娘,嫂子,我们快走吧!”

    屋里还有个母鸳鸯,他们不走,那人也不敢出来。

    从小熟读圣贤书,家里也是中规中矩的老实人家,林四郎从没见过光天化日,白日宣淫的腌臜事,此刻只想着,千万不能让家里人看到这一幕。

    侄儿们年纪还小,嫂子们又是女流,面皮薄,还有阿宝,还在襁褓里的年纪,可不能被这些脏事,污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