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距离林四郎去府学读书,还有半月功夫,林家人卯足了劲儿给他准备东西。

    入冬的棉服和棉被,日常换洗的里衣和外衫,也是各买了两套,加上耗费很快的笔墨纸砚,林家都是狠了心买好的,生怕林四郎在学院被人欺负了。

    张氏忙着采买,林老太忙着给林四郎纳鞋底。

    林老三趁着机会,给林四郎教授几招防卫招数。

    庆祝宴当天,郑氏拿出看家本领,烧了十八道菜,规格样式都是比照店里最好的来,给全家挣足了面子。

    全村的祝福声,此起彼伏。

    祥云全程待在林四郎旁边,看着他从一开始兴致勃勃,壮志满怀,到最后笑容都扯不出来,脸都笑僵了。

    好在这样的辛苦,是甜的,满足的。

    林家小院和院外的都摆上了餐桌,全用红色餐布铺着,一眼望去,像是一条绵延不绝的红龙,壮观得不行。

    大伙儿对林家人的态度越发恭敬,心里都清楚,以后保不齐就会遇到事情,需要林家帮忙,此刻是架起桥梁最好的时机。

    敬酒的人来了一堆又一堆,全被林家三兄弟挡了下来。

    宴会结束后,林四郎还清醒着,林家三个兄弟却醉得起不了身了。

    当院中的村民们散去后,小院里只剩下几个平常跟林家关系较好的人家。

    曹同光是真心替林家高兴,用力拍着林老大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似传达说不清的鼓舞。

    张氏慢慢跟郑氏、顺喜娘,还有庄婶子等人,收拾桌子时。

    门口方向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

    是曹同光的儿子虎子。

    虎子虎头虎脑,进来后直奔曹同光处,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曹同光先是疑惑地眨了眨眼,很快不确定似的又看了身旁林家人一眼。

    作为一村之长,第一反应是有人借着林家出了个秀才的消息,攀亲戚来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林家现在可不是这种状态,谁都想攀上去沾沾关系。

    “同光哥,出什么事了吗?”林四郎道。

    曹同光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道出口:“前一段时间,周遭几个村里不是收纳了不少水灾的流民吗?咱们村因为地少,加上受灾情况严重,没分到几户,但是隔壁大梨村和桃李村,少说吸收了四五十户。”

    “不久前,我就发现经常有户人家到咱们村里,明里暗里打听你家的情况,一开始我们以为他们是来看病的,后来发现,他们只是问问,没有要进一步了解的打算。”

    “就在刚才,那户人家又来了,跑去我家找我,说是跟你家是亲戚关系,想把户口落在莲花村,以后彼此有个照应。”

    这话一说,倒是把林家人搞糊涂了。

    他们林家哪还有亲戚!

    难道是赵若霞那边的亲戚,又来寻晦气了?

    大人们还没开口,听到消息的天吉先激动起来:“是不是我娘回来了?”

    他还不知道赵若霞掉下悬崖尸骨四分五裂的消息,更不知道林家山坡后面新垒砌起来的坟堆,里面葬的就是他的母亲。

    天吉和天瑞还太小,林家人不忍心告诉他们母亲是个伙同外人吃里扒外的东西,更不想他们小小年纪体会失去母亲的痛苦。

    一直瞒着,只说赵若霞去了很远的地方,每个七年八年回不来。

    好在孩子小,信了,谁想到这会儿又冒出来什么亲戚。

    “村长,我们家就这些人,哪有别的亲戚,定是那人瞧我家如今日子过得滋润,打秋风来了。”

    林老太说完,儿媳们都赞同地直点头。

    曹同光见她回应得利落坚决,也把对方跟打秋风的联系起来。

    刚想让虎子回去传话,让那户人家赶紧回去找个正经工作才是正事。

    谁知,没等消息传到,林家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

    走进来一堆步履蹒跚,面部苍老的夫妻,女的明明才五六十,跟林老太差不多大的年纪,如今却好似老了十岁不止。

    男的更是老态龙钟,距离上次见面分明才过去一年多功夫,谁能想到时间对二人的摧残,会如此惨烈。

    “老天爷开眼啊,我们一家命不该绝,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老头子,快看啊,真的是万娘一家。”

    万娘是林老太的名字,能知道这个名字的,除了她早已去世的父母和林老太爷,只剩下当年互为妯娌关系的蒋大娘和她丈夫林永昌。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这对忘恩东西。

    林老太的表情舒适算不上好看。

    她还记得,去年这对夫妻,是如何在危难面前,急于跟林家撇清关系的。

    更记得孙女最需要吃食的时候,他们是如何狠心断了阿宝的口粮,任由其自生自灭的。

    对于他们,林家人真是一个笑脸都挤不出来,不翻白眼已经算是全了当年的亲情。

    谁知,两夫妻脸皮厚,不要脸,看到桌上还有没吃完的剩菜残渣,也不管别人有没有用过碗筷,捧着盘子大快朵颐起来。

    边吃还边抱怨。

    “表侄儿从小就是读书的料,大伯知道你迟早出人头地,每回路过寺庙道观都得给你磕上两个头,求菩萨仙尊老爷保佑,延冬啊,你现在的成就,有大伯一半的!”

    别说林家人,连毫不相干的曹同光和顺喜爹都震惊住了。

    头一次见有人脸皮厚成这样的。

    林四郎不惯着他们,有什么说什么:“一把年纪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日我若是金榜题名中进士,入官场,高堂之上感谢亲长,你是不是也能舔着脸要个位置?”

    林永昌狂灌了口汤,袖子一抹嘴角,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当然!我现在可是林家唯一的长辈,你爹死得早,我理所应当照顾他留下的孩子。”

    “你瞧我,死了儿子,你死了老子,不如这样,你过继到我名下,当我们大房的儿子,也算给我们这脉续个香火,以后给我跟你大伯娘养老送终,不枉当一回林家二郎!”

    蒋大娘子猛得点点头,心里虽不喜林老太生的儿子,架不住他有本事。

    她就勉为其难接受林四郎这个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