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潮湿阴冷的牢房中,温怀远已经没有了当日的慌张,唯余深不见底的绝望。

    与曾经的贾武相比,他更深刻地领悟到了自己的处境,在这座不见天日的牢房里,生存的希望如风中残烛,几近熄灭。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过去的辉煌与荣耀,在此刻都变得如此遥不可及,他心中充满了悔恨与无奈,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作对。

    温怀远抬起头,目光与姬御相遇,但随即又垂下眼眸,失去了交谈的兴致。

    姬御微微挥手,狱卒迅速呈上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温怀远扫了一眼桌上的佳肴,语气淡漠地问道:“殿下这是要为我送行吗?”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姬御轻蔑地说道,“你一个商人,从未成为我真正的目标。”

    温怀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呵呵呵,”他自嘲地笑着,“说的也是啊,我不过是你们这些权贵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说罢,他不再多言,默默地拿起筷子品尝起桌上的菜肴。姬御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神色从容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姬御缓缓开口:“温怀远,你没有靳家明聪明。”

    温怀远抬起头,口中还含着食物,表情愈发苦涩。他含糊地说道:“确实,与靳兄相比,我相差甚远。”

    “王纪文在你家待了很久了,你们应该有些关系吧,不过王家你就别指望了,他现在自身难保了。”姬御说道。

    温怀远也知道,姬御最终的目的就是这些权贵们,如若不然姬御也不会追着他们不放,像往年一样收了银子离开就好了,何至于如此麻烦。

    “长芦这次洪灾严重,”姬御继续说道,“我正愁弄不到粮食呢,幸好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我抄家抄得毫无压力。”

    温怀远一直波澜不惊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不管自己下场如何,但家人的安危却让他无法释怀。

    “不过,因为某些缘由,我并未对温家采取行动。现在,这一切就取决于你的选择了。”姬御缓缓说道。

    听到家里没事,温怀远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也知道姬御是在威胁他。

    “你想了解什么?”温怀远沉声问道。

    “我需要的,自然是那本账本和你的供词。”姬御直截了当地回答。

    温怀远心中一震,账本和供词,这两样东西足以决定许多人的命运。

    “荆如洵的那本账我现在就拿到了,你们三大盐商的恐怕你也知道,贾武的我也已经拿到了,你交出账本,剩下靳家明他不敢不给,这三本账一旦对证无误,我也好早些收工,你还在犹豫什么?”姬御问道。

    “账本是催命符也是盐商们的保命符,你就这么肯定靳家明会给你?”温怀远反问道。

    姬御摇了摇头,说道:“所以我说,靳家明比你聪明,你以为我来长芦是干什么的?我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想保证长芦盐业的正常发展,不过拜你所赐,恐怕盐业已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随后,姬御弯下身子直视着温怀远接着说道;“既然已经如此了,你觉得我还会跟你们客气吗?你们所惧怕的权贵,现在他们惧怕我。”

    温怀远沉默了,他明白姬御的话中的分量,确实,如果他们这些盐商再继续坚持下去,只会遭受更大的损失。而交出账本,或许能为他们留下一线生机。

    姬御并未与温怀远过多纠缠,因为盐帮的人还在等待审问,就像秦云鹤是由温怀远一手扶持起来的,姬御不相信盐帮背后没有其他势力在操控。

    与温怀远相比,盐帮的众人境况可谓凄惨得多,温怀远作为长芦盐商的会长,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虽然如今被抓了进来,但如何处置他尚未决定,就像上次贾武被抓后关了三天又放了出去,所以这些狱卒们并未过多为难温怀远。

    然而,对于这些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江湖草莽的盐帮众人来说,一顿拳脚伺候可是免不了的,每一间牢房里,都是鼻青脸肿的人们挤在一起,他们有的呻吟着,有的则默默地忍受着痛苦。

    姬御走进其中一间牢房,冷冷地看着里面的人群,狱卒们立马进来把多余的人给拽了出去,只留下了盐帮帮主樊堂一人。

    人和人永远是没办法相比的,同为阶下囚,樊堂与温怀远比起来,甚至连一间独立的牢房都没有。

    樊堂看着走进来的姬御,他并不认识姬御,但想来也知道他就是新来的御史。

    “你就是樊帮主吧,真是久仰大名啊!”姬御说道。

    樊堂听后只是从鼻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即便身陷囹圄,他身上的江湖豪气依然如故,未曾有半分折损。

    姬御对樊堂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他淡然一笑,称赞道:“盐帮此次也算是全军覆没了,樊帮主还能有此风度,的确令人钦佩。”

    “盐帮在长芦立足已久,历经多任官员的围剿都未能动摇其根基,”樊堂以嘲讽的口吻回应,“你以为你能轻易剿灭我们吗?”

    盐帮众人虽然受到了一定的‘招待’,但是他们根据往年的经验来看,这些个官员得罪不起自己背后之人,哪一次不是气势汹汹的要剿灭盐帮,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果然是有些背景,怪不得能混得风生水起呢?”姬御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与玩味。

    “我今天的目的很简单,”姬御继续说道,“只要你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至于我能否彻底剿灭盐帮,就不劳你费心了。”

    樊堂闻言,眉头紧锁,他冷哼一声,说道:“我们江湖人,义字当先。哪像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只会阿谀奉承、见风使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姬御听后轻蔑一笑,嘲讽道:“呵呵,义字当先?那秦云鹤难道不是你们盐帮的人吗?”

    樊堂被这话戳中了痛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他瞪大眼睛看着姬御,嘴唇动了动,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最后,他愤怒地转过头去,选择了沉默。

    姬御继续施压:“有骨气,就是不知道你这一百多号人,是不是都有你这般有骨气。”

    他转向狱卒命令道:“带个人过来。”

    很快狱卒就押着一名盐帮汉子走了过来。

    姬御冷冷地说:“现在,就让我来见识一下樊帮主的义气到底有多深。”

    他向狱卒示意,狱卒瞬间领会,手起刀落,那名盐帮成员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倒在了血泊中。

    “你!”樊堂瞬间激动得想要冲过来,奈何浑身充满了枷锁,铁链在身上哗哗作响,也前进不了分毫。

    “再带一个人过来。”姬御再次命令。

    马上又一个汉子被拉了过来,一看当前的情景,惨死在地的同伴,瞬间慌了,颤声道:“帮……帮主!”

    姬御面无表情地说:“还是不说吗?没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你们盐帮人多,我可以一个个来。”

    狱卒再次举起长刀,刀锋即将落下时,樊堂终于崩溃大喊:“住手!”

    狱卒闻言立刻收刀,那名即将成为刀下鬼的汉子吓得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