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刺入体。

    裂开的皮肉,被生生的紧紧拉在一起后,才又接着第二针。

    姜晚澄缝的小心翼翼,却又尽量加快了速度。

    啪嗒——

    一滴汗,从温朝晏的额头划向下颚,最后掉在姜晚澄的手背上。

    她抬头看了眼,才发现猎户早已是满头大汗。

    不仅如此,他的脖子和胸膛上,也早已是大汗淋漓。

    没有任何麻药,缝针的痛,可谓是七到八级疼痛,每一针,都几乎是要命的程度。

    但即便如此,他的神情依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只有近看才能发现,他微微抖动的眉间,和紧咬的下颚线,还有捏的青筋暴起的双拳。

    果然,不是不痛,他只是惯于隐藏自己的痛感和情绪罢了。

    十二针,却好似过了十二个时辰一般漫长。

    等猎户再睁开双眼时,整个人似乎都要虚脱了。

    姜晚澄顿了顿,还是起身用自己的衣袖帮猎户擦了擦脸上的汗。

    温朝晏则默默拉上胸襟和衣衫,轻声道:“谢谢女娘。”

    姜晚澄见他如此,很是不明白,“郎君,明明再行几公里地就能进村,师父那里定有止痛的良药,你何苦至此?”

    “且若是今晚,我没有发觉郎君受伤,是否你甚至都不打算处理?”

    “还有,既然痛,为什么不肯喊出声来?”

    “郎君实在不必如此折磨、惩罚自己!”

    她语气气哼哼的,温朝晏靠在一旁,却轻轻笑了。

    “如此这般,才可抵消了那事。”

    姜晚澄:“那事?那事又是何事?我总不明白,郎君有时究竟在说些什么。”

    温朝晏看着她:“今日,是我丢下女娘两次。两次都让你险些遭了难。”

    “这件事,原是我的错,所以受些痛是我应该。就当替女娘出气了。”

    姜晚澄:“!!!”

    她大为震惊。

    “郎君何苦有如此想法?你我虽然同行,但我并非你的笼中鸟金丝雀,不能让你随时挂在手中,带在身边。”

    “我不能保护自己,是我自个儿能力太差。”

    “招惹上那些麻烦,也原是那些流氓的错,和郎君何关?”

    “我也并非郎君的责任!”

    “再说,你不也杀了那些人,以绝后患,帮我报仇了吗?”

    “那些人都死了,郎君真的不必……如此折磨自己,来替我解气!”

    姜晚澄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傻的要命,怎么会将错都揽到自个儿身上,还为了给她解气,就生生忍下自己受伤之事,折磨上自己了。

    说他傻,可他杀起人来却又毫不手软,刀刀致命伤人。

    见她生了气。

    温朝晏伸手在怀中摸了摸。

    “别气了?”

    他摊开手掌,只见掌心里竟然躺着一枚嫩黄色的珠花……

    她惊讶的抬头看向他。

    温朝晏白着脸惨笑:“我不是故意走开的。不远处的摊贩上,有人在卖珠花。我想给雅姐儿买些头饰,她问我要,我答应过。”

    “看到这个,便也给你买了。”

    姜晚澄见他这副模样,内心五味杂陈。

    又痛,又酸。

    他是真真,将下午她遭遇那三个流氓之事,彻底揽到了他自己身上。

    上一世,张赫宣也给她送过无数银金首饰,珠宝玉器。

    样样,都被猎户手中这枚珠花珍贵、漂亮。

    可是,姜晚澄从不爱他,甚至因为他的桎梏而厌恶憎恨他。

    所以,他送的任何东西,姜晚澄统统都不喜欢,也从不佩戴。

    可是刚刚她发现,她竟然会因为猎户送的这朵珠花,而欢喜……感动。

    姜晚澄有些慌了神。

    她还没想个明白,却听猎户又真真切切的说道:“自从上次在副峰山林中,你受伤被我带回洞中,我便告诉自己,此生,都要护你周全。”

    “我想保护你不再受任何伤害,可是,我却险些没有做到。”

    “所以,这些过错,我惩罚了自己。”

    “现在,罚也罚过了,不知道女娘你,还能否再给我机会,往后让我继续护着你?”

    手中的火把,已经渐渐烧到了底。

    温朝晏却没有要丢开的意思。

    因为,他一直都在盯着姜晚澄的脸,想要将她的神情和反应,瞧个清清楚楚,一丝不漏。

    一丝火花崩了下来,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姜晚澄看不过去,只怕再真的烧着了他的手,一把夺下火把并丢了下去。

    “好了!好了!下次,我还会相信你的。”

    她真的服了他了!

    刚刚,她都觉得他要疯了。

    就这么一件小事而已,他人也杀了,自己也折磨了,却偏还要弄得她心慌意乱的!!

    终于,温朝晏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伤口却被扯了一道,他又龇牙咧嘴的痛呼一声。

    终于,他表露了真实情绪和痛感。

    姜晚澄‘噗嗤’一笑,将被子扯出来丢在他身上。

    “夜已深,郎君快睡吧。”

    说罢她一个转身扭头,朝向另一边。

    不一会儿,厚重的被子,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为着她能睡得自在些,温朝晏仍然钻出了车棚外,并扯下隔帘。

    只是二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却同盖了一床冬被。

    寒霜露重,漆黑的夜里,火光渐灭,马车四周的声音,也渐渐隐去……

    不久后,姜晚澄安然的呼吸声传来,温朝晏才轻轻阖上了眼。

    百日期限即将到来,如今,是他再不想让她离开。

    而她,却偏偏似乎又做了离开的打算……

    不过,他不会再给她退路了。

    翌日。

    天刚麻亮,二人便醒了。

    温朝晏卸了马车。

    想着时间还早,便将货物先盘到了山道上。

    然后由马儿充当主力驮货,姜晚澄牵马,他康健的右手也能提个一二,二人便一道上了山。

    如此,走了三趟,才将昨日所有置办的家当全部搬了上来。

    然后温朝晏再牵着马儿下山,套上马车去了方家村。

    姜晚澄看着眼前的屋子,屋前廊下,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不过,这个让人感觉踏实而又温暖的家,终于回来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再看满地的货物,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推开房门。

    三间屋内,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除了灰尘,还有到处都结的是蜘蛛网。

    家里当初剩下的东西,也都被翻倒在地上。

    能破坏的,也都被破坏了个彻彻底底。

    姜晚澄忍不住骂了句:“畜生!”

    畜生张赫宣,当初要不是他莫名其妙的逼迫追杀,他们也不会走上离家的道路,更不会受这一趟颠沛流离之苦。

    咬着牙,姜晚澄将他简直恨之入骨。

    不过,恨了一会儿,依然要回到现实。

    眼下,只能先将屋子都打扫干净再说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