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秀已经不像以前一样胆小了,她开始主动同王布犁说话,分享这段时间在干嘛。

    两人的隔阂进一步打破。

    关系总体向好的良性发展。

    “我听说你救了文辉哥?”

    “更正一下,是我爹救治的,我就是打下手的。”

    王布犁躺在凉榻之下休息,这是太子的地盘,他放松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朱明秀则是坐在小桌子的另一侧,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兴高采烈的听着王布犁说话。

    她觉得王布犁说话真的极有意思,比其他人有趣多了。

    宫里的宦官、宫女、侍卫一个个都不敢言语。

    甚至比她年长的哥哥们也不怎么逗她玩。

    虽然她是嫡长女,可是更小更可爱的妹子多了去,这些小人儿才会获得更多的关注。

    现在她又被父皇指婚后,加上送出冰激凌后,围绕着她的小人又多起来了。

    因为皇帝可不会命令宫人去专门采买这种玩意。

    听说是姐夫送来的,自是想要缠着姐姐再搞点来,没吃够。

    朱明秀听着王布犁的话,心里也在胡思乱想,发散思维。

    中午蹭了顿饭后,王布犁又睡了一个午觉,他才同朱明秀告别回去了。

    倒是太子朱标在饭后才来,他对于王布犁暴露出来的杀性很是不满。

    “你清理垃圾堆在荷花巷子,又在旁边兴建一个公共澡堂,是怎么想的?”

    “沟壑里的垃圾大部分是能焚毁的,若是随意浪费木柴,不妥,不如用来烧热水,让百姓都能洗澡,讲卫生,而且也算是半公益性质的,避免造成浪费。”

    王布犁不清楚朱标今天脸上怎么就挂着生气的相。

    方才他该不会是跟老朱对掐来着吧?

    很有可能。

    “再加上京师今后都不会产生垃圾了嘛?”

    王布犁又给朱标解释了,可以征兆一些老弱打扫卫生,清扫街道,给他们一份营生,也能更加安稳。

    集体把垃圾运到此地,算是一种收入,避免单纯靠着政府的救济。”

    听到这里,朱标其实是满意的。

    他知道王布犁本意是善良的,但未曾想对于蛮夷的态度却是如此的狠辣。

    宗主国需要大度,否则就会失了风度。

    人家一个蛮夷,跟他们计较平白低了自己宗主国的身份。

    他们还不配值得咱们重视。

    现在大明的第一要务就是稳定天下,覆灭元鞑子,其余的都得往后放放。

    “你且好好干吧,我会叫工部的经验丰富的大匠去配合伱的。”

    朱标又鼓舞了王布犁几句,他还要前去接待一下琉球的使者。

    今天在皇宫待了一会,王布犁的奏章就算得到了通过。

    无论是皇帝还是胡惟庸这个丞相,都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有了朝堂的支持,首先便是江宁县县衙的大牢得到了有效的清理。

    同时书吏们也开始发力,写布告。

    他们按照王布犁的意思,简单的解释了一遭,便又四处去宣讲。

    如今从九品官职王布犁的话,在江宁县县衙可要比正六品的知县还要能够得到认同,谁让人家的靠山是皇帝呢。

    兵马司的人从兵部得到了消息,立马就开始配合,兵马司指挥使都屁颠屁颠过来询问王布犁是怎么安排的。

    王布犁也不推脱,既然从皇帝到丞相都下发,所有人听到调动搞这件事,他自是先带着工部同兵马司的人围着江宁县先走了一圈。

    对于沟渠的梳理先进行画册,然后打通,至于上元县等江宁县这边搞定之后,总结经验,再让他们去弄。

    王布犁在走访当中,又决定规划一点公共厕所,当然最终形成的粪便也归县衙所有。

    以前还有粪霸的存在,现在有官府出手。

    粪霸也得夹起尾巴做人,直到自己的地盘在哪。

    王布犁的这项政策,其实最受家在街边百姓的欢迎,因为沟渠臭的也是他们,有些人还主动加入了清理的行列。

    对于这些百姓,王布犁自然不会简单的表示知道了,而是以县衙的名义。

    当众颁发给他们一张盖着章的纸,告诉他们等到澡堂子建好后,拿着此条子可以去免费洗一次澡,感受一些自己当初的劳动成果,不白出汗。

    王布犁的行为,更是激发了许多百姓的干活热情。

    以前都是白干活,服徭役的,现在干了活也不白干,你可以去免费享受一次,你曾经付出过汗水的劳动成果。

    如此一来,沟渠的清理效率就更高了。

    倒是构建澡堂子稍微有些跟不上趟了。

    一些垃圾被堆在那里暴晒,散发着异味。

    许多干土木(服徭役)的人顶着大太阳,被晒的爆皮了,还在干活。

    看到这里,王布犁便找到监督干活的工部员外郎,叫这些人停下休息两个时辰,躲过中午这耗热的天气。

    朱元璋可没有把干土木的当成人,他自己都不把自己当正常人,更不用说拿别人当人了。

    更何况,这些干土木的在古代,本来就是低等牛马的存在。

    员外郎听着王布犁的话,表示很为难。

    “无妨,此事由我全权指挥,你听令行事,也怪不到你身上。”

    王布犁装模做样冲着皇宫方向拱拱手:

    “纵然是陛下,也会体恤这些人的不易的。”

    “王典史高义。”

    员外郎连忙行礼之后,便对着苦兮兮干活的一群人宣布去了。

    干土木的一帮人听到这个命令,皆是欢呼起来了。

    第二天,王布犁便命县衙的人运来了一桶桶煮过的绿豆汤,里面夹杂着冰块,送到各个施工的地点,叫每个干活的人都来喝一碗解解渴。

    这些干土木的对于王布犁的操作,简直是感恩戴德。

    “这是陛下体恤你们,特意叮嘱我这个女婿赏赐给你们的,你们要谢就谢陛下。

    在工期内,只要不下雨,这些冰镇绿豆汤管够。

    待到干完活后,我再买几头大肥猪给你们炖了,吃上几块肉犒劳犒劳你们。”

    “多谢陛下。”

    这些服徭役的人,可以说干的他们这辈子以来最舒心的一次活计。

    不仅大中午的不用干活躲避酷暑,还能有这富贵人家才有的冰镇绿豆汤喝。

    关建还吃得饱。

    朱元璋给这些日定的伙食其实蛮低的,工匠每天一升米,长工每天大概在一点五升。

    他们可多是干体力活。

    诸葛亮每天还能吃三升米呢,就被司马懿断定操劳过甚,活不久了。

    这群工匠们给大明官府服徭役,自是会饿得慌,还得自己贴补买吃食。

    王布犁也同大明这些干土木的同行在休息的时候聊聊天。

    他发现这批人的待遇极低,而且一年都不怎么得到休息。

    如今的南京城还没有形成规模,一直都在建造当中。

    他们多是被工部官员出具文件,将京师周遭一千两百人给勾到南京。

    文书上写着到京师的日期,但是又不叫他们立即上工,而是待过半个月一个月后再上工。

    待到服役结束后,他们也不能准时离开回家。

    如此行为,王布犁当即就发现了其中的漏洞,工部有人贪墨这些人的安家钞和月支使钱!

    因为官员们向朝廷申请领取这些钱,是按勾取文件上的日期算,给工匠们发钱则是按正式上工的日期算。

    他们吃这个时间差价!

    王布犁眉头一皱,暗暗记在心中。

    真尼玛的是狗东西,这帮贪官。

    连土木牛马的钱都要贪墨喝几口人血,他们真他妈的该死啊!

    最先知道王布犁如此行径的是工部尚书薛祥。

    他摸着胡须,听着员外郎的报告,对王布犁极为满意。

    洪武二年(1369),朱元璋下诏定都临濠(也就是后来的凤阳府),开始营建中都城。

    持续六年后,这项巨型工程以烂尾告终。

    烂尾的主要原因:被征发前往凤阳服役的工匠苦不堪言,以“厌镇”之法诅咒朱元璋的明帝国赶紧倒台。

    在工程当中,不仅是工匠,连带着士卒也多得了疫病死了,或者病者都没有医治,死了也没有地方埋葬。

    特别是洪武八年朱元璋亲自去凤阳皇城,坐在里面,就好像有人持着兵器相斗于屋脊之下,惹得朱元璋不喜。

    作为监工的李善长便解释说这是工匠们用厌镇的法子才有这种现象,朱元璋大怒要把这群工匠都给杀了!

    在他没当皇帝之前,朱元璋对于这些玩意根本就不相信。

    可是他当了皇帝之后,便对这些什么厌镇之类的极为忌惮,好像真的会发生一样。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就薛祥一个人不畏惧韩国公的权威。

    他站出来反驳说因为一家之言就杀人,到最后万一不是这个原因,就更不符合国法了。

    朱元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然后下令把所有工匠都阉了,作为惩罚,朕留的他们的性命,总符合国法吧?

    薛祥又劝谏说把工匠都阉了,他们就成了废人,莫不如改为鞭刑,继续让他们为大明干活,才是最好的惩罚。

    朱元璋这才同意不杀人。

    然后也才逐渐放弃了把京师定在临濠的想法。

    因为他开始相信风水学说当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思路,便放弃了已经大致完工的中都城。

    即使是捕风捉影的事,但就是不去犯忌讳。

    薛祥坐稳了兵部尚书的职位,朱元璋又准备把他调到北平去当布政使。

    因为北平是重地。

    老朱极为看重。

    这也是后来朱元璋在死之前,杀了许多功臣,环顾四周没有人给他孙子顶在前头,又提拔叮嘱老四,叫他守好大门。

    因为这是朱家人,值得信任。

    然后便是朱元璋知道王布犁的所作所为,他算着到日子该进入仙境。

    结果王布犁他一直都泡在工地上监工,反倒不见他睡觉了。

    倒是让朱元璋有些不习惯!

    你娘的,现在分不清楚主次是吧。

    朱元璋还真不想给王布犁指派太多的活。

    要不然他不去午休,咱还如何能去仙境当中窥见大明的未来?

    但是朱元璋也不清楚该如何催促王布犁去休息,否则就让那小子知道了。

    朱标对于王布犁亲近百姓的行为很是满意。

    这小子的形象分又在他眼前拔高了不少。

    “标儿,你说这?”

    朱元璋站起身来走溜溜,他是真的想要进入仙境当中。

    “父皇,你看,你又急!”

    朱标对于进入仙境当中并没有那么的注重。

    如此只能说明王布犁当真是他们进入仙境的钥匙,若是他不午睡,就没得机会进去。

    朱元璋当然着急啊,他太想要带领大明进步了。

    “咱确实是着急啊。”

    朱元璋止住脚步,站在一旁:

    “咱的好女婿做事过于勤劳,朕闻之很是欣慰。

    如此炎热的天气,中午叫他回去县衙好好休息,免得还未曾同朕的女儿成亲,他就变成了小黑小子,成亲的时候就让朕的亲戚们看笑话了。”

    “行行行。”

    朱标只能安排人去给他心急的老爹传话,吩咐王布犁不要如此上心的办差,要懂得劳逸结合,万不可一心都扑在公事上。

    当宦官给王布犁穿口谕的时候,他有些发懵。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老朱该说的话。

    他都拿自己个当牛马用,还会在乎别人是不是牛马?

    王布犁想了半天,只能从朱标身上找到例子。

    那就是朱元璋对于马皇后生的孩子都极为看重,更何况还是第一个嫡长女。

    故而才会对我如此叮嘱一通?

    王布犁心下疑惑,但是面上还是跟着宦官多谢天子的美意,自己一定好好办妥差事,他不过是在施工现场呆一会,解决这些工匠们的一些小问题,算不得累。

    而且他还喜欢打伞,太阳晒不到他,就不会变黑。

    待到差事完事后,在好好休息,保准不晒伤自己。

    宦官回去把王布犁的话禀报后,朱元璋愁的直嘬牙花子。

    平常那些人,朕用鞭子抽他们干活,还不愿意干。

    现在朕让王布犁歇一歇,他还不歇着。

    这个世道是怎么回事?

    如何人人都是拿倔驴,朕用鞭子赶着他们不干活。

    一旦让他们好好休息,就立即表决心说自己不累。

    “咱可真是搞不懂啊!”朱元璋挥挥手叫宦官下去候着。

    “爹,若是人人都如同你女婿一般,那你可以放心了!”朱标内心有些好笑:

    “爹,我早就说了,此事急不得,王布犁是个聪慧之人,若是我们过早的露出马脚,便会让他发觉,怕是不会如现在轻松。”

    “嗯,咱知道了。”

    朱元璋便不在夺言,而是继续当牛做马,处理政务去了。

    就在他们父子两个说话间。

    王布犁便举着油纸伞,骑着瘸腿马来到了皇城,要去见工部尚书。

    “驸马爷来了。”

    守城的士卒们大喊一声。

    王布犁先是拱了拱手,这才下了马,交给平安,叫他帮忙照看。

    “我看你当了典史之后越发的忙碌了。”平安打趣着道:

    “以前都不怎么来,现在可真勤快啊,听说你都给工地上的工匠们提供冰镇绿豆汤,什么时候也给兄弟们送一送?”

    “那我可不敢。”王布犁收起油纸伞搭在马上:“我就算是驸马爷也不能公然贿赂守城的兵丁,犯忌讳。”

    “嘿。”

    平安后退了两步,指了指王布犁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蹦出来:“你这抠搜的话,真让我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哈哈哈。”王布犁笑了笑:

    “不过我若是下次给我夫人送些冰食来,兴许还能富裕些冰块,本着不能浪费的精神,是可以送给你们的。”

    众多兵丁听到王布犁的玩笑话,也纷纷让开,脸上带着笑意。

    王布犁这个人都能同一群干土木的打成一片,更不用说这些底层民众了。

    寻常人可不想他这么爱同一些大头兵们开玩笑逗闷子,他们在这值守,权贵的态度可是看的太清楚了。

    待到王布犁到了工部的房间后,便被直接引到尚书的房间。

    薛祥仔细打量了王布犁几眼,小伙子面相上过得去,心肠也极好。

    “工地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做的不错。”

    “全赖薛尚书的放权支持。”王布犁先是说了句客套话。

    “我们都不用互夸了,你今天来所为何事?”

    “又遇到难处了?”

    薛祥也有员外郎的汇报,工程极为顺利,王布犁不仅没有逼迫工匠们强行干活,还主动让他们在最酷热的时辰歇着。

    那些工匠们也投桃报李,没有人偷懒,要不然也对不起王布犁让他们吃饱饭,又能喝上冰镇绿豆汤。

    “薛尚书,你知道我是刑房典吏出身,对于查案子是有些敏感的。”

    薛祥听着王布犁的话微微颔首,他自是晓得王布犁被陛下看重,就是破获了无人能破的假钞案,所有人都被他给干净利索的揪出来,没有跑掉一个人。

    查案子更没有泄露消息,这些人被抓的时候,还都认为没有暴漏呢。

    “怎么了,有话不妨直言。”

    王布犁身子微微往前靠:“你工部的人连服役人员的血汗钱都敢贪墨,你可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薛祥下意识的反驳,可是他也晓得王半升的名头。

    特别是王布犁根本就没有必要骗他。

    此事能与他先通个气,而不是去告诉天子,很给自己留余地了。

    工部尚书薛祥于是呆坐了一会,便低声道:

    “你且与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