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布犁答应赴约后,宫中的宦官来了,说是陛下赏赐他一条玉腰带。

    “陛下可是有什么口谕?”

    “不曾。”宦官满脸堆笑的道:“就是解下来差杂家给驸马爷送个玉带来,没说别的。”

    “行。”

    王布犁转过身去,掏出一张大明宝钞叠好后,给宦官塞进袖子里。

    “使不得,使不得。”

    “大夏天的,买些冰水喝。”

    王布犁这才接过盛放玉带的托盘。

    宦官连忙躬身道谢,颇为欣喜的走了。

    朱棣仔细看着这条玉带:“是父皇用过的。”

    “啊?”

    王布犁颇为嫌弃的放在桌子上:“咋还给我一个二手的腰带,我好歹也是他的新女婿,就不能给条新的?”

    朱棣不知道腰怎么吐槽王布犁了,什么叫二手腰带。

    天子亲自接下腰带送给你,可比一条新腰带要有价值的多。

    你怎么还嫌弃起来了。

    朱棣当真是有时候无法理解王布犁的操作,若是寻常人知道是陛下戴过的腰带,保准得供起来。

    王布犁只当作这是老朱给他罚俸三个月的补偿。

    “你不要给我。”

    “拿走。”王布犁坐在椅子上毫不在意的道:“这种装饰品根本就不实用,我出门用不着穿金戴玉的,容易丢。”

    朱棣拿着那条玉带,看了看又放下了,说实在的他不敢。

    这代表的天恩浩荡啊,咱这妹夫他如何就不明白呢?

    天子用过的腰带那能是简简单单的腰带嘛!

    朱元璋对于王布犁的操作,极为满意。

    这小子在赚钱这方面,可太有天赋了。

    如今的大明律还在继续增条当中。

    待到明年重新发表后,这帮使者再来一趟,朕便再卖他们一遭更新版本的。

    朱元璋深知这帮人在大明以及回到他们本国都能发财,朕挣他们点钱怎么了?

    况且朕也不是为了挣钱,而是要向这些蛮夷之国宣扬我大明先进的律法,才会如此费尽心思,完全是为了他们着想。

    想到这里,朱元璋开口道:“标儿,番邦小国既然奉我大明为宗主国,若是让他们推行明律,是不是也极为正常?”

    “自然。”

    朱标认为并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周遭国家连文字都不会创造,还得用的汉字记录本国历史。

    尤其是某个偷国发掘出来了“远古文字”,前去申请证明是本国文字,结果那些字里面有大明嘉靖某年某年,属实是打脸来的太快。

    “他们的律法学习大明律,那是咱看得起他们,赏他们这个机会。”

    “伱便再去召集其余使者,要通过咱女婿当街杀人这事安慰一下诸多使者,叫他们好好守规矩,咱相比于前朝皇帝们是极为心善的。

    要知道放大汉,他们敢干这事,咱就得发兵灭其国,毁其社稷,把他们大王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北阙。

    现如今不过是咱们的女婿把使者当街宰了,脑袋挂在会同馆门口,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

    标儿再多卖他们一些大明律,教导他们遵守天朝律法,然后必须得盖上中书省的章才行。

    下一次来我大明朝贡的使者,是必须要知晓大明律的。”

    朱元璋捏着胡须嘿嘿笑了笑,宛如一个占到便宜的老农。

    如此一来,就不能随便有人发卖,又是属于皇家的独门买卖。

    朱标对于他爹的脑回路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

    毕竟这生意是您女婿想出来的。

    结果他刚卖了半天,眼瞅着被各国使者抢购一空,您就把买卖搂在自己怀里了?

    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愣着做什么,快去干。”

    “爹,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听着儿子的话,朱元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什么不合适,朕是在帮助咱的好女婿,整个天下除了朕卖他们大明律,还有谁有更合适的理由?”

    “刑部。”

    朱元璋被他儿子噎了一句,连忙呵斥道:

    “让你去做,你就去做,哪来那么多屁话,再说了这是朕的主意!”

    “啊?”

    “是。”

    朱标也不在耽误,而是直接吩咐人去召集使者入城,今夜还得开晚宴。

    朱元璋正高兴的,就得到了检校的汇报。

    大抵就是驸马爷王布犁嫌弃是条旧腰带,还是二手的。

    听到这个汇报,朱元璋都怀疑王布犁到底是真的参悟透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还是他知道此事后根本就没明白,就是嫉恶如仇想要宰了那使者?

    王布犁下了值之后,带着大哥王贯众进了夜秦淮,直接被春十三娘引着上了二楼。

    他瞧着一楼大厅内人头攒动,许多人都找位置坐下。

    一群侍女如同花蝴蝶一般来回穿梭,进了这门想不花钱都难。

    就算坐在那里最次也得点些低消才行。

    王贯众是第一次来,心情极为激动。

    但他又想着不能堕了他弟弟的名头,故而稍微显得目不斜视,宛如正人君子一般。

    搞得全场人,就他一个放不开,一丁点都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

    李景隆满脸笑容的请王布犁进了雅间,正好在舞台对面,可谓是最佳的观赏歌舞角度。

    “布犁哎,我滴好兄弟,你如何能不言不语的就搞出这么大一件事来?”

    “闲的蛋疼。”

    王布犁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倒茶。

    “嘿。”李景隆被王布犁一句话憋回去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职责所在。”

    听到王布犁如此言语,李景隆收起了嬉皮笑脸,开口道:

    “恩,那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啥惊喜?”

    “等着瞧,一会燕王殿下也来。”

    王布犁对于李景隆搞得惊喜没什么期待。

    大抵就是玩什么“花舞”,比如妓女们身上穿着汉服的衣服越来越少,还带往下抛的一些舞蹈,勾人的很。

    在会同馆看大门的兵马司百户马昭,最近利用职务之便,赚了不少银钱。

    今天他又为驸马爷驾车,在街上游行,着实露了大脸。

    马昭又在江宁县混了一顿饭,算是攀上了王布犁的关系,极为开心。

    如此美好的一天,自是想要来日夜期盼的夜秦淮潇洒一回。

    此时他坐在大厅内,已经有侍女切切私语说今天不跳舞。

    要先说一说驸马爷斗杀琉球使的故事。

    乃是根据真实事件改变,还望诸位捧个钱场。

    一听这话,马昭立即就兴奋起来。

    不愧是夜秦淮。

    今天刚发生的事情,他们就给编排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咱马昭这个名字出场。

    毕竟那么多人都看着是他给驸马爷驾车。

    咱肯定得漏大脸呐。

    对于这个热点,诸多前来寻欢作乐的人,皆是充满了期待。

    尽管大家都间接的了解过,可还是想要听一听。

    驸马爷当街杀使者的刺激事,可是多少年都不能见过这种热闹。

    也就是夜秦淮这里胆敢当众说书,要是换一个地界,怕是还得心惊胆战。

    舞台正上方挂出一条白布,上面写着驸马爷斗杀琉球使。

    王布犁瞧着正对面挂出的横幅,一时间稍微愣神,然后侧头看着李景隆,就听他自夸道:

    “如何,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哈哈哈。”

    朱棣笑的手中扇子狂敲茶桌,大笑着:

    “我倒是要瞧瞧怎么说的,咱好歹也是率部露脸了。”

    李景隆脸上带笑,根本就不接朱棣这茬。

    待到说书人上场之后,先是简单的说了几句,便引得一阵阵叫好声。

    没有扩音器,这么大的场子,全靠着说书人的肉嗓子,确保周遭人斗能听得清楚。

    王布犁听着说书人的话,倒是暗暗点头。

    故事被他编造的跌宕起伏,有爱有恨,还有一直勾着的怒。

    待到驸马爷当街割掉琉球国使者脑袋的话一出来,听众们便大声叫好,时不时的往台上扔铜钱。

    马昭叫的极为兴奋,无不得意的对着左右道:“接下来就该我出场,给驸马爷驾车了!”

    然后便是小公爷李景隆帅气登场,他亲自给驸马爷驾车游行。

    甚至这里斗省略了燕王朱棣的戏份,连带护卫全都被李景隆一个人包办了。

    他们二人一站一坐,把控全场,可谓是王布犁这位主角的最佳辅助。

    别看李景隆是配角,可也是正面形象,戏份不少,一直暗中给王布犁搜集证据。

    “哎,这不对吧!”

    本来听的挺爽的马昭,一直斗盼望着该自己出场了,结果说书人直接给他整没了。

    如此露脸的事情,全他妈的都让小公爷李景隆一个人干了!

    没天理了。

    改编不是乱编!

    周遭听众也晓得这是小公爷自己想要露脸,才整了这么一出,然后哄然大笑起来。

    这个喜剧效果可谓是拉满了。

    虽然我屁事没干,但不妨碍老子扬名。

    谁让这场子是我开的,这说书人是我请的,钱是我花的呢!

    不服气也给我憋着!

    “怎么没我?”马昭都有点接受不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说书人立马就说了结局。

    顺便一鞠躬直接下去了,紧接着就上歌舞缓场。

    说书人也生怕有人砸场子,赶快溜了,有异议都去找小公爷。

    看台上的燕王朱棣盯着嘿嘿笑着的李景隆,哼笑了一声:

    “九江大侄子,你可真不要脸呐。”

    “说书,这是说书,你懂吗?”

    李景隆毫不在意的挥舞着折扇:“那必定是有真有假,况且我是主动把火力吸引到我的身上了,免除你的麻烦。

    堂堂燕王如何能公然率部对抗官府?”

    王布犁对于李景隆在这风月场所呆久了,也学的不要面皮了,感到十分的庆幸。

    至少曹国公后继有人,他嫡长子不至于过于冒傻气了。

    人果然是在不断进步的。

    在鲍鱼肆呆久了,身上也变臭了。

    至于朱棣往后多少年,率领八百王府军直接发动靖难。

    然后朱老四就把李景隆给打的只顾的逃跑。

    朱棣都被李景隆的话给气笑了。

    “行行行,你可真行啊!”

    朱棣重新坐在椅子上,他还是第一次被李景隆给挤兑的哑口无言。

    底下那群看众,除了马昭这个亲身经历者觉得说书人在胡说八道。

    明明是我跟燕王殿下,小公爷也忒步要面皮,换成他的了。

    这夜秦淮不待也罢!

    马昭觉得不爽快,听完就气哄哄的走了。

    可大多数人都是来寻乐子的。

    现在他们看到小公爷李景隆自己个下场给大家提供乐子,但可是极为的满意。

    今天这门票钱,总算是没白来。

    王布犁其实觉得元杂剧也是极为丰富的。

    若是能在场子表演一二,总比单调的歌舞要强。

    大家的娱乐生活是及其乏味的。

    还有章回体,尤其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三国演义以及水浒传,那简直是天才般的作家。

    当然也必须要指出来,若是没有宋元话本以及相关的戏曲、传说的长期流传,这两本书很难写的如此之好。

    只不过目前而言,对于的市场并不是很好。

    这两本书直到一个半世纪后的嘉靖朝才被刊刻,更加广泛的流传开来。

    所以王布犁再说赵子龙什么的时候,无论是李景隆还是朱棣他们都认为他是在胡说八道。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看过三国演义这本书。

    战乱有些时候是文学的催化剂。

    诸如秦楚战争,出了离骚,安史之乱,有了杜甫的悲情,靖康之耻,陆游、辛弃疾的慷慨悲歌。

    元末明初这场战事,更是给了罗贯中三国演义的蓝本。

    这让生活在战乱、分裂的读者,更加有代入感。

    他们这些人渴望国家一统,亲身经历使得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话本里的高度浓缩了千军万马的呼啸,惨不忍睹的杀戮,以及田园荒芜和遍地的尸骨。

    这些事情,他们早就见识过了,故而一说出来就有着极大的代入感。

    赤壁跟鄱阳湖水战、黄巾起义对着红巾起义,出现了许多割据势力,三国是魏蜀吴,前期则有袁绍、袁术等等,元末则是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明玉珍等等。

    两个时代有许多重合的地方,罗贯中是有意识的选择创作的。

    “这个总讲也会腻了,你差人多找创作几个优秀话本的人,我比较喜欢三国的作品,寻到这种人的话,就来同我说一说。”

    王布犁的话,倒是让沾沾自喜的李景隆颔首。

    他也晓得,趁着王布犁当街杀人这件事极为火爆。

    可以让众人听一听,收拢一二。

    但若是想要变成长久的买卖,这总会是听腻味的。

    就如同先前让整个京师瑟瑟发抖的“食人魔”的案子,现在又会有几个人提及?

    大抵是那个凶手近期都没有作案了。

    “好好好,还是你有主意。”李景隆颇为郑重的拱手道:

    “在经商眼光这方面,我还是不如你的。”

    朱棣对于话本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他倒是清楚的知道王布犁一个不爱读书的,倒是喜欢看话本。

    “回头你去我家里看一看,我夫人也是爱看话本的。”

    朱棣对于他媳妇是个女才子之事,还是非常得意的。

    “小姑娘家家看的话本,我不爱看。”王布犁回了一句。

    “嘿。”

    朱棣也懒得跟王布犁反驳,他在这方面也不怎么喜欢,等自己个晚上回家跟自己王妃补补课,再来同他说。

    王布犁又跟李景隆说了找个专业的戏班子,可以让他们排一排元杂剧,想必也能受些欢迎。

    大不了还能再开一个场子,专门演这种戏曲节目。

    大明目前的生活过于单调,既然想要热闹热闹,那就热闹热闹呗。

    李景隆叫来春十三娘,专业经营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李景隆倒是舍得放权给手底下。

    他只是在这里镇场子。

    避免有些人闹事。

    晚上大家都没有在这里过夜,朱棣目前可是纯爱战士,他只想着徐妙云,其余女人理会都懒得理会。

    王布犁也知道朱元璋派检校盯着他,故而也没有在夜秦淮过夜。

    只不过大夏天的体验了一下楼里姑娘冰火两重天的技术是什么档次的。

    待到王布犁神清气爽的同大哥王贯众往家走。

    “怎么了?”

    王布犁看见大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深情。

    “咱们两个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没忍耐住,与那女子敦伦了?”

    “没有,没有,绝无此事。”

    大哥王贯众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今天算是给他开了眼。

    “我是第一次看见富商们是这般花钱的,我问了那女子这能挣多少钱,她告诉我三十贯起。”

    王贯众摇摇头:“我得搓多少药丸才能玩一次呢!”

    “体验体验就得了,你可别上瘾。”

    王布犁双手背后,拧着扇子:“嫂子可再家等着你呢。”

    “此事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王贯众一脸凝重的嘱托道。

    待到回家之后,王布犁与四个老兵说了会话,自己能够当街宰了琉球使者,用的就是军中刀法,一刀毙命,立求快速结束战斗。

    四个老兵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

    哥俩又进了老父亲的书房。

    王神医摘下眼镜,仔细打量了一下儿子。

    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小徒弟被他派出去,扫听了许久,才让他放下心来。

    “陛下处罚你了嘛?”

    “罚了我三个月的俸禄。”

    听到儿子的话,王神医轻微颔首,这说明陛下没生气。

    “爹,虽然吏部的人罚了他,但是没过一会,陛下又赏赐了二弟一条他刚解下来的玉带呢,让太监送来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