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多,想法就会变多。

    谁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胡惟庸在努力的维持被他拉进小圈子里的人保持低调。

    奈何许多人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低调。

    稍微受到一丁点“委屈”,那就想要置别人于死地,要不然自己心头这口恶气出不来,念头一直都不通达。

    胡惟庸捏着胡须又叹了口气,他先前只是想要拉拢更多人围绕在他身边,如此才能越发的确保自己的安全,让陛下投鼠忌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奈何手底下之人总有没脑子的,着实是让他生气。

    现在王布犁在京师内如此跳脱,背后必定是有陛下的默许。

    甚至胡惟庸怀疑他们二人老早就认识,要不然光凭借破了假钞案,咱的好陛下给王布犁那个小吏升官就算是极大的恩宠了,如何能把公主下嫁给他?

    可偏偏把公主嫁给他之后并没有按照韩国公家里的长子那样起步就是个六品官,就从书吏提拔为典史,一个最低微的从九品。

    这个职位要是放在京师之外,还是一個小吏,连官员都算不上。

    所以胡惟庸一直都摸不清楚,也猜不出来朱元璋为何要如此操作!

    既然猜不出来,那他就觉得应该不要轻举妄动。

    故而对于手下这帮想要轻举妄动之人感到十分的气愤。

    王布犁不就是把所有的牙人都抓走了,想要搞钱吗?

    一些蝼蚁,被他抓就抓了?

    为这些人出气做什么?

    王布犁抓了牙人,你再多找几个人干牙人这差事,很缺狗腿子是咋的?

    所以对于这帮人的脑回路,胡惟庸不是很理解。

    待到后面又有人说了陛下又回宫之后,召集了亲王要举行家宴,更是让胡惟庸感到奇怪。

    挨到下值之后,他坐在轿子里回家。

    家中早就有人等着了,向着胡惟庸汇报今天王布犁一天都在干嘛。

    然后线人提到了一个满嘴燎泡的人去王布犁老爹的医馆里看病,再细问那个人的长相。

    胡惟庸惊得手都攥不住了,连忙叫来管家,吩咐他发赏。

    线人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胡惟庸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王布犁说到底也是猜测,没有见过朱元璋的真实面貌,更是被后世的画像所影响,所以怀疑也只是怀疑。

    但胡惟庸这个常年陪伴在朱元璋身边的人,仅仅通过他人的描述就能判断出来。

    朱元璋他微服出宫,那就是去见他的好女婿的,想要暗中吩咐他做什么事!

    胡惟庸一下子就理清楚了脉络。

    王布犁是小吏时就因为破案在民间有了“王半升”之名,再加上陛下大力打击贪官,肯定会注意到这种人,然后暗中接触,再给他委以重任,查获假钞案。

    如此算是给了朝中众人一个交代,王布犁是有能力的。

    但也不至于把女儿嫁给他,只有背后有着更深的联系,才能解释的通。

    再往前想,胡惟庸惊觉,就是空印案之后,王布犁才上位的。

    说明陛下又想要搞什么大动作。

    胡惟庸便把自己的猜测同陈宁说了一遭。

    陈宁作为与胡惟庸关系最为密切的盟友以及下属,他捏着胡须也陷入了深思,过了许久,才开口道:

    “胡相,依我之见,莫不如断尾求生,抛弃一些不听话之人,免得牵连大家。

    如此也算是借机整治了不听胡相话的人,让大家都知道不听胡相的话是没有好处的,连性命都保不住。

    还让陛下觉得杀了一部分人,臣子们便全都是老实干活了,我们也能从中摘出来。”

    作为一个连自己亲儿子都能打死的狠人,陈宁的话倒是让胡惟庸眉头舒展。

    简单点就是把追随者提纯,让小圈子更加牢固。

    从今天起,就对一些不听他这个丞相话的人剔除在外,不要盲目扩张了。

    “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小心些。”

    胡惟庸也不想自己被其余人牵连,但是有些人确实太不像话了,一丁点畏惧都没有。

    他们怎么敢的啊?

    真以为陛下不敢杀旧人嘛!

    陈宁得了吩咐之后,便立即去办差事。

    胡惟庸摸着胡须忍不住叹了口气,自从拉拢王布犁失败后,他就一直战战兢兢,现在总算是确认了,王布犁与天子之间是早有联系。

    那么自己出面招待王布犁,并且借机给他介绍娘子的事,想必陛下也是知道的。

    胡惟庸捻着胡子,随意的甩了甩衣袖。

    那关系也是江宁县吴卫带来拜见的,难不成就许天子关系下属的婚事,不许他这个丞相关心吗?

    没这样的道理。

    陈宁亲自把那些要把牙人从“典史老爷”监狱里捞出来的人做集体思想工作,总之就是丞相发话了。

    这件事他不管也不想管,你们也不要随意的胡乱找事情去找王布犁的麻烦。

    “记住我说的话,千万别去找王布犁的麻烦,否则后果自负。”

    陈宁说完之后,便直接走了,懒得理会这帮听不进去劝告的人。

    他们找死的话,谁都拉不回来。

    至少别影响到胡相以及他们这些人的前途。

    书店。

    王布犁的招牌就是这俩字。

    罗贯中正在盘账,他是真的十分激动。

    万万没想到三国演义都不够卖了,尤其是又接了几个大订单。

    那些商人想要多买些,然后运到京师外面去卖,进而抢占市场。

    到了后半夜,罗贯中这才把铜钱以及宝钞全都锁进铁箱子里,松了口气。

    一旁的三个活计也是两眼放光,没成想竟然是这般赚钱。

    “驸马爷吩咐过了,你们三个人今后要好好跟我学算术以及识字,到时候会来先当代理掌柜的,我便会继续写书,保证咱这家书店能够活下去,你们三个人也能学点本事在身,将来外出扩张。”

    罗贯中到底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也是给张士诚出过主意的谋士,此时拿捏三个毛头小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王布犁也不怕他们伸手,有的是法子整治,更何况永安村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出来跟着他们混的。

    “按照驸马爷的吩咐,我们是每个月发一次工钱,若是家人有急病需要用钱,也可提前支取,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罗贯中把钥匙保存好:“今天大家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会同驸马爷汇报,争取给大家发赏钱的,现在把蜡烛都熄了,回去睡觉去吧。”

    三个人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自顾自的去后院打水休息了。

    罗贯中对于卖多少钱不怎么在乎,他更是在意卖出去多少册。

    照这个趋势卖上几天,三国演义这本书都就能流传千古了。

    罗贯中心中也清楚,这本书能卖的更好的缘故,也算是蹭了一下驸马爷王布犁的名气。

    若不是王布犁的宣扬,这本书怕不是卖的十分艰难。

    尤其是王布犁为这本书写的词,那真是点睛之笔啊!

    罗贯中长舒一口气,这本书被他寄寓了很多,他当然希望能够大卖特卖,让更多的人都知道。

    罗贯中觉得现在他是靠着王布犁的名头才能从一个名声不显之人卖出去这么多的册子。

    可王布犁却清楚的知道,罗贯中着实是怀才不遇。

    他这本书写的好,但要在他死后几十上百年才被大规模刊印。

    故而第二天一早,他就去王布犁家里把账本交给他瞧瞧。

    王布犁瞧着老罗这般精神气爽的模样,便看着账本,嘴里不时的发出惊叹声:

    “哎呀,卖出去这么多册子,我就知道你这本书写的真他娘的好,大家都爱看。”

    罗贯中摇摇头,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本书写的好。

    更何况哪有人没看过书,就直接下大量订单来购买,还不全都是看在驸马爷的面子上。

    真要是他这本书写的好,那也是需要时间发酵的。

    然后大家蜂拥前来抢购,而不是书店刚开门,就一大堆人前来抢购、订购。

    “驸马爷,尽是说些安慰我的话,我也不是第一次找人帮我出版,哪一个人不是连连拒绝,还让我自己出钱。

    也就是驸马爷慧眼识珠,认为我这本书写的好,还给我如此丰富的待遇。”

    罗贯中说着话,心里都觉得心酸的不得了。

    他这一辈子也造过反,也在军中干过谋士的活,还隐居过,老了家人也都病死,就剩下他孑然一身。

    最后的期许也就是这些还没有出版的书籍了。

    如今这个梦想总算是实现了,罗贯中在见到王布犁后,难掩心中的激动。

    “老罗,今后你要写的好很多,这本书给你打开了市场,今后就慢慢构思啊。”王布犁合上账本,直接放在桌子上:

    “我是真觉得这本书写的好,是值得流传千古的好书,现在别看是我给伱长名气,将来还得是你罗贯中的名字更加闪耀。”

    听着王布犁的话,罗贯中努力的仰起头,这么多年闯荡,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夸耀他的人。

    “四爷。”

    门口捕头钟牛赶来了,连忙开口道:“有个自称是虹县男郑兴来叫嚣放了他表哥,也就是韩振海。”

    “哦,县男有免死铁券嘛?”

    “没有。”

    王布犁这才站起身来对着罗贯中道:“老罗,你岁数也不小了,在我家睡一觉,然后再回去休息,我去县衙处理点事情。”

    “好,驸马爷有事尽管去忙。”

    王布犁又喊来妹妹王星影,叫她安排一下。

    “老田放人了吗?”

    “没放。”钟牛很明确的表示:

    “就算有刑部尚书的印章,那也得典史老爷盖章才行。”

    “嗯。”

    王布犁应了一声,便骑上小黑子,慢悠悠的往县衙走去。

    江宁县大牢外。

    牢头田留根带着一帮人守在入口,至于县男郑兴气势汹汹的坐在椅子上,眼睛扫着这帮蝼蚁。

    “行行行,敢跟咱作对是吧。”

    “把王典史给咱叫来,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田留根倒是丝毫不怵,因为他知道王布犁是个护短之人,更何况这个人连个正式手续都没有,自己真的放人了,反倒会遭到严重的惩治。

    别以为王布犁好说话,就没什么手段。

    整个江宁县县衙,大家可以不把知县放在眼里,因为他干不了两年就会走。

    可谁要是把同为“地头蛇”的王布犁不放在眼里,都不用他发声,就有人能挤兑的你在县衙里活不下去。

    郑兴坐在椅子上,心里丝毫不惧,丞相夜里差人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找王布犁的麻烦,那大家自然就能领会到他真实的意思。

    那就是去找王布犁的麻烦。

    今天他这个县男就来了。

    江宁县县衙出了事,早就有探子送到皇宫内。

    朱元璋嗯了一声,便叫人下去。

    “爹,我去瞧一瞧?”

    “瞧什么?”

    朱元璋哼了一声,郑兴这个没脑子的货,他真是昏了头,被人当枪使也是活该。

    “郑兴久经战场,难免会伤到妹夫。”

    “你还是担心担心郑兴吧,他这种人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害了他。”

    朱元璋挥了下衣袖:“且等着看,你别以为王布犁那小子会吃亏,真打起来,郑兴沉迷酒色这么些年,早就不比从前了,咱还不了解他?”

    可以说,得益于朱元璋的检校监视,他对许多臣子的家事都能了解到。

    朱标颔首,依照王布犁胆敢当街杀人的性子,真抽刀杀人,那也是极为可能的。

    还是父亲看的透彻,还是想想怎么给王布犁擦屁股吧。

    同为丞相的胡惟庸也得到了县男郑兴去闹事的消息,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他瞥了一眼陈宁,见他颔首,便放下手中的奏章:“人太狂了当真容易出差错啊。”

    “胡相说的对。”

    王布犁慢悠悠的骑着小黑子,进了衙门并没有去大牢的方向,而是大大咧咧的前往自己的办公用房:

    “告诉那个叫什么郑兴的,没有刑部的文书都给我轰出衙门去,一个小小的县男就敢在我大明的衙门里兴风作浪,他把大明律放在哪里?

    今天是谁守卫衙门口的,给我拉出去打上十棍子,什么人都往里放,我看他们是觉得我王布犁太好说话了,给他们脸了。”

    “驸马爷,我这就去办。”钟牛连连拱手。

    王布犁一边拴自己的马,一边开口:“还有他的那些奴仆都拿着棍子是吧,全都给我抓起来打三十棍,去敲锣告诉百姓,就在县衙大门打,我看今后谁敢还来县衙闹腾。

    他敢闹腾,就把他给我抓起来,老子亲自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