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你也算是咱兵部的人了。”

    林荣捏着胡须斟酌道:“你说,咱们兵部能不能也搞一个什么专项工程,用来筹集一些专项款。

    俗话讲男人腰包里不鼓,咱说话就不够硬气,一直都是往外花钱如流水,从来没有往部里拿过钱啊!

    以前工部在六部的地位属实是垫底的存在,如今都要站在户部头上去了,看的老夫那是一个羡慕哎。”

    王布犁很是疑惑:“打仗是一件很赚钱的事,怎么还能赔钱呢?”

    “哎呦,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旦打仗,军费那是花的如流水。”

    林荣连忙大倒苦水,就算是陛下确立屯田养兵,不费百姓额外负担的基本国策,三分守城,七分屯种。

    还有民运、京运、盐引,则是屯田收入不足的辅助手段。

    别说征战的时候花钱如流水,就算是平日里训练那也是得掏钱的。

    就算兵部是十分重要的部门,可根本就不掌握军政实权。

    林荣虽为正三品尚书,可手里的权力小的可怜。

    一个是要受中书省的控制,二则是大都督府军权过重。

    兵部完全变成管理后勤的了。

    直到朱元璋废除中书省,大都督府分权于五军都督府,兵部的地位才日益上升,成为历朝历代兵部当中实际权力最大的,连清廷都不能与之相比。

    王布犁听完之后轻微颔首:“林尚书,打仗的事我不是很懂,但是怎么赚钱我还是有点小心得的。”

    “还望驸马不吝赐教啊!”

    林荣颇对老朱的脾气,也是一个勤奋肯干之人。

    运气也不错,在胡惟庸案爆发之前直接累病死在工作岗位上,被老朱给赐给超规格的棺椁送回老家福建安葬。

    “既然林尚书目前只能管理后勤之类的,那就在后勤上做文章。”

    “怎么做文章?”

    王布犁开口道:“当然是打仗的时候,兵部负责粮草运输以及军械的供给,但是去的时候满满当当,回来的时候车子空了大半。

    不能白跑一趟,士卒打了胜仗自己也有不少缴获,他们要是想要带在身边也不利于作战。

    兵部就从中收取一点运输费用,给士卒吧缴获带回家去。

    或者兵部直接花钱把缴获从士卒手里买下来,钱也用不着现场结给他。

    而是双方签订一個协议,留条子签字对账,直接把现钱发给家里人,家里人得到确切的金钱后也要留一份纸条签字留存。

    在这个过程当中,兵部就能从中赚取一点运输费用,打一次大仗,少数得十万人,获得赏赐的也绝不在少数,这其中的利润是很可观的。”

    其实王布犁的想法就是依托朱元璋大肆修建的驿站来做文章,谁让兵部现在是管后勤的呢。

    林荣听了王布犁的话,稍微思索了一会便开口道:

    “这其中的信任问题很难,尤其是士卒还可能会战死。

    他们很担心朝廷的一些人发死人财,没把赏赐如实给他们带回家去,而且容易死无对证。”

    “嗯,所以就需要兵部留一份资料,现场的文书那里也要留一份资料,士卒手里也留一份资料,到时候还需要抽出时间来核查是否一样。”

    “嗯,这个主意倒是也不错,正适合我兵部目前的情况。”

    王布犁想了想又开口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兵部能从小国赚钱的法子。”

    “哦?”林荣的大小眼再次盯着王布犁:“还请驸马多说说,我好参谋参谋。”

    “如今周遭国家弱小,高丽受到倭寇的侵袭,我大明可以派出一部分人马去那里驻军,但是高丽需要花银子雇佣,如此一半银子归士卒个人,一半银子归兵部的安排。”

    “但是一个高丽,驻扎不了太多的人马。”

    王布犁又指了指西北方向:“那里的小国可是饱受蒙古人的奴役,我大明今后有机会自是要解救那些人于水火当中。

    偏远地区环境恶劣,就多分给士卒一些,到时候他们的战利品也能通过兵部运输拿回家里,

    所以这帮蛮夷给大明付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打仗收钱。

    林荣当真是没有奔着这方面想过。

    这不是妥妥的养魏博牙兵的意思。

    到时候不受控制,再遭到反噬,对于大明的统治很不利。

    林荣觉得还是王布犁的第一个主意比较好。

    这个为小国撑腰打仗收钱的法子,实在是过于激进,目前不值得推广。

    至少林荣不想去推广这件事。

    “驸马,此法过于冒险,咱们还是详细的研究第一个办法,该如何铺出来。”

    王布犁则是摇摇头:“林尚书,你还是先想一想兵部要赚这个钱之后做什么用,才能被陛下批准,否则这个差事凭什么你兵部的人来做啊?”

    林荣嘶了一声,确实是这个道理。

    虽然驸马的这个主意很好,但最终拍板决定权还是在陛下那里。

    林荣是觉得手里没钱跟手里用钱不用,那是两种状态。

    到时候咱兵部的人出去说话腰杆子就硬!

    户部尚书杨思义其实根本就没有去询问胡惟庸。

    他就是不想给王布犁批太多的钱,最好让他亲自去找胡相。

    所以杨思义出去撒尿后,本想推门而入,却偶然听见林荣这个大小眼再询问王布犁怎么给兵部赚钱的法子,他就停住了,站在外面一直听。

    听着听着杨思义的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了。

    现在户部想要动工部那笔钱,都极其难,还得在陛下面前“打嘴仗”。

    按照以前的模式,工部他也配同户部在朝廷当中相互争论?

    现在的薛祥可是硬气的很,不是陛下开口要钱,这笔钱财谁都别想惦记。

    上来就是你懂不懂什么叫做专款专用啊!

    你现在就挪用公款,什么时候能还上?

    户部虽然掌管征调赋役,管理税收,但是目前收上来的大多都是实物,手里也没多少钱,宝钞的发放可一直都掌控在陛下的手中。

    于是杨思义咳嗽了两声,推门进去,面带笑意的道:

    “驸马爷,一万贯这件事可能一次性给不了,咱们前期再给你拨过去四千贯,用完了之后,咱们再拨五千贯可行?”

    王布犁倒是也没有想着必须要拿到一万贯,总归经费这方面必须得充足一些,才能更好的激励这帮搞技术的人。

    方方面面照顾到了,让他们全身心投入到研发当中,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既然如此,杨尚书,点钞吧,点完我就赶回去吃午饭呢。”

    “哎。”杨思义连忙按住王布犁的肩膀:“驸马爷,其实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我户部如今银钱太少,有没有法子也给我们户部整点钱啊?”

    林荣站起来,大小眼盯着杨思义:“伱可太无耻了!”

    “什么叫无耻,都是为了大明!”

    杨思义义正言辞的指着林荣:“大小眼,你可别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你个死跛子,胆敢诬陷老夫。”

    王布犁眼瞧着两个部门的老大开始对喷,差点就上升到肢体冲突。

    他只是饶有兴趣的瞧着接下来的冲突。

    但是杨思义又不可能真打,只能尬笑道:“驸马爷哎,你真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尚书之间的殴斗你怎么不拦着点?”

    “说实在的,街头打架的我没少看,正三品之间的对决,我还从未看过,今天属实是想要开开眼。”

    经过王布犁这么一打岔,他们也就各自退了回去,没有人真动手打起来,有失涵养。

    “林尚书,这件事你兵部怎么能吃独食呢!”

    杨思义也是开始吐槽别看户部富的流油,可那都是假象!

    陛下以前搞的青楼不赚钱之后,内库向户部要钱这种事如何能拒绝?

    按照规章制度而言,是不能这样办的!

    可整个天下都是老朱家的,朱元璋伸手从户部拿钱实在是太正常了。

    王布犁听着杨思义的抱怨,他只是淡淡的开口道:

    “杨尚书你是手握金山而不自知,如何能跟林尚书这种没有下金蛋的母鸡相争啊?”

    “还望驸马爷能够教我!”

    杨思义丝毫没觉得王布犁官职小,凭借驸马的身份就高高在上。

    相反通过接触他发现此人根本就没架子,而且好主意真的很多,愿不得陛下如此厚爱于他。

    连胡相都要考虑他的建议。

    更不用说大殿内还有驸马爷的一把座椅。

    这就更加了不得了!

    “第一条呢,就是你全力辅佐工部修好整条京杭大运河,全力保证商路的通行。

    然后再这条运河上设立几道闸口,用来收税,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请陛下给这些购买国债的商人免税的一些便利之处。”

    杨思义连连点头,他光是盯着工部那点专款的钱,可听了王布犁的解释,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那简直是工部再给他户部做嫁衣啊!

    “哎呀呀,是老夫思维狭隘了。”

    杨思义站起来忍不住拍着巴掌道:“没说的,咱一定要抽空请老薛去吃饭,还得吃顿好的!”

    林荣的大小眼一闭,懒得看他得意的模样。

    “驸马爷,还有第二条呢?”

    “第二条,就是盐课。”

    “嗯?”

    “世人皆知盐是暴利,盐课分领于十三司,不便于统一管理,也容易出现贪污之事。

    莫不如全都归户部统一管理,也好时时派人出去抽查,这盐税是否到位了。”

    王布犁捏着手笑道:“天下盐课在手,户部富得流油才算是板上钉钉。”

    杨思义一把握住王布犁的手,嘴角都要咧开了:

    “驸马爷,可不敢乱说啊,咱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明,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好了!”

    “批给我的钱点好了吗?”王布犁把手抽出来:“可不能耽误我回去吃午饭。”

    杨思义立马冲着外面大叫,磨蹭什么呢,赶紧把驸马爷的宝钞都带进来。

    然后王布犁拎着小箱子施施然的走了。

    林荣与杨思义站在门口目送王布犁远去。

    “不得不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确实如此。”

    杨思义也是佩服王布犁的思路。

    尤其是修缮京杭大运河朝廷没花一文钱就把活给干了,还给户部省了一大笔支出。

    原来后面还能用大运河继续给户部赚钱。

    驸马爷简直就是咱户部的财神爷啊!

    今后可得好好供着,大家常来常往。

    捕头钟牛对于驸马爷吃顿好的安排很是熟练了,要么就去下馆子,要么就去买头猪回来,可劲的炖。

    驸马爷家的十三香多撒点,炖猪肉那叫一个美味。

    所以钟牛直接带着人去猪肉铺子买两扇肉回来,顺便差人把县衙里叫出一个厨子来帮忙。

    相比于其余人吃肥肉,驸马爷他爱啃排骨。

    这个火候还得专业的人来做。

    于是当王布犁返回兵仗局的时候,鲁厚等工匠围着大锅在流口水。

    他们这群地位低下的“工奴”,可当真是极少时候能吃肉。

    “驸马爷回来了。”

    众人连忙上前行礼。

    王布犁把钱箱子扔给鲁厚:“里面有四千贯,暂且记在账上,后面不够用再去户部支取。”

    鲁达被这小小的钱箱子砸的七荤八素的,双手死死抱着。

    四千贯。

    我滴娘咧。

    这钱也太多了,天天吃炖猪肉都没问题吧。

    “今天也不用干活,咱们第一次见面,先敞开了肚子大吃一顿,明天咱们再继续研究如何改进火铳。”

    “好。”

    鲁厚等人大声叫好。

    驸马爷果然如同传说那般大气,江宁及时雨名不虚传呐。

    王布犁对于如何激励工匠很是拿手,便告诉他们研究出来新式火器会有奖赏,提个好的意见也给奖赏。

    总之,银钱到位,你们有本事就来挣,没本事就看着别人挣这份钱。

    其实王布犁的这番话给他们砸的脑瓜子嗡嗡的。

    然后等着香喷喷的炖猪肉吃进嘴里,鲁厚突然觉得要是能天天这么吃,自己这条命卖给驸马爷那真是一丁点都不亏啊!

    王布犁也是吃的大锅饭,并没有搞什么特殊。

    主要是觉得炖肉这种炖菜,反倒是大锅更香一些。

    可惜的是没有粉条,要不然也能搞出来猪肉白菜炖粉条。

    待到吃饱喝足之后,王布犁靠在椅子上:

    “钟头,明天给我把县衙的躺椅弄来,最近一段时间要待在这里了,江宁县有事就来这汇报吧。”

    “属下明白。”钟牛连忙应声。

    周遭人吃饱喝足之后也有醉醺醺的,毕竟今天还喝酒了。

    不干活那可太爽了。

    鲁厚等人这辈子都没有过过像今天这般舒爽的日子,一个个都再思考着,如今能像别的工匠一样,依附在驸马爷家里。

    只有这样,好日子才能继续延续下去。

    王布犁倒是没想着收拢人心,他也懒得做这种事。

    干活嘛,吃好喝好把活给干了就行。

    没必要跟真的牛马一样,累死累活还得不到什么好处。

    尤其是在这种拥有火药的地方,万一有人想不开,那岂不是过于危险?

    朱元璋听着检校发来的汇报,对于王布犁的操作已经见怪不怪了。

    像如此低级的收拢人心的手段,朱元璋又不是没见过。

    但是他也有点不明白,这帮工匠怎么就吃王布犁这一套。

    当然了。

    两个尚书吵闹的事情,朱元璋倒不是很清楚具体的内容,只是听闻房间里传出吵架的声音。

    然后他们二人目送王布犁远去。

    毕竟在皇宫内,朱元璋也不好派检校上房去偷听他们之间的谈话。

    实在是极其容易让人看到。

    不过朱元璋也不着急,而是等着他们二人什么时候会来说一说。

    朱标看完哼笑一声,王布犁总是喜欢用钱来驱动人做事,但不得不说对于许多人还真是挺有用的。

    “爹,等咱们真的铜矿、银矿握在手里,还得时不时的赏赐一些钱财啊。”

    “再说吧。”

    朱元璋对于派遣日本的密探还没有传回消息,心中十分的烦躁。

    就好比明明知道那里有宝藏,但是倭国一丁点都不大,怎么就那么难寻!

    他记得随船派遣了善于辨认矿藏之人,难不成是人数太少?

    至于云南等地的密探,依旧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反倒是因为播州等地修路,搞得元梁王神经紧绷,时不时的派人出来打探,积极进行备战。

    不过朱元璋倒是也不是很担心梁王的备战,与其大明一个一个的扫平各个据点,不如让他把所有兵力都集结起来,如此才能更好更迅速的击溃盘踞在云南的元兵。

    “对于云南、日本的战事还是要小心谨慎,发现目标之后,再以雷霆之力直接覆灭他们。”

    朱元璋双手背后:“咱其实倒是挺期待王布犁能用这帮工匠们,把新式火器能改造成什么样,有多大的威力!”

    “爹。”朱标哈哈笑了两声:“本就是一件随手为之的事情,怎么还记在心里了?”

    “咱是觉得火器的威力太小了,毕竟在那里看到了先进的火器是有着何等的威力。”朱元璋伸出手感慨道:

    “朕若是能拥有此等利器,覆灭北元等势力指日可待,更不用说其余胆敢进犯大明的倭寇之类的。”

    朱标觉得他爹有点急功近利了,但是又没法说,只能点头表示赞同。

    “启禀陛下。”宦官从殿外走进来行礼道:“户部尚书请求觐见,说是有事。”

    “准。”朱元璋笑着对儿子道:“你猜猜,他是因为什么来的?”

    朱标甩了甩手上的纸:“大抵是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