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布犁与朱棣都没有回应朱元璋的问题。

    这种事,谁能说的好呢!

    “布犁,这场政变,你可没少在背后鼓动啊!”

    朱元璋悠悠的说了一句。

    “未来的事谁能说的准呢?”王布犁耸耸肩回复道:

    “抛开我与老四之间多年的良好关系不谈,朱允炆他连自己的亲叔叔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我这个姑父呢?

    我记得这两年小老弟朱柏他没少带着允炆一起玩啊,还不是被逼死了,然后给上了恶谥?

    所以陛下,我即使不在老四的阵营当中,在将来帮谁,那是显而易见的。”

    亲情这个关系,一直都是老朱特别在意的。

    王布犁可谓是一下子就打到了七寸处。

    “这孩子完全被那些人给蒙蔽了。”

    最终朱元璋吐出了这句话,只能寄期望的道:“若是标儿没有病亡,或者雄英也没事,兴许大明就是另外一个结果呢。”

    “谁都说不好。”王布犁也是颇为感慨的摇头:“这种事谁能说的准呢?

    就好比让陛下重来一次,也不一定能够如此顺利的取得天下,在某一个时刻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谁也不能预测未来,但有些事情是可以预测的。”

    “什么事?”

    “江南这批儒家人士在元朝没有得到的应有地位,会想尽法子在大明重新登上舞台,文武之争只多不少。

    屯田兵最终会崩溃,无法成为守护大明的利器,反倒会是成为累赘。”

    朱元璋出奇的点点头,王布犁所说的这两件都是可以预料到的。

    只不过朱元璋知道王布犁他还是浅薄了,根本就不是文武之争,而是文官集团内部相互党争,即使到了大明王朝末年,依旧在党争。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王布犁确实是不晓得多少大明未来的趋势,这样也让朱元璋更加放心了。

    “老四去了北方,还是要培养一些读书人啊。”

    朱元璋主动开口了:“切莫一個劲的只晓得研究对外作战。”

    “爹,孩儿记住了。”

    朱棣赶忙应了一声,心中大喜。

    或者说王布犁的这番话,朱元璋是听到心里去了,但最终结局如何,大家还一点都不清晰。

    “对了,老四,你到了北平之后还是要多加巡视屯田兵是否过的困苦,已经有广西的士卒到了南京来告御状,要是他们被军官压榨太狠,容易跑到蒙古那里去。”

    王布犁提醒了一声,听的朱棣连连点头:

    “广西那地界出现这种事,看样子咱这大侄子铁柱子没好好管理。”

    朱守谦嘛。

    王布犁觉得他都能欺辱护卫自己王府的那批将士,他还有心思去管外面咋样?

    也就是朱元璋以及他爹朱文正的余威还在,手底下的将士也多是成家立业。

    要是欺负到了一个啥都没有的大头兵身上,说不准人家上头之后,就要干掉他。

    什么尊贵的身份,通通不好使。

    王布犁不可置否:“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管理一方的,尤其他年岁还小,自幼被骄纵。

    我前些年可没少在夜秦淮见到他,如今天高皇帝远,在桂林也没有人能制得住他,天知道他在作甚。”

    朱棣叹了口气,作为第一个被外派出去的藩王,着实是没给他们打一个好样。

    朱元璋没给他们两个回答,其实他也派人去盯着这个侄孙了。

    本以为他年岁尚小,还有改进的空间。

    可是这几年他是越做越过分,当真是让朱元璋大失所望,再加上有人告御状这件事。

    朱元璋除了派遣锦衣卫去探查此事真伪,同时也差人把朱守谦带回南京来,已经长了岁数。

    他想要亲自好好劝诫这个侄孙一番。

    “布犁说的不错,北方不比南方,你还是要仔细处理,若是发现一些军官贪赃枉法,虐待军士,还是要快速处理,但是也得写奏章上报,绝不能胡作非为。”

    “孩儿谨记。”

    朱棣应了一声。

    今天看到他能顺利登基的这一幕,着实是让朱棣兴奋坏了。

    主要是他爹也没有说什么赐死,或者不许他这样做。

    当然了,若是以后他大哥父子俩没有病故,那就需要另说了。

    倒是王布犁在一旁提醒道:“老四,你也别得意,强的是二十年后的你,又不是现在的你。

    你若是不思进取,得意洋洋,等着到时候朝廷大军来打你,伱怕也是没什么成功翻盘的机会。”

    朱棣更是重重的点头。

    他相信在登基这件事上,王布犁一定是在暗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否则父皇怎么会单独点他呢?

    根本就不给王布犁装糊涂的机会。

    再加上方才的那些话,朱棣可不是朱元璋,听不得别人教育他。

    至少目前的朱棣,还是听听劝的。

    他认识到自己在一些方面上的不足,要不然也不会虚心同军中老将们学习战场经验。

    二人就此别过。

    朱元璋重新坐在大殿上,一时间有些发懵。

    其实王布犁那句话连他亲叔父都容不下,更何况我这个姑父呢?

    可以说在建文帝这方面,朱元璋就没看见王布犁在朝堂当中出谋划策。

    亦或者是朕告诉了朱允炆一些消息,导致王布犁他被囚禁起来了?

    毕竟连穿的衣服都是一个小吏的衣服,那得花费多少功夫逃脱出来的。

    亲情。

    朱元璋还是很在乎的。

    朱允炆他可以推翻咱的政策,被人哄骗,因为他也没少瞧见后世皇帝是做出了何等的骚操作。

    但是在“重视亲情”这方面,朱允炆都能搞得众多宗室对他离心离德。

    朱元璋其实很难不怀疑,李景隆是暗中受了王布犁的主意。

    故意打了败仗,把朝廷精锐全都送给朱棣,被他给俘虏后,壮大自身力量。

    自从李景隆战败之后,建文一朝就很难压制住来自北方的朱棣军团了。

    “爹,怎么了?”

    一旁守护着的朱标轻声开口道:“又这般愁眉苦脸的?”

    “些许糟心事罢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其实看后世子孙的所作所为,他其实大多时候都觉得不争气。

    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朱标闻言也不多言,他知道他爹的难处。

    毕竟如此励精图治,后世子孙不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江山,反倒开始败坏起来。

    每次想到这里,朱标自己也是觉得心痛。

    看样子谚语能流传下来,是有一定的适用性的。

    “罢了,先处理政务吧。”

    朱标见这两次他爹都没有记载下来的意思,也是心里犯起了嘀咕。

    其实自从他知道朱允炆继承皇位后,他爹就好像没咋开心过。

    尤其是一些事情也不给他这个当太子的说,估摸就是为了避免自己这个当爹的心里不得劲。

    毕竟朱标觉得老爹对他是十分满意的,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的这般培养他当接班人。

    朱元璋重新拿起御笔,又埋头在御案当中。

    作为依靠公文处理国家大事,废除丞相一职的朱元璋越发的忙碌起来,连带着他儿子也一起忙的不可开交。

    皇权集中了,但相应的工作量那也是成倍的增加。

    父子两个继续处理公文。

    朱棣从马车上坐起来,难掩心中的激动。

    一旁的徐妙云早就差贴身侍女把大儿子抱出去,坐在马车当中守护,谁也不允许靠近。

    “怎么了?”

    朱棣连忙搂过她的肩膀,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我瞧见我登基了,你当上了皇后。”

    徐妙云有些惊讶,看着自己夫君兴奋的眼神,一时间愣住了。

    她也压低声音道:“此事还有几人知道?”

    “父皇和妹夫,我们三个人一起看的。”

    听了朱棣的话,徐妙云心里并没有多少兴奋之色。

    若是只有王布犁在,那这件事指定是没问题。

    可是有当今天子在呢,那可就不好说了。

    谁不知道天子钟情于老大朱标,就算太子无法登基,也会选定他儿子登基为帝的。

    至于自己的夫君那是“造反”上位,能不能得到他爹的认可,那可是有太多的意外。

    最重要的是事情还有二十年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到底是怎么个趋势,谁也无法预料。

    像这种泼天富贵岂能是一般人接得住的。

    徐妙云连忙告诫朱棣:“夫君,还望今后不要喜形于色,就当不知道此事为妙,毕竟天下事在父皇,而不在你的手中。”

    朱棣明白父皇虽然被王布犁给说动了一些,可是大哥那么多年的努力,再加上今后那么多的不确定。

    他媳妇这么一说,朱棣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我明白了,去了北平后我更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绝不越权做什么事。”

    朱棣冲着徐妙云郑重的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如今父皇春秋鼎盛,如此好的身体还能抗上那么多年,期间有什么变数,都是未可知的。

    尤其是王布犁先前也不知道这种事,传授了养生之法,万一有用的。

    那也说不定是其中的变数。

    所以徐妙云显得很是冷静,尤其是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仙境,她心中是持怀疑态度的。

    可一想到远在千里之外,朱棣都能与王布犁进行对话,心中又不知道怎么去理解这件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劝自己的夫君要冷静,先顾及眼下,等待时机,看看将来是否真的如同他在仙境当中看到的一般。

    黄粱一梦的故事,她是听说过的。

    万一自己的夫君癔症了呢。

    王布犁从大理寺官舍里起来发懵。

    这几日被派出公干的官员还有大部分人没回来。

    像他这个主官相对轻松一些。

    至于制造宝船的折子已经批了,最终还是工部来操持,他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王布犁靠在凭几上,微微思考着朱元璋得知朱棣登基为帝这件事。

    他没法试探出来老朱对于大明未来知道多少。

    但总归是能看得出来,他对于老四登基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多明显的怒斥声音。

    莫不是他早就瞧见了朱允炆的骚操作?

    可是大明其余皇帝的骚操作也是不少啊。

    朱元璋不知道他们是朱棣的后代嘛?

    其实到目前为止,王布犁心里的疑问有很多,他又不可能同朱元璋开诚布公,只能暗暗揣摩。

    而朱元璋也不会把自己知道的同王布犁进行信息交换。

    王布犁在竭力表演着自己知道的消息不多。

    可朱元璋却是竭力表演着自己知道的消息很多。

    大家相互演着,又有极大的猜疑。

    王布犁从床榻上起来,伸伸懒腰。

    在这个社会,他始终是缺乏安全感。

    “驸马爷,给您添茶。”门外的蒋环喊了一声。

    “嗯。”

    王布犁便让蒋环进来。

    蒋环随即给王布犁斟茶,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驸马爷,温客他们并不会听从小人的建议。”

    王布犁瞥了他一眼,说这怪话做什么。

    他稍微想了想,便明白了讲话话里的意思,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们两个虽然是竞争关系,但是平日里也要协作互助,万不可相互扯后腿,否则如何能让大理寺做大做强,为陛下分忧。”

    “属下明白。”

    “此事你就不要管了,今后咱们也算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劝不来就不劝了。”

    王布犁给他一个定心丸之后,蒋环也明白自己的处境。

    锦衣卫这把染刀的的血日后怕是会被清算的。

    这让蒋环心中警铃大响,虽然他看见锦衣卫那些同僚们都是在磨牙吮血,准备要干一票大的,在天子面前表现自己。

    可到底杀的都是朝中臣子。

    陛下又想要朝中臣子为他效命,那锦衣卫自然就会有人被推出来被干掉以此来平息众怒。

    “闲来无事,一会陪我去刑部看看案卷,是否有适合我大理寺复核的。”

    王布犁吩咐了一句,毕竟以前复核的活都是刑部自己干。

    当王布犁前往皇宫的时候,其实大明各地也有消息传来。

    广西那边竟然有叛乱出现了。

    许多人都点名道姓是被指挥使耿良逼迫的活不下去。

    于是一帮人便直接扯旗造反。

    朱元璋没等来锦衣卫的调查结果,等来的确实这个叛乱消息,着实是让他异常头疼。

    于是不得不去调兵先去把事情给做了,然后再差人把耿良给抓来南京审问。

    他在街上碰见了越发苍老的韩国公李善长。

    “韩国公。”王布犁连忙行礼:“如此冷的天,怎么还出来逛啊?”

    李善长长长的叹了口气,毕竟胡惟庸死了。

    丞相都没有了。

    他儿子与弟弟又同胡惟庸联系不浅,所以心里十分的惧怕。

    惧怕锦衣卫会咬上他李家。

    到了那个时候,全族人的性命怕是不能保住了。

    所以李善长近日来一直都吃不好睡不好,听闻王布犁出山了,所以时不时的上街溜达一二,想要从他嘴里打探一些有关陛下的消息。

    “驸马爷哎,咱爷俩真是许就未见了,你这容貌总觉得与三年前一模一样,未曾变化似的。”

    李善长笑呵呵拦住王布犁的去路,邀请他一同走走。

    “嗨,这不是刚身体好点,就准备出来为国效力嘛,韩国公实在是折煞小子了。”

    王布犁的这套说辞,李善长是不相信的。

    他觉得王布犁以养病为由不去当官,也不与朝中官员结交,一定是早就得到消息,或者看出来了天子不爽丞相这个位置很久了。

    胡惟庸谋反的那些理由,李善长都觉得不靠谱。

    他了解天子,这就是想要权力,没有别的事。

    无论是他,还是谁,只要站在那个位置上,那就会让陛下心里扎了一根刺,总想着要拔掉。

    好在陛下是念旧情的,给他李善长一脚踢开,扶持胡惟庸上位,是为了更好的废除丞相制度。

    这个谋划,李善长事后看,才发现陛下谋划这件事情已经许久了。

    刘伯温死了之后,李善长觉得他身边人也就剩下王布犁一个聪明人了。

    看得远,认得清。

    “布犁哎,老夫其实是有事想要问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布犁点点头,悠悠的道:“那咱们就溜达溜达吧,地界空旷,也好让一些话消散在别处。”

    李善长重重的点头,他就是这个想法。

    陛下的锦衣卫越来越厉害了,若是他与王布犁的一些谈话落在了锦衣卫耳中,那更是给他们动手邀功的借口了。

    王布犁示意蒋环往后撤,别跟的太紧。

    “布犁,老夫感觉要破家了。”

    李善长脸上神色十分的难看,他连连摇头:

    “你不知道,咱那不乖的儿子一直都在攀附胡惟庸。”

    “此事我自是听闻过一些,毕竟胡惟庸当了丞相那么多年,总是有许多人想要攀附他的。”

    王布犁当然知道李善长家族了,除了他长子没死外,其余的都噶了。

    主要是这老头子也稍微有点活的时间长,再加上也是个有本事的,搞得朱元璋以为他是司马懿呢。

    不可不妨。

    所以不可避免的搞死他。

    谁让有司马懿这个例子呢?

    王布犁也清楚李善长的结局,此时老头子危机感爆发,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要来问问自己。

    “韩国公,这种事搞得大家都风声鹤唳的,我心里也没底。”

    “咱知道,所以想找个人聊聊,谁让咱家里的子嗣不争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