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了七八日,谢允才回府,只见他双目深陷,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照例到家后先去蓁院给赵氏请安。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他刚进来,赵氏急忙下榻过来上下打量着谢允,因为儿子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疲惫了。

    “母亲不要担心。”谢允又道“母亲近来可好?”

    这句话如一股甘泉流进赵氏的心里,赵氏心情清爽,摇摇头道:“我好得很,你不要担心我,正事要紧。”

    谢允刚做了一会儿,又起身道:“儿子这几日日夜连轴,实有些乏了。”

    赵氏忙让人送他先回去歇息。

    谢允起身时感到眼前一片晕眩,闭目缓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母亲,我辞官了。”

    赵氏先是没听到似得,点头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后大声惊呼,“啊!这是为何?”

    谢允顿了一下,“这个一时说不清楚,母亲,你不要担心就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换个一行,想必也能多出不少时间,陪陪你和令祎。”

    赵氏急得团团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她恍然大悟道:“是不是申令祎让你这样做的?是不是她?”

    谢允实在是意外赵氏怎么会这样想,难不成自己有那么糊涂吗?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仕途。

    “母亲,怎么会是这样的缘故!您想哪儿去了,申令祎根本不知晓此事。”

    赵氏一拍手,道:“怎么会,怎么会,”她扶着胸口坐下,“你怎么不事先同族中耆老商量一下,你这样做……”

    谢允不紧不慢地说道:“实则我是被罢官了,所以我说辞官也是为了面上好看些。”

    呼隆——

    赵氏心中尚有的一丝希望被打破,这下天真的要塌下了,急得哭了起来。

    谢允走过去轻轻拍着赵氏的后背,劝慰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母亲不要担忧。”

    赵氏哭出声道:“你别蒙我,我虽未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你好好的官不做,要往下流走。”

    “不是不做,而是……”谢允想解释,但是跟赵氏说不明白,头有些疼了起来,

    黄昏之时,谢允从蓁院出来。

    回到春景堂后,也没见申令祎出来迎他,他心里一沉,抬眸不语。

    有机灵的小厮上来解释道:“二爷,我听东院的彩环说,前几日二奶奶请了大夫,好像还说要静养些许时日……”

    这就很能解释的通申令祎为什么没来接自己了。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是这个原因。

    走进正屋外厅,看到申令祎在翻相册。

    “还在忙铺子里的事吗?你有什么不懂之处,我来帮你看看。”

    “夫君回来了?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看你全身贯注,不想打扰到你,就没叫他们。进来告诉你。”

    谢雨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其实是自己让丫鬟不要告诉他,倒想来看看训练仪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哦。”申令祎突然问,“外面几时了?”

    “酉时。”

    申令祎站起身让外面人去传饭,路过谢允身边时,被他拉进怀里。

    “这几日有没有想我?”

    耳畔温热,申令祎下意识地将脸别开,“饿死了,我要吃饭,吃完饭……”

    “我有事对你说。”

    俩人几乎是同时说道。

    申令祎心里一咯噔,难道谢允的洞悉能力这么强吗?已经猜到自己要提和离了?

    谢允看向她,语气歉然,“我辞官了,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有能力让你衣食无忧地生活,我保证。”

    “哦……”申令祎松一口气,原来不是。

    下一秒,申令祎才反应过来,“你,你辞官了?”

    哈?还有这种好事!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不仅可以脱离火坑,谢允却没有了本该护驾有功升官的好运气。

    “不做官就不做官了吧,正好你在家孝顺母亲,母亲常说她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正好陪在你母亲身边尽孝。”

    谢允幽深复杂地看着申令祎,“我也能多陪陪你。”

    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谢允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丝温柔。

    申令祎嘴角抽了抽,她想象了一下自己以后要面临什么,不仅接着受气,还要养一个没有收入的丈夫?

    面上不显,她干笑两声,“先用饭吧,先用饭吧,我饿了。”

    事有意外,她决定要和母亲再商量一番,拿个主意。

    谢允点点头,去了里间换洗。

    ……

    次日是十月初一,风和日丽,天晴气暖,宜嫁娶。迎亲的队伍一路敲敲打打过来,整条八仙巷都热闹非凡。

    谢府内到处扎花点红,装点的一派喜庆之色。

    申姨妈又对闺房里不舍得离开的谢云琪嘱咐了几句,旁边走出个谢云琪从没见过的婆子,身穿一件暗紫色团花比甲,下着一条水黄色的裙子。

    谢允琪不甚明白的去看母亲,申姨妈眼神有点闪躲,有些不自然道,“请这位妈妈给我们云琪讲讲夫妻之礼吧。”

    说完便带着一众人离开,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刚跨出门槛的申令祎回头对谢云琪神秘一笑。

    此时外头已经来了不少太太夫人,申姨妈本不善待客交际,儿媳妇霍书仪又被太后传进宫至今未回。

    今日前厅由谢晖和谢允料理,后院诸事,由申母帮衬着。

    申令祎得了个闲儿,陪着小侄子小侄女玩。

    侍书带来了前厅里的消息,新郎官儿是京城西边儿孙家的嫡长子,今年二十有一,属于晚婚族。生的斯斯文文,白皙儒雅。

    谈笑拘谨,下巴上显出一片浅浅青色,有些腼腆,举止内敛。

    和相差五岁的谢允站在一起,倒像是两辈儿人。

    申姨妈拉着孙文博的手打量了好一番,只看的女婿脸皮发红才放开手。

    然后又说了半柱香时间的多担待多海涵之类的嘱托,申姨妈看着文文静静得女婿,眼中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自从几日前,知道天底下居然有给自己儿媳妇饮食里放避孕药物的婆母后,她先是胆颤了一番,后来是莫名其妙的欢喜。

    本来觉得孙文博生母早逝,到底家事薄弱了些,经此一遭,这一点成了她对这个女婿最满意的一点。

    谢云琪极其不舍地在喜婆的催促下上了花轿。

    申母扶着姨妈,后者在谢府大门口哭湿了三条帕子,此情此景,身边陪着的几个婆子也有点眼酸。

    当天谢府内开了十几桌宴席,谢家三姑娘谢云岚独自一人回了娘家。

    这倒让全府上下不少人暗暗纳罕,三姑娘……哦不,现在应该称钟夫人,她每次回谢家,都有丈夫钟善朗陪同,俩人郎才女貌,每每成双入对,都羡煞旁人。

    怎么今天谢府这么大喜的日子,三姑爷居然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