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粮仓方面派出哨探外,东岭和丹水一线的秦军也都向南面的营垒派出有力的哨探。这些哨探实力强劲,每每驱逐甚至杀伤赵军的哨探。赵军有时不甘示弱,也加强兵力,但这有时会引发一场数十人的小规模战斗。由于赵军哨探一般都是执轻便的戟,对上执竹柲戈的秦军,要吃亏不少。一寸长一寸强,不是说说而已,而是鲜血凝成的经验!吃了亏的赵军则于夜间不甘示弱地把弓箭兵调出来,埋伏在秦军巡哨经过的道路上,加以射杀。由于双方其实相距很近,都在视力所及的范围内,秦军的瞭望加强了观察,经常能发现赵军设伏的地点,指导秦军捣毁设伏点,反而又击伤了不少赵军的弓箭兵。……双方就这样勾心斗角,纠缠起来。总体来说,由于赵军粮食不足,体力下降,战斗力整体不如秦军,纠缠中吃亏的时候多,占便宜的时候少。

    天亮后,赵军再次全线发起攻击。一军十个营轮番上来,一旦攻击到秦军发箭时,就往后退。有心细的秦大夫发现,赵军在退却时总要把秦军射出的箭捡走。一天下来,秦军虽然阵地未失,但士兵体力消耗不小,更重要的是,弓箭消耗不小:十个营,每个营攻上来时常规射三箭,一天下来,一个弓箭兵就得射出三十箭。平时有战斗结束时还可以回收用过的箭矢和敌军射过来的箭矢加以补充;但今天,赵军不射箭,只冲锋,还把秦军射出来的箭都给捡回去,秦军只有消耗,没有补充!

    白起被赵括这种近乎耍赖的进攻给气笑了,骂道:“狡儿竟得此计!”他下令各军,挑选最优秀的射手集中到一线营中,杜绝漫无目标的齐射,尽量采用直瞄射击。同时,白起让各军做好准备后,如果有机会,可放赵军近前,加以围剿。

    赵括的打法也给了白起以启示,他在第二天也以南郡军向堡垒发动了牵制性进攻。南郡军以楚人特有的散乱阵形发起冲击,丹水方向、东岭方向、粮山方向,三个方向轮流进攻,赵军攻击不停,白起的攻击也不停。采用的战术也和赵括相似,一旦赵军射箭,秦军就撤退,然后从另一个方向发动进攻。

    第十三天,王龁的部队也投入进攻战。他以与南边堡垒相邻的丹水壁垒为对象,也集中了十个营,发动轮番进攻。于是,从丹阳岭开始的整个石城防线,赶到粮山,都是赵军在进攻,而丹水一线则是秦军进攻。秦军的兵力不如赵军雄厚,进攻的点比较少,主要集中在南面的堡垒群周围;而赵军则采取了宽大正面的进攻。

    如此打了三天,第十五天时,尽管调集了优秀射手上前,秦军的箭矢也还是耗尽了。虽然在这个过程中,秦军杀伤了多达万人的赵军士卒,但赵军终于将秦军拖入白刃格斗攻防中。赵军在这几天的进攻战中,一箭不放,把秦军射出的箭几箭全部捡回。而南部壁垒群中,赵军也学了乖,不与秦军远距离交战,秦军不前进到五十步距离,一般不射箭,大大提高了对秦军的杀伤效能。秦军在这几天的攻击中,也有上千人被杀伤。只有王龁那边,战术中规中矩,有弓箭兵在内的多兵种参与进攻。赵军如果放秦军太近,秦军可以用弓箭兵加以反击,赵军的伤亡也不小。所以那边通常就在一百步到八十步之间出入。

    从第十六天起,作战转入以白刃格斗为主的作战态势。赵军人数众多,但体力不支,一般都是一触即溃。但连续十阵冲上来,秦军也应付为艰,打到最后也精疲力尽。由于赵军也并不与秦军认真作战,略一接触就往下退,秦军虽然累个半死,却少有斩获。

    第十七天,高都方面的橹盾建造出了十架,由驻守莒山的士兵推到东岭营中。按楚人的战术,十架橹盾可以为一千人提供保护。白起组织了一天的训练,挑选出一千人,准备试一试橹盾的威力。他选择了一个建立在比较平坦场地上的营垒,目标是拆除营垒中的箭楼。

    南部营垒中的箭楼是用一根高大的树干支起来的平台,离地一树高,四面用树桩支撑,顶上用木板铺成车厢样的结构,可供五人在上面射箭。这种建筑的优点是高,可以居高临下射击,一般的盾牌很难防护;缺点就是不稳,受巨力打击后,很容易垮塌,而且不易恢复。在南部堡垒群中,有十余个这样的箭楼,位于营垒的中央,为营垒防守提供“空中支援”。如果秦军采用传统的方阵进攻,很容易被空中的箭楼定点清除,造成巨大伤亡。但采用楚人的散阵后,由于阵形不够密集,空中打击的效率反而不高,其作用与壁垒上的弓箭兵相仿,只相当于多出一个火力点而已。

    是日乃是朔日后一日,天光昏暗。黑暗中,十加橹盾隆隆地被推了出来,一千士兵跟在它的后面,另有三千士兵在后面接应。

    秦军于暗夜中来袭,赵军不敢怠慢,立即各就各位,同时上报上级知道。

    隆隆的车声在夜间显得格外刺耳。赵军看不清是何物,更加惊异不定,惟觉得前面的黑压压一片,正不知有多少兵力;前面一个高大似城门的东西,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

    橹盾高二三丈有余,宽约一步,架在车上;后面有两个车架,各由五名士兵扶持前行。一百士兵分成四列,排在橹盾的后面。部队来到赵军营地前约百步开外,把橹盾的正面调整好,形成一道宽约二十步的移动墙壁,在一声口令声中,隆隆地向前推进。

    赵军没有见过,也不知道这黑乎乎的东西是啥,看见它们移动过来,在五百人将的口令指挥下,射出了箭;命令箭楼上的人瞭望,但那东西高矮和箭楼相差不大,箭楼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一阵箭雨过后,并没有明显的效果。那东西既不停止前进,对面也没有传来中箭者的哀号声。五百人将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下令再射。结果,对面的东西竟然回忆的移动的速度,一面大墙快速向营地冲过来。

    五百人将急了,连连下令射击,哪里止得住。不多时,那东西已经冲到近前,一声呐喊,撞向营栅。

    那营栅是将木桩插在地上,一层层夯土而成。由于人力、物力所限,夯土并不厚,只有数寸,对付弓箭和一般兵器是足够了,但这十个人推动的大车,发出巨大撞击力,却超出了营壁的承受范围,连门带栅一起都倒了。后面的士兵一拥而出,各执长竿乱打,只一会儿就杀散了营中的士兵。箭楼上的人这时拼命射箭,虽然不时有人中箭倒下,但被秦军打翻的赵军更多,根本阻止不了秦军的冲锋。不一会儿,秦军就杀到箭楼下,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士兵走出来,两三个人托住一根木桩,一起用力,只晃动了几下,上面的箭楼就失去平衡,倾覆而下,里面的士兵从半空中跌下来,眼见是重伤了。带队的秦大夫见摧毁箭楼的任务已经完成,也不恋战,救回伤员,全军拉着橹盾撤退。

    赵军正在不支之时,对面突然撤退,直有绝处逢生之感,哪里敢追。就在营地里救护伤员,连被撞坏的营栅也没有余裕去修理。

    由于秦军只是一次冲锋,就冲开了赵军的营垒,然后迅速退回,等五千人将和万人将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多时。看着四处狼藉的营地,五百人将一遍遍向五千人将和万人将叙述了秦军夜袭的经过。由于这个营半数已经受重伤,丧失了战斗力,被万人将撤下。由于这处营地已经被毁,就没有再派士兵上来。

    万人将又走访邻近的各营,都说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面高墙,又似一扇城门,一路狂奔着冲上来,一下就撞翻了营栅,杀入营中。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又都撤退了。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万人将无奈,只得将战况上报赵括。

    赵括天亮后才来到被毁坏的营地,查看了情况。从零乱的足迹和车辙中,一名家臣判断,这是一种叫作橹盾的器械。乃是鲁国工匠公输班所创,形制可大可小。小的只要一两个人推,大的则可能需要百人扶持。主要作用就相当于一面巨大的盾牌。盾牌太大了,没有人抬得动,只能架在车上推着走。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赵括问道:“计将安出?”

    那名家臣道:“橹盾但为防箭而设,其余无论也。若以兵攻之,必败!”

    于是赵括告诉万人将,通知各营垒,若再有橹盾来袭,不必以弓箭阻拦,邻近诸营各出斗士迎战即可。这处营地虽然箭楼遭到破坏,但营垒还可以恢复,可以安排新的部队过来整修。万人将一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