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洋似笑非笑的说道。

    “哟,总督大人!”

    “看来老子运气不错啊,不但缴获了这么一批清妖战船,还顺带手抓到了一条大鱼。”

    “哈哈哈,这次的功劳可立大了!”

    还未登船的吴全美伍崇晖等人见此一幕,转身想要逃跑。

    但就在此时,一名名光复军水兵士卒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吴全美等人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立即投降,不要反抗,否则格杀勿论……”

    “……”

    面对四周气势汹汹涌上来的光复军水兵,吴全美等人也是不敢再继续反抗,纷纷丢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

    只求保命!

    徐广缙被五花大绑押跪在地上,可他的眼神依旧如同刀子般盯着陈国泰和吴全美。

    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说的有把握?

    这就是你说的,只要撤回水寨,就能撤离战场?

    这踏马究竟是撤离战场,还是自投罗网啊?!

    更离谱的还要数吴全美,他徐广缙专门换了一身普通大头兵的衣服是为了什么?

    说白了不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吗?

    结果呢?

    你踏马还主动给我点炮了!

    真尼玛极品啊!

    方海洋见此,脸上的喜色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满脸笑意对自己身边的一名传令兵吩咐道。

    “快!立即派人去向大都督报喜。”

    “就说我等抓到大鱼了!”

    ……

    日暮西垂,如血的残阳将大地给照射的一片血红,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鲜血还是夕阳的颜色。

    战场上,残破的旌旗摇曳,一具只剩下上半身的尸体仰躺地面上,花花绿绿的内脏从伤口中流淌而出,淌了一地。

    顺着那死寂无神的眼珠所注视的方向看去。

    地面上倒伏着密密麻麻的尸体,以及数不清的残肢断臂。

    鲜血汇聚在低处,形成了一片片的血洼。

    苍蝇在战场上盘旋,发出嗡嗡的声响,平白的惹人厌烦。

    胜利后的光复军正在打扫战场。

    将战场上的尸体进行分门别类的处理。

    清军的尸体被像是丢垃圾一般随意堆在一起,等着一把火烧掉。

    而己方袍泽的遗体则是要进行细致的处理,要整理遗容,若有身体残缺的也要尽可能的想办法找到,给拼整齐了。

    虽然最后也是火化,但火化之后一个是要装入骨灰罐,妥善交给他们的家人,一个却是当场就会给他扬了。

    这两者之间自然是不一样的!

    战场上,虽大部分尸体都是清军的,但光复军的却也有不少。

    梧州之战,光复军虽是大胜,但赢的也并不轻松。

    尤其是正面战场上,光复军为了攻入清军营垒,和清军守军来回拉锯,是付出了不小的伤亡的。

    未曾正式攻入清军营盘前倒是还好,有己方火炮提供的火力支援,压制清军的炮火,所以光复军的伤亡有限。

    但在光复军正式杀入清军营盘之后,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炮火支援只能叫停。

    再加上清军的猛烈反扑,光复军前后着实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这才完成了逼迫清军将预备队都给顶上来,为己方警卫团的出击创造战机的战略目标。

    别看梧州之战,好似使用后装步枪的光复军警卫团立下了大功。

    但其实不然,如果没有其余各部前期在战场上发起攻势,不断的拉扯清军兵力,逼迫清军调动兵力,为警卫团的出击创造最佳时机。

    警卫团即便上了战场,想赢也不会那么轻松。

    说白了,在梧州之战中,警卫团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根稻草虽然重要,但在这根稻草之前被压在骆驼身上的其他重物,同样也很重要。

    李奕在战场上寻了一块稍干净些的青石,一屁股坐下,为自己点了一根香烟,想要借着烟味来盖一盖血腥味。

    他一边等着光复军诸将来向他汇报此战的具体战果和战损。

    一边思索起了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梧州之战大胜,光复军东出广东的道路算是被打通了。

    甚至,李奕干脆借此一口气杀到广州城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的问题是,浔州,郁林州,以及信宜方向的告急,却是严重拌住了李奕的手脚。

    他若想要东下,得先摆平这三个方向的清军才行。

    否则的话,或许不等他打下广州,自己的老巢便要丢了。

    而这对李奕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可不想做流寇!

    而梧州之战,李奕之所以选择冒然出击,而不是继续坚持“防守反击”的策略,便也是因为自己的后方出了问题。

    就在李奕思索之际,一名通信兵被领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开口汇报道。

    “启禀大都督,有好消息啊!”

    “水师统领方海洋命人传来捷报,他们在突袭攻下清妖水寨之后,非但缴获了好几条清妖的红单战船,还抓到了企图坐船逃跑的清妖两广总督徐广缙。”

    李奕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确定是两广总督?”

    那可是两广总督啊,清廷在两广地区的二号人物,身份地位权势仅在广州将军这位镇守将军之下。

    若这消息是真的,那光复军此战可就真的是抓到大鱼了。

    通信兵闻言,用力点头道。

    “确!确定!”

    “方统领已经简单审讯过了,可以确定我们抓到的就是徐广缙。”

    李奕闻言整个人的情绪都明显有些亢奋。

    “太好了!”

    “两广总督被俘,广东清军主力全线溃败,此战之后,我光复军便要名震天下了。”

    语罢,李奕询问道。

    “说说具体经过,本督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通信兵闻言,开始陈述起了方海洋等人突袭清军水寨,以及捡漏抓到徐广缙等人的具体经过。

    李奕听完之后,有些好奇的接着开口询问道。

    “此战我军共缴获了多少条清妖战船?”

    通信兵闻言,稍稍回想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回大都督的话,根据初步统计,我军此战共缴获清妖红单船五艘,快蟹船十二艘,除此之外,各类舢板小船共计七十余艘。”

    “可谓缴获颇丰!”

    李奕闻言,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容。

    高兴了一会儿,李奕恢复了冷静,思索一阵之后又开口吩咐道。

    “命人从我军此战的战俘中,将那些清军水师的水手水兵都给甄选出来,想办法招降他们。”

    “让他们来为我光复军操船!”

    虽然现在光复军水师缴获了一批清军的战船,但李奕明白想要组建一支水师,光有船可不行,还需要有足够的水手水兵来操船才可以。

    否则的话,所谓的坚船利炮,那就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大棺材。

    但是,想要足够的水手水兵来操船,也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方海洋的加入,虽为光复军的水师组建立下了汗马功劳,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光复军水师之父。

    但他带来的那些人多是水匪出身,水性确实都挺好,操作一下舢板船,快蟹船这样的小船也都不成问题。

    但要让他们去操作红单船这样的大船,那问题可就大了。

    中式的硬帆船的操作难度虽比西式软帆要低很多,但那却也不是看一看就能学会的。

    想要熟练掌握操帆掌舵的技艺,最少也得几个月的时间去反复练习和揣摩。

    对此,李奕也没什么好办法。

    只能是打一打那些清军水师战俘的主意,让那些战俘先顶上来凑合用着,然后他这边再慢慢着手培养相应的人才。

    至于说清军战俘会不会抵死不从?

    呵呵,真当底下的大头兵对我大清能有多少忠心了?

    俗话说的好,当兵吃粮,只要有粮吃,给谁当兵不是当?

    再说了,光复军这边当兵还给分田呢。

    这个时代的中国,就没有人能够拒绝土地的诱惑。

    ……

    随着日头逐渐沉入地平线以下,天色越来越黑,李奕也就没有继续留在战场上,而是带队返回了梧州城内。

    他在自己的行辕内接见了方海洋。

    “干的不错,直接掏了清妖水师的老窝,此战之后,伱算是带着水师弟兄洗刷了昨日的战败之耻了。”

    方海洋闻言,并不托大,只是谦卑的笑道。

    “此战我军能胜,全赖大都督指挥若定,决胜千里,末将不敢据功。”

    李奕只是笑笑说道。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有过要罚,那有功自然也是要赏。”

    “不必过分谦虚!”

    李奕现在算是体会到冯云山当初的快乐了!

    面对这么一个有能力,且还能拍自己马屁的下属,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和方海洋交谈了片刻,李奕挥手屏退了他,然后命人将徐广缙压上来,李奕准备要亲自会一会这位两广总督。

    说起徐广缙来,李奕对他的感官其实颇为复杂。

    历史上,徐广缙这个人是有功绩的。

    不同于畏洋媚外的琦善、伊里布、耆英等历代前任。

    在徐广缙担任两广总督的期间,妥善处理了黄竹岐事件,澳门事件等涉外事件。

    且利用广州民众的力量,以断绝贸易为筹码进行博弈,坚决拒绝了英国人要求进入广州城内的无理诉求,维护了国家利益和民族尊严。

    从这方面来说,徐广缙绝对可以算是有功劳的。

    最起码,要比继任的“六不总督”叶名琛强多了。

    但是,同样是徐广缙,在面对层出不穷的农民起义时,他却是毫不犹豫的进行残酷地镇压。

    咸丰元年,在徐广缙辖区的罗镜地方,爆发了凌十八,陈二,吴三等领导的太平军起义,琼州地方爆发了刘文楷,高廉,何若科等起义。

    为此,徐广缙亲自进驻高州,进行残酷地镇压,杀人无数。

    咸丰二年五月,徐广缙奉命去广西梧州进剿太平军。

    在梧江水战中,清军生俘太平军1670余人,由他下令杀掉1636人,此战之后,他被咸丰加赏为了太子太保。

    用无数农民军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顶子。

    但同样是徐广缙,他在榆林当知府时,为了救济灾民,把自己的“养廉”钱都捐出来。

    他在广东任职数年,薪俸很高,当他知道河南受灾,便把积蓄的五万两银子捐给河南灾民。

    等到他因为太平军攻克武昌,而被清廷革职抄家的时候,抄家的官兵根本抄不到什么金银财宝。

    晚年他回到家乡养病,住的是茅屋草舍,生活还常靠朋友接济才能过的下去。

    所以,李奕对徐广缙的评价很复杂。

    说不上喜欢,但也不是很讨厌。

    在李奕看来,徐广缙其实就是一个优秀的打工人。

    朝廷让做两广总督,他便妥善处理了两广夷务。

    朝廷让他平贼,他便用血腥手段镇压农民军。

    而给灾民捐钱这件事,确实能够算得上是他人性中的闪光点。

    嗯,比曾剃头强多了!

    ……

    没让李奕等多长时间,两名光复军士兵便将被五花大绑的徐广缙押至了李奕面前。

    李奕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眼前这位形容狼狈的老者,旋即开口呵斥两名士兵道。

    “谁让你们如何对待徐大人的?这成何体统,还不速速给徐大人松绑?”

    对于劝降之事,李奕是认真的。

    别说他现在面对的只是刚刚奉命西进,还未来得及对农民军展开血腥镇压,便已经沦为战俘的徐广缙了。

    哪怕是曾剃头,只要他主动来降,李奕忍着恶心都会把人给收下来。

    打天下嘛,道德洁癖要不得!

    当然了,明面上把人收下,不妨碍李奕将来暗地里整死他。

    作为一个手握大权的上位者,想要整死一个降官,还是很容易的。

    两名士兵闻言,也不以为意。

    因为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就见多了,这段时间以来,光复军每俘虏一个当官的,大都督就要拉着他们演一场名为“礼贤下士”的戏码。

    大家对此早就习惯了,只是按照以往的样子,一边向李奕请罪,一边准备为徐广缙松绑。

    但是,还不等这两名光复军士卒为他松绑,徐广缙便自己开口说道。

    “贼子,不必惺惺作态,本官看了恶心,今日本官落在你的手上,是本官自己时运不济,怪不得他人。”

    “尔要杀要剐,本官统统接着,但想要本官投贼?”

    “本官只能送尔四个字,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