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兵力的增加,现在曾国藩每日所需处理的军务数量,也是打着滚的上升。

    让他这段时间根本不得闲。

    曾国藩痛苦且快乐着!

    快乐是因为随着湘勇规模的不断扩大,曾国藩越来越有把握剿灭长毛,报效大清,完成皇上交代给他的任务。

    痛苦则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曾国藩的名声不太好……

    由于这段时间由于需要处理军务,曾国藩实在是走不开,而无法回家为母奔丧,曾国藩被人骂为不孝。

    由于前段时间曾国藩在老虎岭之战后的大规模杀降,曾国藩被人骂为不仁。

    同样是因为杀俘,曾国藩前脚受降,后脚杀降,被人骂做不信不义。

    忠孝仁义信一下没了一大半,对曾国藩这种重名声超过一切的文人士大夫来说,别提有多难受了。

    曾国藩正在埋首处理军务,批示了一批新的军官名单,准备让人送去军营。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外边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湖南巡抚骆秉章一脸急色的从外边走了进来。

    “曾大人,曾大人,大事不好!”

    “南边的唐贼发兵北犯,如今贼兵之兵锋已杀至衡阳了。”

    “湖南危矣,大清危矣!”

    曾国藩闻言,瞬间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凝重。

    “此言当真?究竟是怎么回事?”

    骆秉章闻言,神色凝重的说道。

    “下官安敢用此事欺瞒大人?”

    “四月初,唐贼自广州发兵,四月底唐贼大军进抵韶州,然后自韶州方向向湖南杀来。”

    “短短十余日的功夫,连破宜章,郴州,永兴等州府,杀至衡阳城下。”

    “衡阳告急,随时有城破之危!”

    曾国藩闻言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本以为在自己打掉洪宣娇所部后,大清在南方所面临的局势能好些。

    不成想,唐贼竟忽的北伐!

    如此一来,则南方局势便又要有变了。

    曾国藩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连忙招呼道。

    “快!”

    “骆大人你即刻传本官军令,召集我军诸将,让他们前来本官这里议事。”

    “唐贼北犯,湖南危矣!”

    骆秉章闻言,当即说道。

    “曾大人放心,下官已经命人去通知诸将了。”

    曾国藩点点头,命人将舆图给挂在了议事厅内,在等人的同时,他站在舆图前研究了起来。

    看着舆图上唐军的推进方向,曾国藩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抛开宜章不算,郴州,永兴,耒阳,衡阳……

    唐军摆明是沿着郴江,耒水,湘江一线,向着长沙而来的。

    这也就表明,唐军这次北伐,绝非是攻占几个州府那么简单。

    而是直接冲着长沙,冲着整个湖南来的!

    而这对于曾国藩来说,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现在的官职是湖南团练大臣,清廷给他的任务就是返回湖南,组建团练,然后辅助朝廷大军剿灭占领江宁的长毛。

    也就是说,湖南就是曾国藩的根基!

    现在湘勇还未完全成军,若是唐军北伐,攻占湖南的话,那他曾国藩先前所做的努力,可就要全部化为乌有了。

    毕竟,他总不能指望在大唐占领下的湖南,还能出钱出力支持他曾国藩组建团练,为大清效力吧?

    即便士绅们有这个心,团练也肯定组织不起来。

    大唐在给穷鬼分田可不是什么秘密。

    士绅就算是再有威望,也不可能蛊惑着穷鬼们连土地和家小都不要,来为大清效力吧?

    做梦也不敢这么想啊!

    所以,曾国藩是绝对无法接受湖南被唐军攻占的事情的。

    他必须得想办法击退此次唐贼的进犯才行!

    没让曾国藩等多长时间,湖南清军的几位将领便都来到了议事厅。

    众将齐齐向着曾国藩见礼。

    “末将拜见曾大人!”

    曾国藩摆摆手,然后示意众将各自落座。

    待众将都坐下,曾国藩这才开口说道。

    “本官刚刚接到最新消息,广东的唐贼发兵北伐。”

    “十余日功夫,贼兵连破宜章,郴州,永兴,耒阳等州府,近逼衡阳城下。”

    “本官估计,衡阳只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沦陷于贼手。”

    “一但衡阳陷落,那么贼兵之兵锋必将直入湖南腹地,甚至是危及长沙。”

    “这是本官,以及诸位都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本官这次将诸将叫来,便是为了商议抗贼事宜。”

    “诸将都踊跃发言吧!”

    曾国藩这人搞政治还有一手,但其在军事上却并没有什么天分。

    湘军初期那“结硬寨,打呆仗”的风格,就是曾国藩搞出来的。

    所以,曾国藩也就不准备越俎代庖。

    干脆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这些将领们说起带兵打仗来,无论如何也肯定要比他曾国藩强。

    曾国藩话音落下,江忠源开口说道。

    “曾大人,贼兵此次来犯湖南,以其推进速度来看,必定是孤军深入无疑。”

    “我大清若要退敌,或可于正面战场展开阻击的同时,派遣精锐偏师去突袭截断贼兵粮道。”

    “只要我军能截断贼兵粮道,贼兵必将不战自溃。”

    “到时候,朝廷别说只是保住湖南了,即便是反攻收复广东也有希望。”

    江忠源手下的兵虽然是楚勇而非湘勇,但因为他的籍贯是湖南新宁人,再加上老虎岭的那一役也算是和大家同生共死过。

    所以,江忠源已经被湘勇集团所接受,当成了自己人。

    现在这种情况,战争经验较为丰富的江忠源自然会当仁不让的主动站出来献策。

    曾国藩闻言,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询问道。

    “江参将所言有理。”

    “只是我军该于何处阻击,又该如何断贼兵粮道呢?”

    老虎岭一战后,被曾国藩晋升为湖南绿营副将的塔齐布站出来说道。

    “曾大人,末将以为我等可在长沙城外修筑深沟壁垒,战壕炮台,以逸待劳,守株待兔,等贼兵长途跋涉,主动来犯。”

    “与此同时,还可以派遣军中精锐,绕行宝庆府,永州府,突袭收复衡阳,断贼兵粮道的同时,还能断其归路。”

    “以求将贼兵全歼在湖南境内!”

    曾国藩闻言,蹙眉道。

    “若将贼兵放至长沙城下,是否会引起湖南士绅惊恐?人心动荡?”

    人心动不动荡曾国藩不在乎。

    但问题是,他所率的湘勇便是依靠湖南的士绅百姓撑起来的。

    一但湖南人心动荡,只怕很快就会演变成军心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骆秉章闻言,开口说道。

    “曾大人,下官倒是认为不会。”

    “唐贼分田的政策虽然照顾了黎庶,但却也大大得罪了士绅。”

    “只要长沙不丢,那士绅就不会对大清失去信心,为了保住自己的田产,他们必然会全力支持官府抗贼。”

    “而只要士绅之心不乱,则湘勇的军心就不会乱!”

    曾国藩闻言,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此说来,我等将贼兵放至长沙城下再打,倒还是一步妙棋。”

    深吸一口气,曾国藩拍板道。

    “既然如此,那事情便就这样定下吧!”

    随后,清军上下又继续商议起了作战的具体细节。

    ……

    衡阳城外!

    唐军展开阵势,准备攻城。

    密集的军阵呈现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边。

    俗话说的好,人一过万,无边无沿。

    而此时衡阳城外的唐军,何止过万?

    光是战兵就有四五万人。

    再加上随军的民夫,衡阳城外的唐军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十万之数。

    如此规模的军队在原野上铺开,阵势可谓是时分骇人。

    一匹快马自唐军阵前奔过,一路飞奔至李奕面前,然后翻身下马,开口禀报道。

    “报!”

    “启禀王上,衡阳城内的清妖非但抵抗天兵,拒不投降,还胆大妄为杀害我军的信使。”

    “还请王上决断!”

    面对衡阳城,虽唐军有炮火之利,但为了尽量减少大军伤亡数字,李奕依旧没有冒然让大军去强攻坚城。

    而是派出了使者前去劝降,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衡阳。

    不成想,衡阳清军竟如此不留情面,拒不投降也就罢了,竟还敢杀害他的使者。

    李奕放下了自己一直举着的望远镜,从衡阳城的方向收回视线,然后语气略显恼火的说道。

    “既然衡阳清妖自己找死,我大军岂有不成全他们的道理?”

    “传令下去,开始攻城!”

    “告诉诸军,孤今夜就要在衡阳城内用晚膳。”

    李奕身边的通信兵闻言,当即抱拳应是。

    然后,唐军中军旗令开始变化,沉闷的战鼓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与此同时,一匹匹快马奔出,奔驰着去向唐军各部传达李奕的军令。

    “各炮组准备,开始试射!”

    唐军的炮兵阵地上,一阵吆喝声响起。

    一小部分的炮手接到命令开始准备试射,装填的装填,瞄准的瞄准,准备对衡阳城进行火力倾泻。

    很快,几门试射的火炮便都做好了开火的准备。

    下一瞬间,重炮的轰鸣响彻战场。

    轰!轰!轰!

    一门十斤炮,一门十五斤炮,一门二十斤炮,以及一门口径50的后装线膛炮前后开火。

    硝烟弥漫,炮身在后坐力的作用下猛地后移,黑乎乎的炮弹脱膛而出,向着衡阳城墙而去!

    接连几声轰鸣,炮弹重重的砸在了衡阳城墙上,然后嵌入了城墙的墙体之中。

    如蜘蛛网般的裂纹以弹着点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砖石碎屑扑簌簌的掉落!

    唐军炮手的素质相当不错,几门试射的火炮均没有脱靶,成功的命中了衡阳城头。

    之所以能取得如此高的命中率,最主要的原因是唐军的炮手基本上都是用大量的实弹喂出来的老手。

    再加上他们现在都已经用上了炮规炮表等辅助瞄准器械,并对操炮的流程进行了规范化处理。

    炮击的精准度自然不差!

    而那门后装线膛炮所射出的炮弹,则更是精准,准确无误的命中了衡阳的城门楼。

    然后,在猛烈的爆炸声中,衡阳城头腾起一团黄色的烟雾,城门楼子直接被炸塌了一小半。

    和滑膛炮比起来,线膛炮的精准度自然还要在其之上。

    试射结束后,唐军的炮群开始了正式的火力投送。

    轰轰!轰轰轰!

    如同雷鸣般的重炮轰鸣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硝烟弥漫间,一发发炮弹不断向着衡阳城倾泻,仿佛要将衡阳城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与此同时,一个个火箭弹发射架也是被拖到了战场上。

    咻咻咻的破空声不断响起!

    火箭弹划破长空,拖曳着长长的尾焰,向着衡阳城落去。

    火箭弹的射速虽快,但其精度却始终是个问题。

    大量的火箭弹跃过衡阳城头,射入了衡阳城内。

    轰隆隆的爆炸声不断的响起,隐隐有火光冲霄而起,衡阳城内骚乱开始迅速蔓延。

    唐军的炮击仍在继续。

    那几门后装线膛炮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太过惊艳,非但射速极快,一门后装火炮能打出三五门前装火炮共同开火的声势。

    且炮击精准度还非常之高,能在天空中漂浮着的热气球的导引下,对衡阳城内的清军进行精准打击。

    ……

    城外贼兵的炮击猛烈,重炮的炮弹接连砸在衡阳的城墙上,墙体都在细微的抖动。

    一发炮弹贴着城墙上部掠过,城墙的墙垛被砸的粉碎。

    鲍超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千总被一块崩飞的砖石击中脑袋,瞬间,脑袋如同烂西瓜般炸开。

    红的白的飞射的到处都是!

    城墙上的清军一阵惶然。

    由于失去了上官的约束,这些清军开始自发的想要下城避炮。

    “别急!别急!”

    “都别冒头,跟在人群后面,小心让督战队的狗子给盯上。”

    鲍超小声对身边的几名手下说道。

    他的手下闻言,都是用力点头。

    一群人跟着自家把总蔫不出溜的猫在人群中,随着人流往城下走去。

    但就在他们顺着马道下城时,只见几发爆炸弹掠过城墙,落在了率先下城的清军人群中间。

    下一瞬间,鲍超只见眼前一阵火光闪过,黄色的浓烟腾起。

    旋即,表示轰隆隆的爆炸声。

    冲击波裹挟着残肢断臂以及漫天的鲜血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尚在城墙马道上的鲍超等人都被冲击波冲倒,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过了好半天,鲍超才回过神来,手扶着墙体往起站。

    一抬头,只见四周到处都是一片血红。

    残肢断臂夹杂着碎骨烂肉糊的到处都是,内脏的腥臭味和血腥味夹杂着硝烟,在空气中弥漫。

    饶是鲍超此前曾跟着向荣入广西作战,经历过不少阵仗,现如今也是整个人愣在原地,对眼前一幕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