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要补的银额至少是五百两。泡菜利微,这一补,家中估计积蓄也不剩几个。

    小胖墩让卫一从案桌上把晏旭此前倒在上面的银票、银子都拿过来,都一股恼儿塞给了杜景辰。

    杜景辰不想要。

    人家的娘救了自己全家已经尽够,如何还能要人家的银子?

    朋友之间,他也不想牵扯上利益,不然容易让这份友情失衡。

    晏旭让他收下。嘱他日后有了还就是。

    嗯,连晏旭自己的那一份。

    事实上,晏旭将这所有的账,都记在了自己的头上。因为杜家其实是受他牵连。

    这时,刘管家被带了上来。

    不知道侍卫们是怎么做的。刘管家像只小鸡仔般被提了来扔在堂下,还一抽儿、一抽儿的。

    杜婶一见此人,冲上去就连打带踹,恨死这个坑害自己全家的人。

    “别、别打了……”

    刘管家痉挛着,勉强挣扎,“小、小人是曹家外院管事的,听大公子的话,才……”

    “为什么要对付我们!”杜婶只想知道这个。

    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这祸事是如何从天而降的,她们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啊!

    “你、你护着周氏,那些人的目标是周氏,还、还有你的儿子,骂过曹家小公子……”刘管家什么都“吐”干净了,包括对周氏的说媒阴谋。

    杜婶这才知道原因。

    她家辰哥儿有将得罪了贵公子的事情告诉过她。

    她就更来了气,踹刘管家踹得更狠。

    “不过是小孩子家家口角几句,你们家公子就敢如此心狠手辣,你们这些贵人,吃着百姓的肉、喝着百姓的血,还如此祸害百姓!你们的贵气呢?了不起的拽样儿呢?为着这就要毁人声誉、杀人满门,我呸!”

    杜婶真是恨到不行,又气到不行。土话都冒了出来。

    “龟儿子,都到了这时候还想挑唆我们两家的关系,爬你个先人板板!”

    刘管家被踹得呜了嚎的,只剩下了求饶。

    晏旭也冲上去踹,“我娘呢?我母亲到底被你们弄去了哪里?说!”

    “小、小的不知道、不知道啊……我们去抓你母亲的时候,根、根本没找到她人啊……”刘管家哭得满脸鼻涕,似乎比别人更冤枉三分。

    晏旭不踹了,他知道刘管家在说实话。

    可他母亲呢?到底哪里去了?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晏旭急得浑身冒汗。

    而那两名人证秀才、两名诬陷小胖墩的人,被侍卫拎出来的时候,八条裤腿还嘀嘀㗳㗳的……

    侍卫还嫌弃,拎老远,扔好快。“还没用刑呢,祖宗十八代都快交代干净了。”

    这样显得他们很没用啊。

    这四个“没用”的人,飞快地承认了是被收买,老老实实签字画了押。

    却仍旧没有关于周氏下落的。

    容燕苓则嫌弃地扇了扇手,嫌弃这公堂被弄得臭烘烘。

    她跳下堂案,一根手指勾了勾,“陈县令是吧?来,你来判决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陈文轩塌着腰上前。直到摸惊堂木,背才挺了起来。

    “刘管家诬陷杜家贪银毁契、恶意举告,本官判你受五十杖刑、三十嘴板、脏银赔付杜家、入狱五年!”

    “张秀才、李秀才,收受贿赂公堂作伪。自此革除你们的秀才功名,永不准再考科举!罚你们赔偿杜家二百两纹银、各受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王麻子、钱串子,受人钱财、栽害侯府世子,以下犯上、胆大包天、罪大恶极,本官判你二人:斩立决!”

    判到这儿,陈文轩顿住一瞬,而后咬了咬牙,再继续。

    “曹宏鹏、曹宏鲲,只因与三个孩子当街发生口角,便含恨报复,所用手段,无不极度阴狠凶残,更是企图祸害他人全家。本官判处你二人:绞死之刑!”

    风雨之声忽然停止。

    冒雨前来听审的百姓们,包括关心杜家特意赶来的街坊四邻们,一瞬间欢呼雀跃、鼓掌相庆,人少声大,仿佛再无阻滞般响彻天地。

    就连衙役和侍卫们,也“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将这畅快淋漓的声音,融入、扩大。

    “我要努力读书,我要做官、做大官、很大很大的官……”

    听着那些愉悦之声,也觉自己松快了半分的晏旭,就听到了杜景辰口中发出的喃喃之声。

    他转过头,就见杜景辰两眼放光、充满斗志和力量。

    抬手搭在其肩膀上,晏旭用力握了握,提醒道:“想做便去做,只要别踩线。”

    不踩线,虽然迈向理想的每一步都可能又苦又累,但能睡得踏实,享受长远。否则,快活不过一时而。

    杜景辰用力点头。

    这一日的心情,真的是大起大落。眼睁睁看着父母受欺狼狈、朋友被诬陷、自己承棍伤,再到天降侯夫人。

    侯夫人带来的惊天气势,让他深刻感受到:这,就是权力的意义。

    忽然就对读书,充满了动力。恨不能此刻就冲回家,头悬梁、锥刺骨。

    他再也不要、再再也不要,在面对困难时,如此这般无力与弱小。

    “还傻愣着干什么?出来观刑!”忽听侯夫人一声招呼。

    杜景辰拉上晏旭和小胖墩,就往外跑。

    他、他们,要好好看看倚仗权势、骄横跋扈之人的下场!

    看到了。

    曹家兄弟,因着只想图享受,半分功名亦无。在面对踩过线、即将受到惩罚的这一刻,才明白,原来他俩,也不过和他们眼中的贱民一样也是会死的。

    不,不是一样的死法。他俩,更惨!

    “你、你们……你们,不、不得好死……”

    随着“咔嗒”一声木板的开落,绞索发出的“咯咯吱吱”声,曹宏鹏的眼珠慢慢突起,仍兀自嘴硬。

    曹宏鲲却哭成了一坨屎样子,吓得胡蹬乱踢,拼命挣扎着。那每一声“咯咯吱吱”,都仿佛剥离开他的每寸灵魂。

    “爹……爹救、救我……”

    然而,“咯吱”声没有停顿半分,一点一点,将他俩最后的生机,绞断!

    “耶!”

    杜景辰高兴得蹦了起来,再和小胖墩互搭肩膀,一起蹦,转着圈儿蹦。

    杜家夫妇看到恶人的下场,也激动得相拥而泣。

    百姓们则大呼过瘾,还拍打起了腰间的竹筒,拍出了喜庆的节奏。

    晏旭也高兴。

    高兴地咳嗽着,咳嗽着,抓住了卫一的袖子。

    “帮我、帮我找母亲。”咳着挤出声音。

    卫一怔了下,“我们的人全都在找。”

    不止他们的人,还有侍卫们、还有雇佣来的人手们,撒开了大网在找。

    目前只知:周氏并不在曹府,也不在州府,曹家兄弟并没有承认绑架了周氏,所以他们怀疑周氏仍在开县境内,已大范围铺开了找。

    “我、我知道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