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城宣化门。

    新上任的净军大都督,正站在高台之上点兵。

    他沉声而有力地宣读着誓文:

    “诸君听令,今日我等非但为皇家之盾,更为苍生之剑!

    南河府官军皆为乱军所杀,不明百姓陷于乱军裹挟之中!

    陛下特遣我净军,平乱安民......

    净身不净志,铁血铸忠魂......

    斩尽乱贼之后,陛下必有封赏,以彰吾等忠勇......”

    “净身不净志!”

    “铁血铸忠魂!”

    “净身不净志!”

    “铁血铸忠魂!”

    “......”

    年大都督自己是阉人,他深谙阉人的心思。

    功名利禄与他们之前皆不沾边。

    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谁会成年以后做阉人?

    但凡给他们一个发迹机会,他们比谁都抓得牢!

    有个一官半职的,就够他们在家乡扬名立万了!

    只要将他们的斗志激发出来,就不愁这五万人拿不下区区两万流民!

    看五万净军齐声高呼的模样,就知道今日的洗脑效果不差!

    各方势力无法阻止老皇帝直接下圣旨,但也不会让净军在剿贼一事上独美。

    邶文帝这个工具人皇帝,这些年做得好好的!

    大家族们也是默契十足。

    大伙儿只在私底下博弈,明面上多和睦呀。

    一个还没有出生的皇子,竟然妄图打破他们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局面。

    他们如何能忍?

    国库那三瓜两枣,才赈灾完两个受灾最严重的州府就用完了。

    工具人皇帝除了口头表扬,还能有什么实际的好处给剿贼立功的净军?

    流民起义现象,最近半个月出现的也不要太多了哦。

    只是那些流民闹事,没有从茹州府陆山县发展起来的这一支,闹得这般大罢了!

    为了不给净军更多染指军权的机会。

    各利益集团在背后频频发招。

    很快,全国十三个布政司都接到了兵部下达的军令。

    其一、各关卡要严查路引,有流民闹事的州府禁止百姓出境;

    其二、对手里有人命案的流民可以就地斩杀,杀到一定数量可升职到对应的职位。

    除了军职升迁,奖金都是明码标价的。

    军令比净军出发得还快,八百里加急奔向十三个布政司......

    这一切的变化,流放队伍都一无所知。

    两个头目出了甜水县后就改变了原计划,他们绕开了南河府府城,一路向西。

    这让在府城必经官道上等了他们几日的石头寨山民们,气得大骂了一整天。

    就此,短暂同行过的两方人马算是彻底的分离开来。

    没了钟老汉这个向导领路,一行人除了西行这一个大方向,一路上都在绕路。

    这日酉正(晚上18:00)。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山道上滚下山来,就远远的看见了山脚下有一个村子。

    官差们大喜:

    “哎呀,总算是找对了路!这个村子位置也是够偏僻的。”

    “头儿,靠我们自己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要不就在这个村子里找一个熟悉地形的人给我们带几日路吧。”

    “头儿,粮食不多了!”

    毛姓头目:

    “大家莫急,我观这个村子四周还有些田地,等下我们就进村子里投宿,顺便再在这个村子里买上一些米粮......”

    马车车厢在翻山越岭的时候,早就丢弃了。

    就是官差们的双腿也都已经走废了。

    两个头目商议了一会儿,就派了两个机灵的官差,让他们先进村找话事人商量看看。

    其余人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肯动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前去村子打探消息的两个官差,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夕阳的余晖下,离几人较近的,能清楚的看见两人的脸色煞白,瞳孔放大、神情呈惊惧状。

    见了同僚,一下就扑了过来。

    头目们呵斥道:

    “你们怎么了?有什么好可怕的!”

    “出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样子!”

    “你们几个小子不会见到鬼了吧?腿别抖呀!”

    两人缓了一口气,牙齿咬得咯咯响,说话都哆哆嗦嗦:

    “头儿,有......有人,有人在......在屠村!”

    “男......男女老少,都......都是一刀结果一个。”

    “他们......他们还把杀死的那些青壮的男人,砍了头......”

    两人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就觉今后的噩梦都有了具象。

    “他们把各自砍下来的脑袋,装到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袱里!看样子是要带走的!”

    黄姓头目大惊失色:“什么人这般胆大,邶国没有王法制得了他们吗?”

    两个官差四下张望了一眼。

    有一个很小声道:“好像,好像是穿了制式常服的府军,有一百多人。”

    两个头目:“......”

    半晌,毛姓头目才道:“可不敢乱讲,确定不是有人在假冒府军么?”

    “绝对没有认错,他们的常服和我们大名府府军的常服样式差不多!”

    毛姓头目还不死心:“这个村子会不会是山匪村?又或被流民强占的村子?”

    “男女老少都有呢!”

    两个头目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如此偏僻的小山村到底犯了什么错,值得一百多个府兵来屠村?

    尤其是这个砍头的举动!

    他们实在不敢往下猜。

    多年的衙役工作经验告诉他们:撞到这件事儿,不管是谁,估计对方都不会留活口。

    “你们......你们几个没有被发现吧?”

    “头儿放心,我们几个还没走到村口就看见了府兵的马拴在树下,就偷摸进的村。”

    他们又不傻,撞见那么大型的杀人现场还敢现身,又不是嫌命长!

    下属越想越后怕:

    “头儿,我们该咋办?他们是把人从各家抓到村子中间杀的,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没剩多少个活着的了。”

    黄姓头目狠狠的闭上了眼:

    “咋办?我们大名府各县衙抽调上来的衙役,还能管得着他们?赶紧原路返回,离这些人远远的,今晚就在山上过夜了!”

    对上一百多屠村的府军,他们这七十人有啥胜算?

    况且,这也不是他们有资格阻止的!

    他们几人的对话没有选在僻静之处。

    离几人比较近的,都听了一个大概。

    甘明兰和左文康这种五感超强的,更是从头到尾听了个一清二楚。